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總統還能挺住真相嗎?一個誠實的調查_風聞
水军都督-2018-07-20 14:20
這位總統還能挺住真相嗎?一個誠實的調查
作者: Carlos Lozada於7月 13, 2018
回溯2002年夏天,早在“假新聞”或“後真相”感染當地語言之前,喬治·w·布什總統的一位高級顧問就曾嘲笑一位記者是“現實社區”的土老帽。這位未透露姓名的顧問解釋説,在現實中尋找答案是騙人的。“我們現在是一個帝國,當我們行動時,我們創造了自己的現實。”這是冷戰後伊戰前超級大國的狂妄和理想主義:如果你施加足夠的壓力,事件就會向你的意志屈服。
在美國,以現實為根據的思維再次受到攻擊,但今天來自白宮的謊言更為懶惰,更加憤世嫉俗。它不是源於宏大的戰略或意識形態;它是衝動和自私的。它不是傲慢自大,而是厚顏無恥。
布什想重塑世界。相比之下,特朗普總統只是想小打小鬧得過且過。
特朗普時代對誠實的漠視,以及不斷變化的“事實選項”菜單,正引發哲學家、文學批評人士、政治分析人士和社會科學家的新研究和辯論。(大約2018年夏季的出版界,真相之死團隊只有民主之死團隊能與之匹敵。)在他們所有關於誰應該負責任的的爭論中無論是涉及危及真相(不管是特朗普、後現代主義、社交媒體還是福克斯新聞),還是後果(總是可怕的)和解決方案(通常是模糊的) ,如果你選擇相信他們的話,一些結論就能實現。
真理不會死亡,但它的身價在降低,其政治價值的大跌價早於當前管理。特朗普及其代理人的不誠實背後有一種模式和邏輯;然而,與其説這是一種多維的博弈,不如説現實對政治和個人野心的簡單屈從關係。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總統的支持者嘲笑自由主義者神經過敏,然而,當感情和本能壓倒事實時,當美國成為假貨的安全場所時,恰恰是特朗普的謊言最暢銷的時候。
後真相政治已經存在一段時間了,它是持久的、不斷演變的。當耶穌告訴本丟彼拉多,他是來見證真理的時候,羅馬長官問他:“真理是什麼?”(一些神學家認為彼拉多在開玩笑,但也許他擔心假的好消息?)幾千年之後,蘭德公司學者珍妮弗·卡文納和米切爾 d 裏奇以鍍金時代、喧囂的二十世紀和20世紀中期電視的興起為例,分析他們所説的“真理衰落”的最近時期。特點是事實和數據解釋上的分歧越來越大;觀點、事實和個人經驗之間的模糊界限;以及對曾經受人尊重的信息來源的不斷下降的信任度。
作者寫道,在真理衰落的時代,“出現了相互矛盾的表述,美國選民中的部落主義增加了,政治癱瘓和功能失調加劇了。今天的情況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一旦你把社交媒體的集中地加上嚴重兩極分化的政治和日益惡化的公民教育,“幾乎不可能有形成民主基礎的那種有意義的政策辯論”。按照他們的使命,社會科學家們並沒有提供多少可行的解決方案,但他們確實提供了114個可能的話題,分為四個大類和22個小類,以便進一步的研究。
前《紐約時報》書評家美智子在她那本薄薄的、充滿激情的《真理之死》中沒有那麼謹慎,她把矛頭指向了文學典故和對總統的人身攻擊。
特朗普是“自戀、謊言、無知、偏見、粗魯、蠱惑人心、暴君衝動的誇張化身” ,一些狂躁的卡通藝術家將滑稽戲烏布·羅伊,嬉笑辱罵喜劇狗,以及一個被莫里哀拋棄的角色混雜其中,”她寫道。為了解釋我們時代語言的墮落,美智子反映敏鋭地舉例維克托•克倫佩雷爾在二戰時期的作品,他展示出納粹如何把”字用來作成“小劑量的砷”去毒害和顛覆德國文化,”斯蒂芬·茨威格,他的回憶錄“昨天的世界”強調了普通德國人沒能控制住的對自由的突然侵蝕,不完全是微小的侵蝕。
