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這麼做既不為黑人也不為白人,而是……_風聞
杨升-国际政治观察者 观网专栏作者2018-07-07 09:39
又一項奧巴馬的政治遺產要被特朗普推翻了。
近日,特朗普政府撤銷奧巴馬執政時為促進校園種族多元化而頒佈的入學“平權行動”指導性政策。而這個政策的核心,簡單來説,就是非裔和拉美裔等弱勢少數族裔的學生在申請入學時,比白人和學習能力較強的華裔享受更多的政策優先。
打比方,一個美國白人學生或華裔學生哪怕分數比一名黑人學生要高許多,但由於“社會平權”和“生源多元化”的考慮,高校會優先錄取這名黑人學生,而那個白人學生或者華裔學生哪怕去法院告學校不公平或者逆向歧視,基本也都會敗訴或不了了之,這樣的案例在過去屢見不鮮。
特朗普任命的司法部長傑夫·塞申斯稱這類政策存在諸多“過時”和“不正當”之處。這一波迴歸小布什時代“種族中立”(錄取新生時不考慮種族因素,但可採取其他促進教育公平的政策,如按一定比例吸收低收入階層學生)的操作迎來了特朗普支持者的叫好聲,但也遇到了抵抗。其中高校方面就誓言捍衞過去的老辦法,公立及政府贈地大學協會主席和哈佛大學都表示,將繼續積極捍衞多元化。

“平權行動”的由來
“平權行動”又叫”“平權法案”(Affirmative Action,直譯應為“肯定性行動”),誕生於上個世紀60年代美國掀起的黑人運動和婦女運動的洪流之中。最早始於1961年肯尼迪總統的一個反對歧視的行政命令,後來幾經修改,成為今天一個影響無數美國人的重要法案。集中在教育與就業問題,對少數種族、土著美國人、婦女等歷史上被排斥的羣體給予關照。
不能否認“平權運動”是西方主流社會在道德上的覺醒和偉大進步,但是如果看它在經濟上的作用會不難發現,這運動之所以能成功也是因為利益的支撐。真正主導美國社會秩序的資本力量其實是樂見原有的白人至上和種族隔離被打破的,因為“平權”可以把很多少數族裔的購買力和參與社會生產的能力提升,所以對於資本來説,這可是一波把整個國家勞動成本壓低,並同時把市場做大和拉動消費的運動。因此極端的白人至上者成了全社會批判的異端,運動波瀾壯闊聲勢浩大,雖然一路上不少像馬丁路德金這樣的人也付出了犧牲,但沒有影響運動的成功,美國主流社會也因為運動的成功享受到了蓬勃的經濟發展。
奧巴馬任職期間,司法部和教育部2011年聯合頒佈指導性政策文件,依據法院判例,認定大學招生時為促進校園“多元化”目的、把學生種族身份列入考慮因素,應視為合法,只是種族不應成為“首要”考慮因素。這些文件不具有法律拘束力,但代表美國政府立場。
“逆向歧視”
這麼政治正確且意義積極的運動,現在為什麼又會出現反彈並引起社會撕裂呢?這很有可能是因為美國的政黨政治體制對國家改革能力的缺失,無法與時俱進地有效回應社會對教育資源分配問題的改革需求。
先從表面看,“平權運動”在教育領域的的確確產生了對白人和華裔“逆向歧視”的客觀後果。首先來講講最擁護特朗普這一新舉措的華人羣體。如果放開來考,不加入種族因素,華人學生成績分分鐘吊打其他少數族裔考生,但是沒辦法,在奧巴馬時代,由於你太能考,而且在少數族裔中平均生活水平比較高,對不起,你的份額不多,你分數雖然比黑人和拉丁學生高,甚至高很多,也有可能被常青藤盟校拒之門外。
筆者的一名美籍華裔朋友吐槽:在美國很多家庭都會有打孩子的情況,但別人家大多是因為孩子打架或者闖禍;華人打孩子很多是因為小孩成績不好。看來中國人“再窮不能窮教育”的觀念從孟母三遷開始就成為了我們基因的一部分。很多情況下,哪怕一個華人家庭生活水平和別的美國家庭一樣,他們家的孩子也很有可能考得比其他美國小孩要好。因此某種程度上來講不能説華人先天佔有的社會資源比其他少數族裔多,而是在同等社會資源佔有的情況下,華人更願意為下一代投資教育。所以,他們在“平權運動”指導性原則的影響下的的確確被逆向歧視了。
