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堆集的最後一戰_風聞
进击的熊爸爸-暴风城德鲁伊2018-07-18 22:04
1948年12月14日,淮北平原氣温降到了零度以下,寒氣已經極為逼人了。不過,比寒風更寒冷的是國軍第12兵團司令長官黃維和副司令長官胡璉的心情:這個國民黨軍最強大的主力兵團,已經到了滅亡的邊緣。12兵團在雙堆集附近被包圍已經20天了,這些天裏,這個由12萬美械武器裝備的強大重兵集團,每天就以可見的速度崩潰着:4個軍有兩個軍已經完全崩潰了,剩下兩個殘廢的軍也被壓縮僅有的幾平方公里的狹小地域。由於人員密度極大,幾乎每一發炮彈都能造成傷亡。飢寒碌碌缺醫少藥的士兵們早已失去鬥志,縮卷在戰壕或散兵坑裏瑟瑟發抖。
黃維和胡璉 儘管如此,但黃維胡璉依然拒絕瞭解放軍方面勸降。他們計劃孤注一擲,在天氣許可的情況下,集中所有可用的裝甲部隊,由轟炸機和毒氣彈掩護拼死突圍。而是否能等到突圍時機,則關鍵在於是否能守住核心陣地前最後一塊陣地——尖古堆前的野戰工事。尖古堆是雙堆集的“雙堆”之一,是一塊長寬都不到50米的小土坡。但在那片平原上,卻是唯二的制高點之一。12兵團將指揮部設在此堆不遠處。此外,附近還有野戰醫院、炮兵陣地和唯一一個簡易機場,可謂是咽喉之地。一旦此陣地丟失,12兵團就基本可以宣告滅亡了;而這個兵團一滅,淮海戰役乃至整個解放戰爭,就基本塵埃落定了。為了扼守這一陣地,12兵團派出來的是最後的精鋭——十八軍118師54團。該團是國民黨起家部隊之一,從北伐起就打過無數打仗惡仗,屢立戰功,被稱之為**“威武團**”。抗戰後期,該團經過整訓全部換裝美械,總兵力超過2000人,其戰鬥力在兵團團級單位序列中是數一數二的,是毫無疑問的王牌團。“威武團”所扼守最後陣地被稱野堡陣地。按照當年美國教官教授的辦法,這片陣地由6組三角形集團堡為核心組成,前有寬闊的壕溝和四通八達的交通溝,其明暗子母堡如魚鱗,各類工事多如牛毛,射擊孔多如蜂房。不過,由於缺少鋼筋水泥等原材料,這些工事沒有達到標準的要求的那麼堅固。
國民黨美械軍 不過,解放軍並沒有打算給威武團這樣的機會。為了徹底解決雙堆集,中野從各地抽調來地方部隊一直在陸陸續續趕來,東野再次抽出2個縱隊和炮兵部隊加強過來……絕對優勢兵力、氣勢旺盛的解放軍已經集聚好了力量,準備最後一錘子把“威武團”連同所謂的最後野堡陣地從地圖上抹去。鑑於此戰是雙堆集最後一場硬仗,而對手也是戰功赫赫的王牌部隊,解放軍極為罕見地打破原來的慣例,由兩大野戰軍各派出一支部隊共同攻擊,以便均攤這份榮譽。這在解放軍戰史上幾乎是唯一的一次。代表中野享受這一殊榮的是中野6縱17旅49團一營,而代表華野享受這一殊榮的是華野第3縱隊23團一營。和“威武團”一樣,這兩個營也有自己的名號**“襄陽營”和“洛陽營**”6縱是中野的刀子,而“襄陽營”則是6縱的刀尖,其成名於1948年7月的襄陽戰役。戰役中,該營在武器裝備弱於對手的情況下,一鼓作氣率先攻下襄陽城門。這是中野出擊後的一次重大勝利,因而受到中野首長的通令嘉獎。淮海戰役開始後,雖然6縱面臨了諸多惡戰,但縱隊司令王近山一直雪藏着這把“尖刀”,只待用在最要命的時刻插到對手心臟中。而華野的“洛陽營”則似乎更出名一些。這支組建於山東的部隊大多由礦工組成,戰鬥作風堅強,極為擅長攻堅。在慘烈的華東戰場上,該營參與戰役戰鬥百餘次,湧現戰鬥英雄和集體數以百計。尤其令全軍震動是1948年3月的洛陽戰役中,該營官兵連續攻克兩道國軍堅固設防的城門,並抵擋住了守軍強力反擊,為迅速攻克洛陽作出了巨大貢獻。華野罕見地授予了其“洛陽營”稱號。雙堆集附近華野五個縱隊,營級單位有數十近百個,單單挑中這個營來打這一仗,由此亦可見華野首長對該營戰鬥力的信心。華野中野都拿出自己的“尖刀”,12兵團也拿出了自己最後的老本,看似一場惡鬥勢所必然,但實際上,這場勝敗早已註定。