有時,美智子在她的文化參考中感到有點混亂。比照今天的美國,它的隨機性和無意義感和對後果的漠視,就像《了不起的蓋茨比》”,就像《搏擊俱樂部》,它還就像《老無所依》”,它甚至像《真探員》,儘管我們不知道為什麼。但她更加專注探索後真相文化的左翼血統。儘管她感嘆説,自從圍繞福克斯新聞和布萊巴特新聞的右翼太陽系新聞網站合併其引力保存共和黨的基礎, ,客觀性從此衰退, 美智子呼籲幾十年宣揚後現代主義和社會建構主義的左翼學者,這些人認為真理並不普世,只不過反映了相對權力,,結構性力量和有利於個人的視角。在早期的文化戰爭中,以文學研究為中心,後現代主義者拒絕啓蒙思想,視其為“舊的君權制和帝國主義思想的殘餘”**,**美智子寫道,為政治和科學中對事實的暴力鋪平了道路
“可以肯定地説,特朗普從來沒有涉獵過德里達、鮑德里亞或利奧塔的作品(如果他聽説過的話),”美智子嗤之以鼻地説。然而,儘管她認為“後現代主義者很難對國外所有自由浮動的虛無主義負責”,但她承認,後現代主義思想的“愚蠢推論”已被特朗普的捍衞者所劫持,他們用這些理論來解釋他的謊言、前後矛盾和言而無信。
在《後真相》一書中,波士頓大學的哲學教授麥金泰爾
毫不猶豫地前來責難。“在某種程度上,所有的意識形態都是發現真理的過程的敵人,”他寫道。但他令人信服地追蹤了智慧設計的支持者和後來的氣候否定者是如何從後現代主義中汲取靈感,從而破壞公眾對進化和氣候變化的看法。他寫道:“即使右翼政客和其他科學否認者沒有讀過德里達和福柯的著作,這個想法的萌芽也在他們的腦海中形成:科學並不壟斷真理。”
麥金太爾詳細引用了後現代主義和社會建構主義作家對他們的理論所造成的後果感到痛苦的自我反省,對保守派將其用於邪惡目的感到震驚。
例如,他指出,曾幫助推廣“披薩門事件“謊言的親特朗普支持者、陰謀論者邁克•塞諾維奇坦率地引用了他不太可能產生的影響。“看,我在大學裏讀過後現代主義理論,”塞爾諾維奇在2016年接受《紐約客》採訪時説。“如果一切都是敍述出來的,那麼我們就需要換一下主導敍事的角兒。”我看起來不像一個讀拉康的人,是嗎?
當真相變得具有可塑性和可爭辯性,而不管證據是什麼,僅僅是捏造出來的故事,與其説它是在傳達事實,不如説是在選擇立場,尤其是在政治領域。麥金太爾寫道:“宣傳的目的不是讓別人相信你是對的,而是證明你對真相本身有權威。”“當一個政治領導人真的很強大時,他或她可以藐視現實。”
《華盛頓郵報》統計了總統從上任到今年5月的第一天共3251個錯誤或誤導性的聲明。而前白宮新聞秘書肖恩•斯派塞將永遠被人們銘記,原因是其在特朗普就職週末期間的最離奇的謊言,當時他從新聞編輯室的講台上宣佈,這位新總統享受着“有史以來最多的觀眾見證的一場就職典禮。”
但是,白宮顧問凱莉安妮·康韋在第二天為斯派塞辯護,她抓住了這位總統的後現代主義項目,暗示她的同事只是提供了關於就職典禮的“其他事實”。
斯派塞的謊言是習以為常的,試圖讓我們相信一些不真實的東西。康威的構思更進了一步,允許我們相信任何我們喜歡的選擇——因此什麼都不信。
特朗普的謊言有時看起來很隨意,出現在清晨的推特上,從有線電視新聞中的作業抄襲,或者出現在一些沒完沒了的集會上的 離題聽聞,然而,有一種制服謊言的辦法,保守的政治評論家阿曼達·卡彭特在她的書《天然氣點燃美國》中巧妙地彙集了這些謊言。
