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爭鋒:如何用傳統文化解釋中國今天的成功?_風聞
中国研究院-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官方账号-聚焦中国模式,讲好中国故事2018-06-17 08:48
【艾瑞巴蒂大家好,還記得上週末的思想者論壇嗎?會議君又來繼續報告了。接下來會議君發出的內容都比較零散,主要是各位與會嘉賓的點評發言,當然都會挑選最有意思、最有啓發的內容呈現給大家,也希望大家能夠繼續關注,一起參與討論。
今天要分享的是上海外國語大學世界智庫研究中心主任高健和北京大學教授,紐約大學教授、中國中心主任張旭東的點評,兩個人圍繞“中國傳統文化和政治智慧”展開討論,一起來看看他們的觀點交鋒吧。以及讀者君們,你們怎麼看這個問題?】

**高健:**今天非常榮幸能夠聽到很多專家談的一些問題,我談一下我的感想。我注意到文揚老師和王紹光老師談40年來我們的成功經驗,文老師更希望從治和亂這樣的中國歷史維度談問題,更願意把我們當前的政治成功歸結為我們的歷史文化因素。而王老師講到社會主義概念,特別強調它本身不是一個非常明確的邏輯上東西,而是實踐的方向性問題。該如何來看待兩位老師的觀點呢,兩者之間是不是有矛盾?
我個人覺得並不沒有什麼根本矛盾,因為其實梁先生談過中國政治有一個基本特徵,就是“一治一亂”。我聽下來有一個想法,似乎用我們中國傳統文化和政治智慧來解釋這個問題更加合適一些。我特別想説一點是中庸政治制度文化意識形態,“中庸”不是平均主義,這裏的“庸”不是“平庸”,是指庸長,是恆定原則和恆長原則,這個變和不變是統一。這個意義上來講,中國共產黨的成功是與中國傳統政治文化智慧有非常深刻的聯繫。毛澤東同志很注重文化修養,據我個人瞭解,他對於中國傳統文化智慧的興趣,遠遠大於對於馬克思主義。
談到社會主義,其實剛才談了很多,有老師提到民本思想是我們執政到今天非常重要思想。習近平同志執政以來,我們一直在尋找全國人民利益的最大公約數。我們黨對這一點有深刻理解,當年黃炎培問毛澤東,中國共產黨怎麼跳出歷史週期論,我們找到的方針政策是依靠廣大人民羣眾。不斷回應來自民眾的需求,這是黨的執政智慧,也是一條非常重要的原則。無論是毛澤東時代、鄧小平時代,還是習近平時代,我們都在非常嚴格地遵循這個原則。
王紹光老師談到我們總是不斷實踐,這個本身就體現了中國傳統政治智慧思想。中國人講道路的時候不是西方的抽象道理,一事是一理,事和理不分。
第二點我想回應一下鄢一龍教授談到對資本批判,這是個非常深刻的問題。其實今天美國一個最大問題在於,美國是世界上被資本操縱最明顯的國家,所以我很懷疑美國未來在政治意義上還有多少餘地。但是鄢一龍老師談到我們黨要在超越的維度上來引領民眾走向超越資本的原則。我覺得這個提法比較危險,因為如果民眾或者是文化內涵當中,不具有超越資本文明的文化制度,黨提出這樣一種超越資本文化社會主義原則,就是空中樓閣。
那麼我們有沒有這種制度?我認為是有的。我們中國人理解幸福和自由這兩個觀念的時候,其實我們對於資本的超越是先天有一些文化基因存在的。我們對待物質的態度與西方不一樣,我們文化傳統精神當中有很多對物質基本原則的講法。我們講社會主義,沒有從文化層面講。社會主義不僅僅是經濟命題,社會福利命題,政治制度合理性問題,根本意義上也是中華民族文化的命題。如果我們從這個意義上能夠創造一種真正具有文化生命力的政治體制和經濟體制,我們同樣也一定會創造一種真正的文化生命體,也許正是從這個意義上,湯因比晚年認為中國文化最有前途,中國文化可以為世界走出資本主義文明帶來某種可能性,謝謝。

**張旭東:**幾位老師發言質量都非常高,我也在想一個問題,黨何以成為黨?黨本身是什麼?如果我們在分析今天的中國社會主義道路、治理等等方面,不加分析,不加批判,接受一個假定,比如只要取得政權就是黨,我認為這個前提是不存在的。這是一種歷史虛無主義,是形而上學化,我們沒有做到在這個問題上考慮深度。黨自己怎麼樣,他的自我教育,自我生成,自我發明,甚至是自我毀滅,這個創造性毀滅是在實踐、在歷史過程當中歷練而成的,每次成為自己的時候,跟以前是不一樣。正在這個新舊張力當中黨成為黨,而不是堅持有一個一成不變的共產黨,這是毛、鄧給我們的正面經驗中,我們應該吸取的非常積極的東西,而不是不能碰的東西。
剛才談到文化的問題,這個問題也非常關鍵,這個提法是比較新穎的,以回應鄢一龍關鍵問題——資本問題。鄢一龍把這個問題提出來非常重要,談社會主義不可避免談和資本、資本主義的關係。社會主義文化因素,以及中國文化甚至是中國文明內在因素有沒有和資本形成一種歷史上的張力,這個問題我覺得是非常關鍵的問題。
但是談中國文化,同樣要避免把中國文化形而上學化,就好像我們天然有一種中國文化的東西。但是我們要知道,沒有一成不變的中國人,不是兩千年前中國人怎麼樣現在就怎麼樣。古今中國人對物質的追求方式,可能一樣,可能不一樣,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今天大家印象當中中國海外遊客那種瘋狂的、低俗的、貪婪的購物,就足以説明問題。在金錢、物質方面,中國文化、歷史是在鬥爭當中不斷生成新的認識的。
所以,如果探索中國社會主義的時候,我們假定黨是恆定的;探索黨的性質、黨的自我界定的時候,假設中國文化又是可靠的東西,這都是靠不住的,是一種前批判、前理論的態度。我們在分析的時候,應該非常有意識地避免這個問題。中國如果還有理論上的創造力,我覺得恰恰是有可能在今天的實踐當中把這個問題打開,而不是説我們有一種天然比別人優越的東西。因為我們有黨,因為我們有中國文化,所以我們的社會主義能夠成功,而不是真正的歷史可能性和社會活力多樣性地釋放,這樣的講法會把我們的思路越講越窄,這是一點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