再説説白人,他們其實大致分兩種:一種是低收入或者中等偏下收入羣體,按理來説,這些白人也屬於弱勢羣體,但就因為是白人,導致在教育資源的分配上落了下風,他們也抱怨“逆向歧視”,過去很多狀告美國高校“逆向歧視”的都是這種白人學生;另一種就不太在意,他們升學壓力不大,要麼本身學習就很好,要麼就玩玩體育藝術等特長、在高中時期搞搞社團活動,當個學生幹部、再認識幾個教授來封推薦信,哪怕考試成績一般,甚至不考試,照樣常青藤盟校走起,這些一般都是中產階級以上的白人。
筆者的一名美國白人朋友説:在過去,少數族裔成績或者能力跟我們白人一樣的情況下,因為膚色而拒絕少數族裔當然是種族歧視,必須糾正,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少數族裔的分數不如我們的情況下,他們卻因為膚色獲得了更多的優待,這實際上有違平權的初衷,是在塑造新的不平等。
這些“被平權”的人們肯定呼籲改變,這也就是特朗普政府對前任奧巴馬的政策進行推翻的民意基礎和動力,而背後的原因是教育資源的分配問題。特朗普的決定也是對他的支持者進行回應,畢竟得罪自由派、少數族裔和高校不會動到他的基本盤。

為了選票的政策調整治標不治本
自由派有一個擔憂是美國政府必須要回應的:如果完全種族中立,非裔拉美裔等少數族裔壓根就沒法和白人,猶太人以及華人競爭,那會導致種羣間的階級固化,常青藤盟校裏全都是後面幾類學生,如果就讓少數族裔輸在“起跑線”上,這無疑會導致社會的倒退,甚至引發社會矛盾導致內亂。
要回應這個擔憂要説清楚兩個問題:1**.“起跑線”到底是大學入學階段還是更早的基礎教育?2.**高校生源的多元化能不能有效的打破社會上面對少數族裔的“天花板”?
大學是集中優質資源為社會培養人才的地方,不是純粹的義務教育基地。大學需要用考試選拔出符合要求的培養對象,肯定是要以擇優錄取為首要原則的,否則大學文憑的含金量就會下降,無法擔負起給社會輸送優質人才的責任。所以大學的入學門檻並不應該是真正的“起跑線”。
讓一個成績並不優秀的學生,不管他是什麼膚色什麼民族,在上大學時突然給予政策優惠,讓他進入到一所高等院校,會導致什麼結果?説極端一些,一個跑步成績在學校都排不進前三的學生,國家隊選他去參加奧運會會怎麼樣?這肯定是一個雙輸的結果。
所以美國為什麼不能在基礎教育階段下功夫,讓非裔和拉美裔的學生們的分數考得更高一點呢?這可以讓白人和華人覺得他們是在公平的與其他人競爭,生源的整體質量也會提高。因為這涉及到若干複雜問題:優質的師資如何向不同社區的學校分配?誰願意去扶這個貧,支這個教?在教育私有化的情況下讓誰掏這個錢?文化水平不高的家長不願意送孩子去讀書怎麼辦?能不能強制?熊孩子不學能不能硬管?還是“放任天性”任其快樂成長?
要解決這些問題吃力不討好,而且做不到立竿見影,兩年一中選,四年一大選,政客們哪有那個耐心啊。現在投票率這麼低,選前改一改政策帶一波節奏,有可能一點波動就會定勝負,選上了就美滋滋,選不上全都白搭,所以誰還跟你想基礎教育的整體改革呢?
再説難聽一點,美國人不去努力讓少數族裔考高分,而是直接以膚色論英雄錄取入學,本身就是種族歧視。因為這些自由派和白左從大腦深處就認定黑人和拉美人太懶或者太笨,與其費勁逼他們學不如直接開綠燈讓他進去一部分,既能起到安撫效果又省事,反正放他們進去也沒幾個讀得出來。照畢業照時還能秀一秀:你看這膚色深深淺淺啥都有,我多麼多元,多麼平權。而實際結果將不會對族羣之間在社會上的不平等產生實際影響。
其實回答好這兩個問題才是改革的關鍵,不觸碰這兩點,光是在高校入學問題上改過來改回去,那不過是短期內爭取選票的政治遊戲。奧巴馬時代可以為了贏得少數族裔和自由派的支持,把小布什時代的“種族中立”給改掉,特朗普也能為了白人和華人的選票再把你改回去,未來要是民主黨再上來還可以再改過來,不變的是,白人升學壓力照樣不大,華人考試成績依舊很好,拉美和非裔分數照樣不高,就看到時候的執政者想得罪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