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説記者少了，中國人不酷了真的嗎？_風聞

小志在刷微博的時候，看到一個熱帖。發微博的人叫做@李海鵬 （傳送門），他的微博內容是説中國的調查記者越來越少，因為得不到尊重感，做調查記者的原因是覺得自己很酷。而現在都是唯流量論。然後他説道，今天社會的癌症就是大家都退化，不酷了。大家只想要快速娛樂，想要永遠待在舒適圈，失去了變酷的能力。

然後文章結尾又回到了傳統媒體人的固有觀點，沒有調查記者，就沒有真相和真實世界。然後留下了一句名言：

所以我們並沒有真的損失什麼。你只能損失掉你珍視的事物，只能損失掉你曾竭力捍衞的事物，你不可能損失掉你配不上的事物。

無非就是我們不珍惜記者，所以我們沒資格擁有記者。

這篇文章得到了許多人的轉發，其中還包括微博高層來去之間，多數留言都是表示支持的。

小志查了一下李海鵬，是作家、原《南方週末》高級記者、專欄作家。他有很多著名的文章，這份履歷可以説是一個典型的傳統媒體人。

小志無意去評論新聞前輩的觀點，畢竟每一個時代的逝去都會有唱輓歌的人。但是小志對於李先生最後這一段評論有着不一樣的看法。在他看來，是我們老百姓不珍惜調查記者，所以他們才消失的……這讓我受寵若驚。

不過記者們的消失可能也不能單單怪罪到我們老百姓頭上。

首先，李先生説做調查記者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被尊重感。其實每一個職業都可以這麼説，比如城市清潔工可以説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尊重感。做人民公僕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被尊重感。

不過記者曾經一度真的很有錢。

據前輩回憶，《南方週末》在2000年的時候，廣告都能過億，優秀的記者收入過萬。2013年有篇文章中就提到：

用原南周著名記者，現騰訊網總編陳菊紅的話説，“那些金子一樣的日子，閃亮得讓人不敢相信。”有記者曾經這樣描述該報上世紀90年代的工資，“錢發下來了，還沒來得及存進銀行，下個月又發了。放在家裏，一摞一摞的。”

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2000年的時候，全國城鎮單位在崗職工年平均工資為9371元。也就是説優秀的記者一個月掙別人一年的收入。

一個行業是否能夠吸引最優秀的人才，顯然不能完全不考慮“經濟激勵”。

美國也有很酷的媒體人，比如CNN的銀狐Anderson Cooper，他經常在各種重大新聞的前線。看過颶風，槍林彈雨。他每年從CNN拿1.1千萬美元，相當於每有一個人看Cooper的節目，CNN就要給他開18.09美元。

現在在網上風生水起的《局面》主持人王志安也説過：

在中國，記者這個職業的天花板太低，幾乎沒什麼成長性，30歲不進入管理層或者轉行，就是失敗的代名詞。但調查記者對知識，經驗有很高的要求。不用感慨，有人願意為調查記者開出百萬年薪，人會排着隊回來。所有不付錢的感慨沒什麼價值。

所以到底是老百姓不珍惜記者，所以記者少了。還是資本不珍惜報紙，所以記者走了？不好説……

紙媒的衰落和互聯網的崛起

今天的事實就是互聯網讓信息大爆發，傳統媒體跟不上了。根據統計，2011年全國總印張為2272億張，而2016年已經下跌到1267億張。資本也找到了互聯網作為新的廣告投放平台，紙媒的錢的確就是少了。

李海鵬抨擊説現在互聯網不酷，像傻子。但是小志看來，互聯網恰恰讓我們這個社會更酷了。

高高在上的人不能夠再壟斷話語權了。小志是2016年進入媒體行業工作的，那年最火的新聞之一就是龍應台在香港的一個講座傳播她的“小清新歷史觀”，然後被場下的師生用一曲《我的祖國》打亂了節奏。

之後這件事情在網上一下子火爆了起來，許多網民都紛紛表示贊同。並且對龍應台的“大江大河”歷史觀進行了討論。

小志當時是非常感動的。因為在我小時候，我聽到的龍應台就是一個文化高地，是傳統媒體捧起來的女神，她説什麼就是什麼，我們沒有反駁的資格，也沒有反駁的平台。因為平台是控制在傳統媒體精英手中的。

以前雖然記者們會調查。但是報道哪些，不報道哪些，怎麼寫，怎麼引導。全都是由少數人壟斷了信息的傳播。在互聯網時代，我們能夠接觸到的信息更多了。

有些悲觀的人喜歡説今不如昔，但是小志更願意相信，今天的“壞消息”看似層出不窮，其實恰恰是一個好消息。這些壞消息在互聯網時代藏不住了，每一個人都可以説話，我們不需要記者或者報紙幫我們説話了。

所以我們不是不珍惜記者，而是我們獲得了更加珍貴的東西，那就是互聯網帶來的發言權。而這之中看似混亂的情況，小志更願意看做是一種陣痛期。

所以與其説“我損失掉我配不上的事物”，不如説是傳統媒體精英損失掉了他們原本“神一樣的地位”。成神，我們的確配不上……

太多媒體人也在消費自己的權威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樣一種感覺，就是現在任何新聞，我們看後的第一反應都是“讓新聞再飛一會兒”。

為什麼？因為我們不相信了。我們不相信事實真相就是某些記者告訴我們的這樣，我們不相信某些記者沒有夾帶私貨。

小志記得在小時候，曾經看過中央電視台專門為記者辦的一場晚會，當時記者們驕傲地稱自己是無冕之王。但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安徽小夥車禍後倒地無人理 打120自救》《大學生娶同學媽媽 背後隱藏的真相竟是這樣》《郭美美澳門欠2.6億賭債》《地溝油去哪兒了？起底京畿地溝油黑色產業鏈》《女司機遇碰瓷男開車軋了過去……》

更不用提轟動全國的湯蘭蘭案，雷洋案，辱母殺人案中傳統媒體人如何掩蓋部分事實，誇大部分事實的行為……

到底是我們不配擁有記者，還是記者慢慢喪失職業道德，不配獲得我們的信任？

另外昨天還有一篇文章探討調查記者慢慢變少的原因。也把鍋甩向老百姓。稱：

（網民）沒有堅定站在記者一邊，近些年一波接一波的污名化記者，妖魔化媒體的風潮中，向記者們偷去了冰冷的石塊。

這就很奇怪了，之前那麼酷的記者們已經變得這麼嬌貴，罵不得了嗎？

可是這麼多的傳統媒體人通過一篇篇報道污名化了醫患關係，污名化了警民關係，污名化了人民教師……彼時的網民也沒有吝嗇他們的惡語，也曾經向醫生、警察、老師等行業拋出冰冷的石塊。

但是這些人沒有平台，他們可能也沒有傳統媒體人犀利的筆，他們甚至不能為自己辯護。但是這些人拋棄自己的崗位了嗎？

所以，真的要怪老百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