卡彭特解釋説,如果你追蹤特朗普的一些最臭名昭著的謊言,你就會認出這些步驟。第一步:在一個很少有人願意觸及的邊緣問題上“提出要求”。第二步:“前進和否認”——也就是説,將謊言傳播出去,但不要擁有它。(這是特朗普的“人民在説”階段。)第三步,“製造懸念”,承諾提供新的證據或披露,即使它們從未出現過。第四步,用攻擊動機或性格來“敗壞對手的名聲”。第五步,只贏——“特朗普宣佈勝利,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麥金太爾又提出了一個步驟:建議不要相信媒體在這件事上提供真相,因此重新定義謊言為“有爭議的”,並授權人們享有符合他們個人偏見的信仰特權。
例如,特朗普血統主義,導致翻箱倒櫃的檢查。儘管在2016年末,特朗普承認巴拉克•奧巴馬出生在美國——這與他推動其政治崛起的謊言相矛盾——但他仍然慶幸自己平息了此事,並將整件事都歸咎於他的民主黨總統競爭對手。
同樣,卡彭特認為,他與白人民族主義勢力的曖昧關係是“他所策劃的最大的一件壞事”。“多年來,他在人羣中發出的信息都得到了愉快的接受和認可,但他靦腆地否認與這些信息有任何關聯。”
卡彭特寫道,特朗普”像演技派演員“一樣入戲,即使劇本總是在變化。他會毫不費力地拾起和隨口漏出不同的寓言故事,直到他迫使對手擺出防禦姿態。不僅僅是特朗普,卡本特是參議員特德·克魯茲的前助手,他挑出特朗普最著名的電視支持者的激勵措施和策略。她認為,他們是不適合的社工和代言人,無法在更專業的共和黨競選活動中贏得好感。他們支持特朗普沒有什麼損失,特朗普也沒有接受他們的支持。”在共和黨初選中,候選人的支持率越高,他們就越有市場價值,越喜歡拍馬屁。想想傑弗裏•洛德、卡特里娜•皮爾森和其他幫派成員。
尤其是,卡彭特喜歡追隨專欄作家、特朗普的可靠支持者阿德里安娜·科恩,而她向卡彭特建議——CNN直播——卡彭特曾與克魯茲發生婚外情。(科恩的做法也是特朗普式的,他沒有直接指責卡彭特,而是引用了《國家問詢者》的故事,要求她證實或否認。)卡彭特寫道:“把自己和這個滑溜溜的故事聯繫在一起,不會對她的聲譽構成任何風險,因為她一開始幾乎並不知名。”**:**注意到特朗普辯護“永遠不要讓他們的個人尊嚴妨礙他們為自己的男人而戰。”
如果對已接受的事實的侵蝕是一個過程,那麼對它們的創造也是一個過程。**:**在“論真理”一文中,劍橋大學的哲學家西蒙布萊克本寫道,真理是可以獲得的,如果它有的話, 並補充説, “只有在查詢消逝的結束點,”而不是“先看事實”,如果我們想到的是“先調查”,事實的概念謙虛地等待着之後被邀請去參加宴會,我們可以做得更好。他對特朗普統治下真理的生存感到擔憂,但並非絕對如此。
布萊克本寫道“在狂熱的政治世界之外,真理有一個足夠穩固的立足點。”“偽證仍然是一項嚴重的罪行,我們仍然希望我們的飛行員和外科醫生了解他們的做法。”
卡瓦納和裏奇也提供了類似的安慰:“事實和數據在大多數其他領域都變得更加重要,而政治和民間話語則是明顯的例外。”因此,很難説世界是真正的“後真相”。”當然, 也許特朗普政府的後真相比不上奧巴馬政府的“後種族”但麥金泰爾令人信服地辯稱,不僅僅是事實本身,我們確定真相的方法也受到了攻擊,而且這種攻擊尤其危險。他解釋説,思想家們不僅無視他們不屑一顧的事實,而是欣然接受任何符合他們議程的信息,無論這些信息多麼可疑。這並不是對事實的拋棄,而是程序的腐敗,於是,事實被可信地收集和可靠地用來塑造人們對現實的信念。事實上,拒絕這樣做破壞了這樣一種觀點,即有些事情的真實性,與我們對它們的直覺無關。
啊,感情!這是一種右翼的修辭,自由主義者——尤其是那些精英大學裏的“小孩兒”們——對任何微小的冒犯,就像他們所做的那樣,缺乏在保守派頭腦中根深蒂固的常識和鋼鐵般的韌性。這個故事的問題是,特朗普粉絲經常依賴的感情重於事實來證明總統的謊言。
