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鼠的年華_風聞
jackshanghai-我看到了一个只穿裤衩的美国》作者2018-06-13 19:18
關於“爹爹”一詞發音的非專家考證
根據語言專家研究,凡相距二三十里,語音就會起一點兒變化,愈遠愈變得厲害,成了當地一方之言,即方言。
這個道理,我是相信的,因為我輩庸人既然對虛假廣告也常常深信不疑,就沒有理由不相信專家們熬白了頭所作出的研究。就廣州而言,西關與南崗的話確實頗有差別,無論在韻味,語調和吐字方面,即使我這類並非廣州出生的人也能聽出其差別。
但是,現在説的不是相距二三十里的廣州,而是相隔萬里重洋的美國,為什麼中國人的“爹爹”與美國Dad或Dada發音相同,意義也完全一樣呢?與此有幸巧合的是中國人的“媽”,與美國人的Ma或Mam又是同音同義。
根據某專家的解釋,這是因為嬰兒的口型最便於發出這些聲音。
對此,我本來也打算深信不疑的,後來略覺懷疑,因為自己也當過嬰兒,為何不用現在的嘴巴模擬一下當年的襁褓之音呢!
我拿了一面鏡子,裝作嬰兒平躺在沙發上模擬了十耒分鐘,不免產生了三個疑問:
第一,開口就能發出的聲音不止是Dad或Ma
第二, 嬰兒最出於自然的發聲是哭泣;
第三,為何不將女人稱為Dad,男人稱為Ma呢?
凡是不能圓滿獲得解釋,或者顯示出某種略帶神秘,愚民如我者,難免又想起了上帝。人不可能什麼都懂,只有上帝才什麼都懂,俗稱“天曉得”!可惜他住得太遠了些,不便溝通。
把孩子塞在一個大致安全的地方
世界上除了很多隻有天曉得的事之外,還有很多人人曉得但又苦於無法隨着科學昌明而一一解決的事,例如手拿布娃娃,呆呆地坐在我們客棧附設的托兒室的小勞拉就是其中之一。托兒室,不論是用現代英語或古代的非洲語言來稱呼,它的性質也就是這麼回事,由一個女人照顧幾個入不起正規託兒所或不能合法進入托兒所的孩子(例如幾千萬非法移民的孩子)。
美國的法律對臨時組合的托兒室(Baby set)有種種的規定,但正如法律對吸毒有種種規定一樣,並不見得真正能一一實行。但貧窮與謀生卻是無所不在的。比方説,一個女人為了不使自己和孩子捱餓或僅靠半死不活又不體面的救濟食品度日,她必須去找工作做。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的同時,就意味着她必須在上班的時間裏將孩子塞在一個大致安全的地方而又不須破費甚多,於是Baby set應運而生。
經營這種Baby set的女人多半是窮困家庭的婦女,丈夫在外工作有一份微薄的收入,她自己或有孩子纏身無法去工作,或沒有能力在外面工作。每個孩子每月收兩百?三百?四百不等,場所就是本身所住的地方,一般不設全託,下班時,孩子們被自己的家長各自領走。
當然,沒有誰會自投羅網地向政府註冊登記或張貼廣告大吹大擂,雙方心照不宣但求不招致麻煩。萬一有人來查問,也推脱説是自己朋友或親戚的孩子。
初來美國的女人,除了在餐館打工,在縫紉廠裏打工,也有不少人幹過這類工作。
客棧隔壁的那棟建於美國-西班牙戰爭時期的三層樓房有十幾套公寓,有一對年過半百的夫妻租了其中的一套公寓,他們經營的Baby set就設在裏邊,孩子不多,總共兩個,勞拉四歲,算是較大的一個。、
爹爹過多防斷腸
勞拉是個很可愛的孩子,或者説,在上帝的眼中,每個孩子都是可愛的。我輩凡人所以不配做上帝,就是因為具有十幾種不良之心,或稱之為劣根性,或原罪,而最經常出現在眼神與嘴角上的是嫌貧愛富,拍馬屁和幸災樂禍。。。
因此在凡人的眼中,即使癩蛤蟆,只要富貴雙全,也萬分可愛。而勞拉與富貴無緣,在生母與繼父眼中,她只是累贅。沒錯,生母並沒有遺棄她,大概是因為生母身上還有些袋鼠的基因,即使離婚三次,結婚四次,她依然把勞拉當作小袋鼠般隨身袋着。
與圖畫中的小天使相比,勞拉所差點只是一對翅膀。她曾經十分認地告訴我:“我雖然只有一箇舊的布娃娃,但是我有三個舊的爹爹和一個新的爹爹。”
她説的時候,兩眼清澈,宛如空山幽谷中淌出的澗水。
我又能回答什麼呢!難道我能一語道破爹爹太多並非幸事這個天機嚒!
這個天機,其實聖經裏都寫得很清楚。至少在名義上,普天之下的基督徒都要恪守從一而終的教義。尤其當今的教皇風塵僕僕先後四次來到美國苦苦相勸人們尊重傳統的家庭觀念,由此可見,爹爹過多與洋娃娃過多並非一回事。
我認識勞拉的母親,用現代的美國詞彙來形容,她是一條不太嫩但依然性感的絲瓜。
她喜歡雙肩一聳,悽然一笑地説:“我有什麼辦法呢,一個女人!”
她是否遵守婦道,是否當過婊子,是否有必要第四次結婚,是她拋棄前夫,還是男人拋棄她,時至今日,這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她必須再找一個合法的丈夫,而不是同牀的人來幫她一起養大勞拉。
“我不想孩子生活在單親的家庭中,有繼父總比沒有父親強!否則,我一旦死去,勞拉就會是一個孤兒!你説是嗎?”她説得很平靜也很實在。
在一個每年有一百萬對夫妻離婚,有一千八百萬個單親家庭的國家裏,在一個佔五分之二的離婚男子完全不支付子女撫養費的社會里,她有什麼辦法呢,一個女人!
60年代與90年代,歷史長河中短得難以計數的三十年間,美國的離婚人數從三十萬對增加到一百萬對,淨增兩倍;單親家庭由五百萬户增至一千八百萬户,增幅超過了兩倍接近三倍。
如此這般,女人而又身為母親的,從發展的趨勢來看,理應進化為類似袋鼠的動物,懷着小袋鼠一跳一躍地招搖過市或奔逐在越來越荒漠的原野上。
人本來就是一種動物,返璞歸真為袋鼠也不見得丟臉,誰叫你是個雌性的動物呢!誰叫你有着比萬能膠粘性更強的母愛呢!
面對“小袋鼠”來説,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決非Baby set這類場所,而是袋鼠媽媽的腹袋,我想,至少勞拉會同意我這個想法。
(選自本人著作《我看到了一個只穿褲衩的美國》2000年 廣州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