這張照片是西方的恥辱，同時也提醒了中國_風聞

【本文為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春秋高級研究員、新加坡國立大學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創始院長馬凱碩（Mahbubani, Kishore）在2018思想者論壇上的主題演講，觀察者網首發，未經演講者審定。】

馬凱碩（Mahbubani, Kishore）：

各位下午好。這兩天會議都是在週末，大家在工作了一個禮拜之後，還保持熱情和精力來參會，一直到今天下午上座率還這麼高，我覺得很驚訝，這體現了中國研究院的魅力和吸引力，也説明中國模式對世界非常重要。與此同時，我還想説“思想者論壇”的工作範疇變得越來越大，未來幾年還會變得越來越大，越做越好。

顯然大家在過去兩天聽了很多東西，但是記不住所有的內容，如果一定要記住一句話，我希望大家可以記住這一句話，這也恰恰是我將要得出的結論：未來十年，中國和西方之間的關係，尤其是中國和美國的關係將會變得更糟糕，所以大家要做好準備。

我想強調這不僅僅是我個人的觀點。我在美國待了三個月，期間在哈佛大學、哥倫比亞大學都參加了一些活動，遇到了一些專家，每次我都會問他們如何看待中美關係，每一個人都説非常艱難的時刻已經到來，這是我們必須接受的現實。那麼我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呢？接下來我會從三個角度闡述。

第一，我會解釋為什麼中國與西方的關係會變得更糟。第二，我會介紹一下西方會如何應對中國的崛起，中西方之間的關係如何在中國模式下進行協調。第三，至於中國如何應對，我希望能夠給出一些相關建議。

**第一個問題，為什麼中西方關係會變得更糟？**我們許多人都已經意識到了，現在正處於一個人類歷史發展的重要轉折點，而且是一個激動人心的、獨特的歷史時刻。因為在過去兩百年中，西方在世界基本上處於主導地位，從19世紀以及更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世界進行殖民活動，進入20世紀，經歷了一戰二戰等戰爭後，雖然殖民地一個一個被消除了，但是西方的力量仍然存在。

現在，我們看到一些新型國家的崛起和迴歸，包括中國、印度，其實在過去兩千年曆史中，中印一直處於世界大國的地位。它們的迴歸是非常自然的，因為它們本來就是大國。當然，我們會看到歐洲、美國在不斷地你追我趕。

這是我剛剛在倫敦出版的一本書《Has the west lost it》，我在書中提到西方應該對大國關係調整，特別是中印兩國的崛起表示接受和歡迎，應該對中國的成功進行解讀和認識。西方創造了亞當·斯密、自由市場經濟學説，然後這個學説傳到世界各國，世界各國對此進行消化並形成了自己國家的發展軌跡和道路，但是現在大家可以看到，西方對這個道路表示很沮喪和失望。

未來學家一定會説今天，2018年6月10日，會成為西方歷史上非常黑暗的一天，因為我們看到美國這樣一個大國的總統竟然用如此惡劣的言語詆譭七國集團的歷史作用，這是整個西方的悲哀，美國作出如此表態，可見西方體系和價值觀正在不斷垮台和崩潰。這也從另外一個層面反映出，它們的這種失落感或者卑怯感使我們有機會進行思考和反省。

這種失落感在西方是實實在在的現象，這是一個有着很深刻的現實根基的歷史現象，也是一個複雜的問題。西方的失落是一個多層面的問題。第一個層面首先是實力衰落，過去西方説了算，其他國家會接受其一切制度安排，現在它們沒有這個能力指揮其他國家了。第二個層面，是西方影響力的降低和衰弱，而中國的影響力正在不斷上升。第三個層面，是西方實力的丟失，或者説西方模式輸給了非西方模式，中國的成功本身就是對西方非常大的挑戰，這是為什麼西方感到惶恐，感覺深陷泥潭的原因，它不知道該怎麼做了。總之，大家不要輕易低估在西方世界瀰漫的這種失落和彷徨。

