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美國人的美國_風聞
jackshanghai-我看到了一个只穿裤衩的美国》作者2018-07-05 11:30
一
從猿到人,最難改的本性之一就是好奇。人類的很多好奇都是從抬頭望明月開始的,頭上黃毛三四根開始,一直到白髮蒼蒼,無不對月亮有過想入非非的好奇。直到阿波羅號宇宙飛船登陸月球,派出了戴氧氣面罩,身穿密封宇宙服的宇航員在月球實地漫步之後,大家才願意相信科學家老早就提供的那些預測:無水、無空氣、無生物、冷得要命。
沒有到過中國的美國人,沒有到過美國的中國人難免會把對方的國家當作月球。
美國不是真實的月球,也不是幻想中的月球,美國就是美國,一個幾乎包括聯合國所有會員國國民的移民國家。她是偉大的,因為在短短的兩百年裏,烏合之眾的移民取得了比其它國家兩千年甚至四千年更多的成就。她既是海洋文明的產物,也是現代西方文明的窗口。海洋文明,是相對慢吞吞的內陸文明而言,靠殖民和海盜起家,這是兩個最具危機感和競爭性的行業,必須在狂風駭浪中撕殺並不斷研製出能打敗對方的堅船利炮。她陰差陽錯地推動了工業革命,自然而然地選擇了優勝劣敗,弱肉強食的制度。
現代西方文明是海洋文明的延續。老一套的殖民和海盜方式轉換為科技、傳媒、金融三張蜘蛛網,誰處於這三張網的中心,誰就可以稱霸世界。
介於第二次和第三次世界大戰之間的半次世界大戰已經悄然發生又悄然結束。西方兵不血刃地打贏了這場戰爭,曾經是銅牆鐵壁的蘇聯東歐解體於一旦。這是科技,金融的較量,也是傳播媒介日積月累的結果。
傳媒不僅能誘使人買那一種牙膏,也能使人的靈魂像牙膏的牌子那樣換來換去。也界上即使有十億人去過美國,那麼還有四十五億人只能通過電影電視和其他傳媒來認識美國,對他們來説,美國依然是個月亮。
並不是説美國的傳媒都不可靠,而是傳媒的公正不可能違背商業的利益。什麼是商業利益?小至推銷尿布你死我活的競爭,大至不惜打兩次世界大戰。圍繞商業利益轉的不僅有商人,還有大小政客和整個黑色的社會。教科書上沒有黑社會這個字眼,因為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存在與此相對立的,潔白如雪的社會。至少在美國,在西方,黑社會已經從流氓地痞這種農業經濟下的形態轉化為一種跨國的行業,包含着一切非法與醜惡的活動,從貪官污吏包庇下的犯罪到由於人口密集而自然孳生的地方性惡勢力,黃賭毒行業,灰色黑色黃色媒體,那麼這個行業的從業人員肯定要多過任何一種支柱性行業。
商業利益不僅需要人喝可樂,更需要有人看三級片、四級片、製造聳人聽聞的桃色新聞,製造出各種偶像來斂錢,煽動各種各樣的偏見和仇恨來打垮對手。每天晚餐的黃金時間則是向全體美國人和全世界醉心美國生活方的人灌輸三句不離性挑逗的肥皂劇。
這是美國也不是美國,這是一個被商業利益遮掩起來的美國
在美國住上幾個月,你就會發現另一個美國,一個不是好萊塢生產出來的美國。大多數男女和世界和國的男女一樣平平常常地過日子,上班下班,留心着那裏可買到便宜貨,害怕失業,害怕醫生,律師和税單。大多數人相貌平平,一到中年,沒有幾個是苗條的。不少人長着亞非拉美的面孔,聚居在各自的區域裏過着類似本國的生活,吃鹹魚的依然吃鹹魚,信風水的依然信風水。也有爛鐵皮蓋成的房子,幾十個人被塞在又髒又臭蟑螂亂爬的地下室,垃圾桶裏飛出成羣的綠頭蒼蠅。林蔭深處或沙灘上並非都是那麼詩情畫意,也有成羣的蚊子,但電影上不會把蚊子拍攝出來。
傳統的基督教、伊斯蘭教、佛教文化和道德仍然在堅守着各自的領域,仍有不少白頭偕老,忠貞如一的家庭,奉公守法誠實無欺的君子。社會的主體依然是來自歐州的白人。
