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陽明“心學”歸類為理學其實可笑復可悲_風聞
多余复杂-2018-07-06 12:11
個人喜歡透過現象直接看本質,所以對於把儒學搞得雲山霧罩的各種注經、各種玄談,從來都是不感冒的。在俺看來,儒學無非是一種等級制度,什麼三綱五常、尊尊親親、君權神授、民貴君輕……全都是為等級制度量身定做的洗腦工具。
當然,對於春秋戰國殺來殺去的亂世局面,儒學的等級制度提供了一種重建社會秩序、恢復和平穩定的制度架構,當時來説,也算是進步的力量,或者説,也算是一種正義的洗腦。
也正是因為等級制度在當時的正義性,所以孔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本意,其實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而非儒學後人為了讓聖人顯得慈眉善目,亂打標點符號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樣的孔子哪裏還像個高高在上的精英分子,分明就是春秋時代的共產黨員。
不過,時代總是在不斷前進的,沒有什麼東西是萬世不易的。到了千年以後的宋代,隨着工商貿易的興旺發達,孔夫子這套“君臣父子,士農工商”的等級制度,漸漸顯得不合時宜起來。
於是,為了維護儒學千年獨尊的江湖地位,程朱理學應運而生。
理學號稱最精緻最完備的儒學,相當嚇唬人的名頭。但是分析其主要思想,不管是二程的“天理”説、“定性”説,還是朱熹的“理在先,氣在後”、“棄私慾,從天理”……落到實處,無非還是秉承孔夫子“克己復禮”的老傳統,在人的道德觀念上做文章,試圖解決人心不古的社會現實問題,或者換句話説,希望復古人心從而維持舊有的等級制度——這種開歷史倒車的事當然不會成功,只不過造就了一大批道貌岸然的朝堂碩鼠。
按通行的看法,心學興起於南宋陸象山,大成於明代王陽明。後者在前者“宇宙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悍然提出“心外無物”、“心外無理”……這幾句文言譯成白話文大概是這個意思:陸象山的觀點是“孔夫子就是我,我就是孔夫子”,王陽明則乾脆就是“世上本無孔夫子”。
也就是説,陸象山雖然反對程朱理學死抱四書五經不放,主張“脱略文字,直趨本根”,但是“古聖相傳只此心”,至少他心中還有個孔夫子(儒學)。然而到了王陽明這裏,儒學的清規戒律已經完全無所謂,只要憑着自己的“良知”去“知行合一”(隨心所欲)即可。
依照王陽明的心學理論,隨便什麼人,也不用讀四書五經,只要遵照自己的“良知”行事,就算是踐行了儒家之道——這等於是把苦讀經書的皓首儒生和大字不識的販夫走卒同等看待。由此而言,王陽明的這個“心學”,雖然還掛着理學的幌子,實質上已經背離了儒家“尊卑有序”的等級制度核心價值觀。
據説真理多走一步就是謬誤,有時候反之也同樣成立。陽明“心學”看似只是在象山“心學”的基礎上進一步發揮,但是這看似不起眼的一步,卻已經和象山“心學”咫尺天涯,更是和程朱理學分道揚鑣,甚至可以説已經走到了對立面。所以王陽明的這個“心學”,基本上也可以算作一種個人原創。
王陽明的“心學”如此激烈,或許和他立下大功卻遭朝廷冷落的人生經歷有關。不過,個人的經歷有時又是社會的縮影,陽明“心學”得以發揚光大,也在於明朝中後期商品經濟、海外貿易的極度繁榮,造就了一大批富有的工廠主和商人,陽明“心學”恰好契合了他們謀求更高社會地位的熱切渴望。
其實,陽明“心學”還算不上心學門派的最高境界,因為後面還有個驚世駭俗的極品異端——李卓吾。卓吾先生的事蹟實在太多,多到罄竹難書,此處值得一提的,是他著書立説,公然和儒家正統觀念唱反調,並因此獲罪,於獄中憤然自盡……這也再一次證明了,陽明“心學”根本就是掛理學狗頭賣自家羊肉的亂黨分子。
從解放思想的意義上説,“心學”的價值大致相當於西方的文藝復興思想,如果沒有滿清入關和後來的文字獄,假以時日,“心學”思想結合明末強大的工商階層力量,未始不能打破理學思想的禁錮,建立起一種新的社會制度(其實日本的明治維新就大量借鑑了陽明“心學”)。這樣的新中國發展到今天會是什麼模樣,真是讓人想入非非……只可惜,歷史並不能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