電影集結號中的國民黨美械軍 從表面上看,進攻方是兩個營兵力,而防守方是依託工事的一個團,防守方佔據絕對優勢。但實際上,“威武團”經過了二十多天不停的戰鬥,早已折損過半。儘管經過補充,所剩下的兵力最多是兩個營,武器也未必齊全。而“襄陽營”“洛陽營”兩個營,則都是養精蓄鋭、齊裝滿員的精鋭之師。經過加強,每個營兵力加強後接近500人,且都裝備着繳獲來的美械武器,火力空前強大,士氣空前高昂。雙方官兵其實都知道,戰鬥的結果是什麼,唯一疑問的是能讓對方為結果付出多少代價。為了給“武威團”官兵打氣,18軍軍長楊伯濤把指揮所佈置距離陣地只有幾百米的地方,並對軍官訓話:“丟了陣地的話,就別來見我了”。在此之前,他曾下令槍斃過一個丟掉陣地擅自撤退的團長。與此同時,中野華野也開始對攻擊部隊進行最後動員——當然在這種形勢下,動員更多地卻是針對友軍。王近山對“襄陽營”營長教導員説的話很重:“你們是代表6縱甚至中野和華野競賽的,要是打不好可是丟人的事呦”,該營此戰的戰鬥口號還被定成了:“向華野部隊學習。”“洛陽營”自然懂這口號是什麼意思。縱隊司令員孫繼先面色凝重,一反常態沒敢給官兵減壓:**你們是代表華東野戰軍參戰的,全縱隊都是你們的二梯隊。**雙方士兵品味着各自將領們的話走上戰場,等待着最後的廝殺。4時45分,最後的決戰開始了。一向給人火力不強印象的解放軍,在此時已經能夠集中的上百門榴彈炮、山炮、迫擊炮進行覆蓋射擊,把國軍陣地打成了一片火光。而陣地上最矚目的爆炸則是來自有數十門口徑巨大的“飛雷”:數十斤炸藥被髮射到陣地上爆炸聲勢驚人,巨大的衝擊波往往把方圓數十米隱藏在工事裏防禦者震得頭暈眼花甚至吐血身亡。對了,這種炮因此被國軍官兵稱之為“沒良心炮”。而與解放軍鋪天蓋地的炮擊相比,一向被認為強大的國民黨軍炮兵陣地卻很少有炮彈射出——其實答案很簡單,被圍攻近20天后,國軍炮彈早已告匱。剩下炮兵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解放軍繳獲這些火炮前,把火炮破壞掉。強大火炮掩護的“威武團”,註定是不能威武了。
開赴淮海戰場的華野重炮部隊,來自濟南戰役的饋贈
炮擊還沒有完全停止,西南角的“襄陽營”和東南角的“洛陽營”就分別從兩側發起了攻擊。與此同時,殘存的“武威團”也開始了最後的抵抗。碉堡的機槍與進攻的衝鋒號同時響起,子彈如雨點般地潑向衝鋒的士兵。“洛陽營”的司號員剛倚着戰壕吹了一聲,就中彈軟綿綿地倒下了。由於前期的戰壕掘進已經挖到了離防禦陣地很近的地方,所以雖然殘存的火力點兇猛,但依然難擋兩個營的解放軍部隊突入陣地。當然“威武團”的士兵也確實非同一般的國民黨軍部隊,不愧是一路打惡戰起來的精鋭。殘存的士兵源源不斷地從地堡中鑽出來,展開一次次兇狠地反擊,雙方士兵很快絞殺在了一起,衝鋒槍、刺刀迅速收割着生命。慘烈的傷亡立即在陣地上出現了。“洛陽營”教導員孫啓明在衝鋒中中彈倒地,而“襄陽營”衝在最前面的一個排在突破缺口並打退兩次反衝鋒後只剩3人。從炮擊中倖存下來的和從槍林彈雨中闖過來的士兵,似乎很容易狂熱起來:有的解放軍士兵從後面抓住了國軍的機槍,國軍機槍手依然死死地扣着扳機打完彈夾內的子彈,最後被一腳踹倒在地才當的俘虜;有的解放軍士兵一支手臂被機槍打斷,還堅持用另一支手投擲手榴彈炸燬碉堡;甚至還不乏雙方傷兵拉響手榴彈,與對手同歸於盡的情況。但最終,源源不斷衝入陣地解放軍佔據了優勢,他們用衝鋒槍和手榴彈扼制了國軍的反擊,用兇猛的火炮阻攔了國軍的支援,然後用炸藥包把殘存的工事一個個抹掉。兩個小時後,當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時,野堡陣地上兩發紅色信號彈升空,那是“洛陽營”和“襄陽營”兩位營長向後方傳達成功勝利的信號,而“威武團”作為一支部隊已經整建制不復存在了。當然,這場競賽最後的結果,也是平分秋色。
攻佔了野堡陣地後,十八軍最後的防禦體系已經破裂,解放軍炮兵觀察員可以居高臨下指揮火炮進行精準打擊。當晚,西北面300米的僅存的裝甲部隊坦克、彈藥車、修理車以及炮兵陣地逐個被火炮打掉,整個12兵團殘餘部隊已經完全困死,再無翻盤可能。第二天中午,黃維、胡璉命令分散突圍,但沒有掩護的突圍毫無作用,華野和中野隨即開始“趕羊”抓俘虜,12兵團隨之土崩瓦解。在戰場上硬對硬打掉對手的王牌,就是自己最過硬的資本。新中國成立後,“洛陽營”營長也作為全軍3名戰鬥英雄代表之一,參加了中國青年代表團赴蘇聯訪問。而兩個營此後雖然經歷過無數次整編改編,但都成建制被保留下來,至今都是所在部隊的一面旗幟。他們殲滅國軍王牌團戰績則被牢牢載入了軍史,成為激勵一代代士兵的精神食糧。最後值得一提的是,“威武團”在淮海戰場上覆滅後,又被逃出去的胡璉異地重建。這個新“威武團”後隨胡璉撤到金門,在金門戰役中狠狠咬了華野十兵團一口,造成了解放軍在解放戰爭中為數不多的敗仗。不過此後國軍也不斷改編,“威武團”的番號最終被拋棄,再次歸於歷史。
攻佔雙堆集後,解放軍俘虜了大批12兵團國民黨官兵,最前面坐着的是兵團司令黃維

中野的高達軍團正在押送國民黨軍俘虜

戰役全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