**至於如何應對中國的崛起，如何針對中國模式做出回應，**在這個層面我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要傳遞給大家。好消息是中美之間不會爆發戰爭，即使有很多學者提到中美之間可能會爆發戰爭，哈佛一個教授還有一本書《一定要走向戰爭》，我仍然很自信，中美之間一定不會有戰爭。因為在這個核時代，如果打仗沒有贏家。另外一個好消息是，政府和政府之間的關係將會繼續保持相對穩定的態勢。大家看到美國政府方面已經有了許多改變，同時中國政府也有回應，政府之間公對公層面的交流會保持穩定。這樣一種定期交流和溝通機制已經建立，不會輕易通過人的意志而轉移。中美之間在教育文化方面的交流也變得越來越頻繁，現在有七千多新增留學生在美國，還有一些在西方國家深造，這樣的教育文化紐帶是非常緊密的。

壞消息是這也不是沒有任何隱憂的，也有需要注意的負面東西。中國應該做好準備，做好有關新的針對中國模式所提出的意識形態方面的侮辱和挑戰。因為西方將其視為一種威脅，所以它們覺得很必要做出還擊。這種還擊應該是意識形態層面的，西方一定會指出，中國模式有一些不足、錯誤或缺陷。在經濟層面上，大家可能會看到越來越多的來自西方的指責和抱怨，這些言論會出現在一些報刊上，比如經濟學家、華爾街日報等等。它們會説中國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中國掠奪了其他國家的資源，它們也會在商業方面對中國進行攻擊等等。

對於這些攻擊，我們的態度是什麼，我們需要有一些客觀的評論家來寫一些針對中國問題的情況。幾個星期前我去了北京大學、清華大學，遇到一些西方學者，他們在這個問題上的觀點也是各種各樣的，但是他們的確成立了類似於攻擊中國模式的陣營。我稱其為“意識形態侮辱攻擊”，如何證明中國模式的成功不是強取豪奪所帶來，也不是通過竊取其他國家知識產權，通過欺騙知識和不道德的商業行為獲取的。

西方很有可能還會在政治層面上不斷升級攻擊，他們可能會説任何不是公開選舉的、民主的、自由的政府都不是合法的政府。他們希望尋求一個類似於阿喀琉斯之踵的最薄弱環節，即中國政府是否民主，如果是不民主政府，就是不存在合法性的政府。我曾經在哈佛大學費正清研究中心做過一個演講，主題是“中國政府是否是合法政府”，我希望就這個問題做一個直接的面對。之前大多數西方描述中國的內容或形象，大多是中國政府不是民選的，沒有得到大家的擁護，所以不是合法政府。

我還有一個發現非常令人震驚，就是我在西方讀了很多相關文獻，很多受過良好教育很有思想的西方人士，他們真誠地相信中國政府之所以能夠掌權的唯一原因就是壓迫中國人民，使用暴力、使用警察力量來壓制民眾，他們這些想法是非常荒唐的，但確實是深入人心的一種信念。這就是為什麼總會在西方媒體看到那麼多關於中國的負面報道。大家千萬不要低估意識形態上的挑戰和攻擊，這是西方在現實中正在推進的事情，它們希望通過水滴石穿這樣一種長久的宣傳和洗腦，在全球範圍內顛覆中國政府的合法性。

具體來説，西方是如何做的呢？看一下西方媒體對於習近平主席不再受連任兩屆的憲法限制的反映就知道了。我們知道對憲法進行修改，任何政府都可以做。但是中國修正憲法以後，西方就説你看中國有獨裁者了。這個例子就是很強有力的證據，證明中國和西方之間有着非常激烈的意識形態鬥爭。

在軍事領域方面，我覺得不會有大戰爭，但是一定有挑戰。美國海軍可能在中國附近的水域變得更活躍，特朗普總統的政策在這一方面對中國來説可能會有好處，但另一方面他給了美國海軍很多自由來惹是生非。

