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揚世界盃風聞日記（4）：天然球，模仿球_風聞

看韓國隊的比賽，總覺得哪兒彆扭。誇張的拼搶和故意的戰術犯規，沒有美感，令人生厭。

對墨西哥這場，韓國隊全場24次犯規，墨西哥只有7次。看到卡洛斯、洛薩諾被踢被扯之後一次次痛苦的表情，還有門將奧喬亞的那次被踢，儘管對韓國隊員的野蠻動作表示理解，甚至還對中國隊員不敢這麼玩命表示遺憾，但從觀賞者的角度，同情心卻還是在墨西哥人這邊。

為什麼換了別的隊這種感覺就不那麼明顯呢？比如人高馬大的北歐人，怎麼拼搶都覺得理所當然，不野蠻反倒不對了；動感十足的非洲人和南美人，球一上身就是藝術，跑跳摔鈎頂挑，無論什麼動作都好看。

但換成東亞人就不行了，野蠻沒有了內在的天然性，成了生硬的肉搏，成了不懷好意的殺傷和津津算計的犯規，赤裸裸的比分至上，不顧一切地鑽空子。讓人難以接受。

原因也很簡單，東亞人在世人面前總體上的形象，就是温良恭儉讓與世無爭，就是滿臉堆笑一團和氣你好我好他也好，這是被定型了的，沒法改變了。比如韓國守門員趙賢佑那張天天敷面膜施粉底的小白臉，全世界球迷都認可。

面膜粉底小白臉，要變身為渾身野性、殺氣騰騰、一進球場就瘋狂的硬漢，需要把自身的文化先克服掉，要通過模仿照搬把別人那套都學過來——別人肉搏咱們也肉搏，別人蹬踹咱們也蹬踹，別人怎麼和裁判員爭論、怎麼和對方球員頂撞、怎麼在進球后歡呼在輸球后跪地在贏球后拋人，也都一樣一樣學過來，只要學得好，也能以假亂真。

所以世界盃賽場上實際上上演着兩種足球，一種是大多數球隊的天然足球，一種是東亞球隊的模仿足球。今天的韓國隊和日本隊都是把模仿足球踢得以假亂真的模範，而出身正宗東亞大國的中國隊，基本沒上道。

所以，每一個東亞球員從小到大的成長之路，本質上就是一條克服自身文化、模仿其他文化之路，克服得好模仿得好就能混入五大聯賽俱樂部踢球，還能帶領本國球隊出征世界盃。否則一輩子沒戲。

説中國足球是個文化問題，無非是這個意思——只是解決了身體吃肉的問題還不夠，思想、意識、精神、行為等等都要從吃草改為吃肉才行。

就拿法國新星基利安·姆巴佩當個例子。今年不到20歲的他，不僅是代表法國隊出征世界盃最年輕球員，前幾天還成了法國隊世界盃進球最年輕球員。

據説他從小就是C羅的粉絲，從少年開始就轉戰多個俱樂部，成績兩三年上一個台階，去年已被稱為新亨利，今年則被稱為法國C羅。一個長度為20年的直線人生。

起點很普通，不過是個喜歡踢球的男孩子，全世界類似的男孩子數以億計，以C羅為偶像也數以億計。

比別的孩子更好一些的先天條件，是他有個當足球教練的爸爸和一個手球運動員媽媽，但也僅此而已。就説中國，人口基數大，職業運動員人數也多，父母都是運動員的孩子也絕對不會是小數量。

法國人口6600多萬，大約是中國人口的1/20。按這個比例再打一個大點兒的折扣，假定1998年那一年在中國出生的、父母都是運動員的、從小就有運動天賦的孩子的總數，是法國同等條件的孩子總數的10倍，應該差不多。

這是起點，10倍於法國的基數。考慮到今天的中國在生活水平、教育機會、運動設施等方面也都不錯了，妨礙足球運動員成長的“硬的”約束和障礙並不存在，所以還可以繼續推定，中國在此後的20年時間裏產生出姆巴佩們的機會，也應該是法國的10倍以上。

但現實顯然不是這樣。如果中國真有10個被稱為中國C羅的19歲國際級球星…那…除了無限多可能性之外，我也不用在這着急了。

控制論裏有個黑箱理論，簡單説：黑箱內部的結構不知道，通過分別測量輸入端和輸出端的兩組數據，用輸出端數據除以輸入端數據後得出的常數，即可作為黑箱內部函數的估算值。

如果將一個足球兒童未來十幾年的成長過程視為一個黑箱，輸入端是初學者，輸出端是足球人才包括球星，那麼很顯然，中國這個“球星生長黑箱”的函數值，肯定和大多數國家大不一樣。

把100個有天賦的孩子送入黑箱，如果20年後出來10個職業球員和至少1個球星，這個黑箱肯定是好東西。但如果一個都出不來，100個好端端的孩子在黑箱裏面全軍覆沒，那麼這個黑箱的“內部函數”肯定有問題。

“內部函數”不是別的，就是文化，一整套東西到底是培養天才還是摧毀天才，是促進成長還是遏制成長，各種正反因素全在裏面。

中國的這個“球星生長黑箱”裏，到底都有些什麼，後面再細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