在接受CNN採訪談到特朗普經常提到美國各地暴力犯罪率據説在飆升,紐特·金裏奇駁斥了聯邦調查局顯示暴力活動減少的統計數據是“理論上”準確的,“但這不是人類所在的地方。
當採訪記者強調事實的時候,金裏奇回答説:“我將隨大流,我會讓你和理論家一起去。”
當然,感覺和事實並不一定是矛盾的。布萊克本寫道:“人們的信仰能夠被他們的希望、不滿和恐懼所感動,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沮喪的新現象。”為了感動人們,客觀事實必須成為個人信念。”但它不能——或者不應該——反過來起作用。不受事實束縛的個人情感,可能會演變成對減税的規模或特別顧問的政治傾向的徹頭徹尾的虛假陳述。除了擔心後真相世界,布萊克本更擔心的是一個“後羞恥的環境”,在這種環境下,政客們很容易隱身對真相的公然漠視。
以特朗普為例,他和他的支持者們都很方便地利用虛假的言論來進行競選活動,他對此並不感到內疚。去年,當美國廣播公司問他,沒有出示證據認為數百萬非法移民參加總統選舉是否不負責任時,他回答説:“不,一點也不……”因為很多人的感覺和我一樣。”
有很多人,他們感覺。當這些感覺與事實和真相發生衝突時,人類的天性就是要合理地消除不和諧。“當所有的政客都在撒謊時,為什麼要對他的謊言感到不安呢?”美智子問道,提煉着思維定式。“當叢林法則統治時,為什麼要為他的貪贓枉法而煩惱呢?”
因此,任何反對意見都被視為政治迫害或假新聞、被操縱或有點不公平。特朗普不是在抹殺真相。而是不斷地不加區別地摧殘它,削弱它的威望和吸引力,誘使我們把目光從它身上移開。
後真相。真相的死亡。煤氣燈,真理衰變。不管你怎麼稱呼它,真理的貶值——以及擴大到專業知識和對知識追求的貶損——應該引起足夠的關注,而不必擔心附帶損害。不過,這些作者認為,附帶損害包括美國的經驗。
卡瓦納和裏奇列出了這些風險:我們的民主從根本上被削弱了,政治制度變得癱瘓,變得無關緊要,選民永遠處於分裂狀態,新一代與市民生活疏遠。當然,特朗普加劇了人們的擔憂,但他們並不是真的關心他。
唉,這些書中提出的補救措施似乎無法應對作者提出的挑戰。美智子呼籲公民蔑視犬儒主義和順從,並支持和加強我們政府的三個分支,自由新聞和教育機構。
是的,但在她的書中沒有給出什麼希望。卡彭特鼓勵我們考慮特朗普謊言背後的目標和加密信息,但也要讓他的一些故事情節逐漸消失: “我們已經擺脱了憤怒……”保持警惕,但不要抓狂。合理的建議,雖然有限。
卡瓦納和裏奇思考了真相衰變在過去的年代裏怎樣逐漸消失了,----通過調查新聞的復興和大規模政治醜聞的出現,強調了基於事實的信息的價值。
然而,當新聞機構和重大政治調查的可信度本身就是對真相的無情攻擊的目標時,這就很困難了。
**卡彭特提醒我們:“我們想認為(特朗普的)瘋狂謊言是他最大的弱點,而事實上,這些謊言是他力量的源泉。”**麥金太爾的書也許是後真相時代最深思熟慮的一本書,也敦促我們在謊言惡化之前將其根除。但他呼籲在這場戰爭中要內省,甚至是謙卑。“反擊後真相最重要的方法之一就是在我們自己內部進行鬥爭,”他寫道,無論我們的政治立場如何。 “很容易找到一個別人不願看到的真相。但是我們當中有多少人準備用自己的信仰來做這件事呢?懷疑我們想要相信的東西,哪怕我們小部分人竊竊私語説我們沒有弄清全部的事實?
這肯定是很煩人的建議。這讓特朗普和他的追隨者們失去了關注。它將目光投向內心,指向令人不安的自我反省,而此時,參與和爭論似乎才是最重要的。
但這並不意味着它是不真實的。
周大歡譯自《華盛頓郵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