第一批移民是1492年緊跟着哥倫布先生屁股後面進來的是西班牙、葡萄牙、法國、荷蘭、瑞典等國的海盜和冒險家;第二批是1588年英國依靠海盜出身的德勒克海軍上將打敗了西班牙,不但成為海上霸主,順手牽羊也佔領了西班牙在北美的這塊殖民地,於是在17世紀帶頭大舉移民北美,其中英國700萬,德國690萬,意大利500萬,愛爾蘭400萬,俄國330萬,奧匈400萬,瑞典120萬······,現在所謂的正宗美國人,就是指這批人的後代。
從廣義上説,除了印第安人,所有的人都是移民,因為畢竟只有200年上下的歷史;從狹義來説,正是20世紀才移民入美國的那些科學家為美國研製成功原子彈、導彈、衞星、電腦·····創造了所謂的美國世紀。白人也並非一個整體,來自英國的殖民和移民當然佔着主導的地位。不論從歷史還是事實來看,源自日耳曼民族一個分支的昂魯·薩克蓀民族,曾經侵略並佔領了英倫三島,又建立過大英帝國,作為後裔的美國人繼承祖先的霸業也是出於本性所使。
美國的成功是由於兼容幷蓄,雜交衍生,優存劣汰。沒有移民也沒有美國。輝煌的另一半是陰影:她吸取了舊大陸的精華,也容納了世界的糟粕;既創造了世界第一的財富,也創造了世界第一的犯罪率;一方面有面向宇宙的科技,另方面卻像原始人般把性器官的擺隆當作人生的第一樂趣;大多數人都信奉上帝,大多數人又都背叛十誡;這是個既能產生林肯,馬丁·路德金和肯尼迪的國家,也是個能夠殺害他們的國家。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人類歷史上所有文明,不論是羅馬、希臘、埃及、巴比倫、印度······,都有一個由盛至衰的過程。每一個文明都起源於苦難與簡樸,而淪喪於淫逸與奢侈。不需要未來學家的預測,美國或人類文明的隱優是單親家庭的不斷上升。家庭的不斷解體,面臨苦難的不僅是孩子,而是整個人類。遊戲人生只會使社會產生更多崎形而不負責任的下一代。人與人之間將不再有發自靈魂深處的忠誠,再難找到有一處平靜而可信賴的港灣來寄存自己的忠誠。如果説,家庭是社會的細胞,隨着細胞的癌變與消失,社會上還能剩下什麼呢?只剩下在高科技運作下赤裸裸的金錢關係和赤裸裸的性關係!前者是資本主義的本質,後者是美國商業文化發展的必然後果。
二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作為一種自然現象,即使地處沙漠的科威特,沙特阿拉伯,由於工資高,美國人也會搶着去那裏打工。亞洲某些國家和地區富起來後,不但原先像逃荒般流出去的人又流了回來,連白種人也爭先恐後地流了進去。
國門開放以來,去過美國的中國人何至百萬,人們的眼光也在逐漸地變化。70年代未期,在一個極其禁錮和物質匱乏的中國社會中,人們必然會對外部世界產生一種類似月宮寶盒的幻想和飢不擇食的禁果效應,比較當時中國人每月憑票供應幾毛錢豬肉,從來沒有見過洗衣機,一般家庭都沒有電話電視,月收入只有百十元人民幣的情況下,一旦來到了美國,當然有劉姥姥進大觀園,置身天堂的感覺。這和東西南北中,發財到廣東,百萬民工下南粵的情況相似,儘管民工們每月只幾百元的工資,住的條件比牛欄也好不了多少,但他們感到很滿足,似乎進了三級天堂(香港是二級,美國是一 級)。但到了九十年代後期,大中城市裏的中國人除了汽車,住房條件和工資不及美國外,其它物質條件基本上就是美國或西方世界的翻版。只要有錢,要什麼有什麼,高樓大廈,車水馬龍,電話電視 ,都不再是一般人感興趣的話題。而在郊區所建築的那些別墅區,又超過了一般美國人的居住條件,即使有些東西還輪不到大部分的中國人去享受,至少也已經見識過了,尤其是中國式的大吃大喝,其奢侈和花樣更不是美國人吃來吃去就是那些單調乏味的豬排牛排,漢堡飽,炸雞,薯條所能比較的。
儘管不存在月宮寶盒,但申請簽證去美國的人還是要連續在領事館門口排48個小時的隊,前仆後繼,勁頭大得很。
説來説去,還是個窮字。雖然這十多年的發展舉世矚目,但人均收入仍然排在一百個國家之後,因私去富國的領事館簽證,仍被當作叫花子對待。於是就產生了一種反常的心態,把簽證去富國塗上類似登月昇天的神秘色彩。有些人,儘管去美國洗碗洗廁所,也覺得比在本國當教授有出息。