**問題在於中國應該做出什麼回應？**我覺得中國應該可以做三件事情。

首先，保持冷靜，也就是要有定力。因為我們覺得你們對西方最好的回應就是在經濟和社會發展層面不斷取得成功，每年保持GDP不低於7%的增長，每年減少絕對貧困人口，每年增加中產階級人數，每年建造更多的學校、更多的高鐵，每年不斷改善中國人的生活質量，這恐怕是對西方最好的打臉方式。無論西方用什麼樣的形式對中國合法性進行攻擊，最好的回應就是你不是不相信中國人民支持中國政府嗎？那就來中國看看吧。

我經常和西方人談，你覺得中國人不自由，感覺他們受到壓怕，那你來中國看看就知道了。中國每年有一兩千萬人次可以自由離開國境，而且他們都會回到中國，他們對自己的國家，對自己的系統有非常大的自信。因此，中國如此表現其實就是對西方最好的、最核心的、最強有力回應。

西方人覺得應該通過流程或者過程來確保一個政府的合法性，但在中國，人們認為績效和表現才是合法性的基礎。中國政府在過去二三十年的表現很棒，極大提升了中國人的生活水平，比很多國家政府在三百年甚至三千年裏取得的成就還要多，我覺得這是你們能夠給西方的最好的第一回應。

與此同時，還要跟西方解釋中國政府得到了人們的支持，能夠跟人民合作來改善福祉，如何講清楚這一點其實絕對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我和很多西方人都交流過，我可以告訴你這非常困難的，因為他們會很瘋狂地反撲。如果想要解釋清楚，就要認真思考這一點，如何告訴他們，他們對中國的觀感是錯誤的。

其次，中國要做的第二件事情是在周圍國家建立信任圈，幫助中國的鄰居，通過合作獲得成功，這也是“一帶一路”倡議的真正要義所在。如何親鄰、友鄰、善鄰，這也是成功的因素。但是“一帶一路”要取得進展，重要一點是不能被看成是中國一家的倡議，這種參與感應該也要存在於中國鄰國當中，這也是可以做到的。

同時，我想強調一點，中國有兩個鄰居應該給予特殊關注，一個是印度，一個是日本。印度開過一個秘密會議，説如何對中國進行圍堵，他們希望拉攏日本，其實這個流程已經開始了。問題是如何説服印度和日本，讓它們不要參與到這樣的圍堵政策設計當中。中國需要和印度、日本建立非常正面積極關係。我覺得這是可以做得到，不是不可以完成的任務。

最後，我覺得中國應該成為多邊主義的最大支持者，儘管多邊主義聽上去是非常無聊的概念。我在聯合國做大使有超過十年的時間，我可以告訴你們，如果中國想要選擇一個地方和西方開展辯論，討論到底是西方做得好還是中國做得好，最好的辯論場所就是聯合國的會議場所，在那個場合，193個國家的代表都在那裏，這一點很關鍵。當我在聯合國做大使，我用正確方式提出了正確的觀點，跟大家解釋為什麼你們需要支持我的觀點時，我的這種觀點或者説論證方式會在不同文化之間引起回想，我們一定要相信理性的力量，但同時我們必須有一個好的説理方式，而好的理由可以跨越文化。在聯合國的會場，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對中國來説，要實現這個目標也不是那麼容易。我和中國的外交官、聯合國的外交官們的合作也超過了十年的時間，一般來説中國外交官仍然保持着一個非常低調的形象，尤其是在多邊場合，你可以看到在很多多邊會議上，其他國家的代表都在踴躍發言，中國人比較安靜。現在我覺得在這樣一個新環境當中，當中國面臨新的意識形態挑戰的時候，你們必須有一個更為積極的、主動的政策，你們必須要把自己的想法説出來。如果能夠這麼做，需要投入一些精力、努力，在聯大會場上好好表達一下自己。如果中國開始在這些場合發聲，這是對來自西方的極其激烈的意識形態進攻最好的回應方式。將來你們會遇到很困難的時間，請做好準備。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