任何現象,凡屬存在,內中必有其説得出口或説不出口的原因。不管用多少修辭來遮掩,下列三點是最基本的:
第一是類似魔法的匯率。雖然在中國掙一千元人民幣和在美國掙一千美元,實際的消費能力大致相仿。但一寄回中國,經過匯率這個魔法一變,就增加了八倍,如在小山村,全村皆知,真是比中狀元還要光祖耀宗,這筆賬即使文盲也算得清楚,不必多説。
第二是讀書人的前途。同樣是寒窗苦讀,只要在美國的名牌大學拿到學位,即使本事不大,但一回到本國或亞洲的外資企業工作,身價和薪水馬上會上升幾十倍,百倍,甚至千倍,這個誘惑,對窮了幾千年的人來説,是很難抗拒的。即使混了個普通大學的學位,留在美國,三五年內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買一套有車庫的小別墅也並非難事,而對普通的中國知識分子來説,有車有別墅也許是下輩子的事。
第三是對白人世界的嚮往。至少從17世紀以業,世界實際上是被來自歐洲的殖民主義者所主宰的,幾百年的殖民或半殖民統治,既可以使一部分當地人覺醒,也可以使另一部分人養成奴性。奴隸和奴性是兩個相對的概念。奴隸想解放,希望在人格上獨立;而奴性認同強權,甘願依附於強者,看不起的自己的民族和國家,把能夠進入白人社會作為畢生的追求。好萊塢電影概括了這種追求並使其形象化和具體化,最漂亮的女人是白種人,最英俊的男人是白種人,最勇敢,最聰明,最富有,最文明,總之,字典上所有美好的詞都可以用在白人的身上。對於在好萊塢銀幕上出現的有色人種,大部分是和為最笨,最麻木,最野蠻,最骯髒的角色來襯托白人的高大全。至於中國人的形象,幾乎還是停留在清朝末年的模型裏,黃胖的臉,細長的小眼睛裏透出貪婪和狡猾的眼神,相互之間動不動就拿起菜刀,棍棒亂打亂殺一番,不是吸毒販毒,就是販賣女人和軍火,不是三合會就是凶神惡煞的紅衞兵,最好的角色就是扮演妓女或跪在地上拼命磕頭的可憐蟲。
三
美國不是一塊聖潔的土地,心懷聖潔的人也不必去朝拜美國。她是一個值得旅遊,探親,經商,求學,打工的地方。深圳有一箇中國民俗村,而美國卻是名副其實的世界民俗村,見到了美國,就見到了整個世界並認識了整個人類社會,真善美與假醜惡並存在你的眼前,魔鬼確實要比上帝可愛得多,雖然誰都沒有見過真正的上帝和魔鬼,但是人慾橫流畢竟要比立志苦修容易得多。
人們既生活在歷史之中,也生活在現實之中。基督教文化,舊大陸文明精髓不可能完全煙消雲散,她是矛盾的,衝突的,多元的。
外來者只見到了美國的表面,大多數美國人則生活在美國的表層。但美國的強大決不可能只是建立在隨波逐流的市場經濟上,必定有其核心的主導勢力,靈魂和設計師,真正統治美國的是布魯金斯學會,福特基金會,外交委員會,哈佛大學,普林斯頓,哥倫比亞,紐約時報,蘭德公司······
什麼時候往日本人頭上扔原子彈,什麼時候闖入小國的總統府捉拿人家的總統,什麼時候讓民間的金融操作以傳統的海盜方式來狙擊別國的金融市場,什麼時候來瓦解那一個國家都算計得很準,該下手時決不會手軟,從來不會考慮對方的人權和主權。這既是本質也是本性。
不管你對她寄託過多少一廂情願的相思,心儀過她的平等,民主和自由。但一進入美國領事館的簽證窗口前,你就會明白這裏的平等,民主和自由都是按價計算,按質論價的。窮國和富國,窮人和富人,大知識和小知識,利用價值和沒有利用價值都分門別類,一一標明。富國的公民可以免籤,窮國的富人即使是白痴,只要拿得出五十萬以上的美元,也可以去美國當投資移民。如果什麼都不是,當然還可以出賣自己的知識,靈魂或祖宗。
一切都是交易!
(摘自本人著作《我見到一個只穿褲衩的美國》 廣州出版社 2000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