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微笑》,一段海枯石爛,天長地久的故事_風聞
jackshanghai-我看到了一个只穿裤衩的美国》作者2018-07-27 19:03

歌曲是保存歷史的一種方法,《永遠的微笑》讓年紀老的活人回味當年,讓年輕的活人體味陌生的當年。
陳歌辛被稱為歌仙,如同李白的詩仙一樣,英年早逝。他不僅留下了名曲,也為後人留下了忠貞的愛情故事。他的歌曲《玫瑰,玫瑰,我愛你》曾經是一首風靡世界的流行歌曲。
在我們沒有翻開他的歌曲目錄之前,我們首先被上海灘上一對夫妻如此悽惻纏綿的愛情故事所打動。
陳歌辛生前為愛妻金嬌麗個人譜寫了一首歌曲,名字叫《永遠的微笑》。他覺得金嬌麗就是他的蒙娜麗莎,她的微笑就是蒙娜麗莎微笑的再現。
人類精神的昇華,精神的寄託,總是尋找自己心目中最美、最完善的偶像,可以是神仙,可以是領袖,也可以是愛侶,也可以是各種真善美虛幻或現實的綜合。金嬌麗是上海女中的校花,是陳歌辛的學生,吳宮大酒店老闆的女兒。
吳宮大酒店現在還開着,是三星級的賓館。在福州路431號,往東步行10分鐘即達外灘;往西步行5分鐘便是人民廣場及地鐵站;往南步行20分鐘乃是世界聞名的旅遊景點——上海城隍廟;往北步行3分鐘就來到國際聞名的購物天堂——南京路。
他們在1934年結婚,金嬌麗17歲,陳歌辛20歲,他倆是相互傾心的師生戀,有趣的是他第一封情書寄給金嬌麗,只是一張賀年片,上書四個大字“無法無天”。
結婚前,金嬌麗和陳歌辛來找周璇,告訴她他們快要結婚了。
陳歌辛拿出一首專門為金嬌麗譜寫的歌曲《永遠的微笑》,希望在婚禮上由周璇演唱這首歌,周璇爽快地答應了。周璇抽空幫助金嬌麗籌辦婚禮,並且,反覆試唱《永遠的微笑》,這是一首動聽的歌曲,周璇立刻喜歡上了。
婚禮隆重而熱烈,當新郎新娘出場的時候,當司儀宣佈由周璇演唱《永遠的微笑》祝福新人的時候,一身雪白禮服的周璇唱道:
心上的人兒
有笑的臉龐
她曾在深秋,給我春光
心上的人兒
有多少寶藏
她能在黑夜,給我太陽
我不能夠給誰奪走僅有的春光
我不能夠讓誰吹熄胸中的太陽
心上的人兒
你不要悲傷
願你的笑容,永遠那樣
唱着唱着,周璇感觸良多,不禁聲情並茂,流下淚水……
“永遠的微笑”旋律優美動聽,歌詞感人,歷盡多年仍被廣為傳唱。翻唱者更是不計其數,蔡琴、鳳飛飛等等無數歌星曾翻唱過該曲。
羅大佑在大陸開演唱會前的記者招待會上,特地選了《永遠的微笑》作為記者會的結束。
他説:“音樂的力量真的很大,陳先生不會想到,50年前他留下的這首歌會這樣感動50年後的另一個作曲家。如果50年後,也有人能這樣唱我的歌,那才是我真正的成功。”
世事多巧合,陳歌辛作的歌曲,有三分之一由周璇演唱,周璇於1957年9月22日因腦炎去世的同年同月,陳歌辛被“錯劃” 為右派分子,結束了所謂的政治生命。
另一個巧合是,1956年的國慶大聯歡,上海全市跳起歡樂的《龍舞》,那富有東方特色歡快的樂曲便是陳歌辛所譜。不到一年,1957年9月他在未“鳴放”過一句話的情況下被劃為右派。“罪狀”之一是“用紅筆在共產黨員作品上(改稿子)劃叉,是發泄刻骨的階級仇恨”。
即使1961年他沒有死在安徽白茅嶺的勞動教養農場,很可能如同黎錦光一樣,揹負着“黃色作曲家”的歷史污點,不能再作曲,默默無聞地做一個配樂的音響師傅。
但這個機會不見得會有,因為黎錦光不是右派分子,陳歌辛屬於階級敵人的牛鬼蛇神。
1961年不死,1966年的文化大革命,也是現成的靶子,也會被剃陰陽頭,被牽着遊街,上官雲珠因為忍受不住,終於跳樓自殺。到時候真是生不如死。
但對於家庭,對於愛妻,對於心愛的孩子,陳歌辛真的應當多活幾年才是。他怎麼會想到身後,一個家庭從此沒有歡笑,沒有冬日的陽光,玫瑰不再有芬芳和色彩。
在陳歌辛被”發配“到安徽白茅嶺的三年裏,金嬌麗每年春節都奔波千里與他“團聚”。嬌小的身軀,在漫天大雪籠罩下的山路上跌跌撞撞,跟着一輛獨輪車步行80裏,只為見一見朝思暮想的親人。
“相聚只一夜,我們不能象在家裏那樣對飲紅茶談天説地,只能苦中作樂,用剛洗過舊鞋的泥水放在小鉛桶裏煮滾而飲也就夠滿足了,然而茶還沒有喝完,隊裏開工的哨子卻又吹響了……我必須走,只能一路哭到家……”
金嬌麗慢慢回憶着,浪漫的愛情至此已溶鑄成相濡以沫的親情,令人唏噓。
作為長子,陳鋼(《小提琴協奏曲梁祝》的作者之一)目睹了母親聽到父親死訊的那個時刻。
“1961年初的一個冬夜,我聽到一聲嘶心裂肺的慟哭,母親被父親死於心力衰竭惡耗擊倒在地,痛苦地抽搐着,翻滾着,用身體四處碰撞着……”
帶着一個小小的木箱,金嬌麗又去了白茅嶺,獨自在陳歌辛那沒有墓碑的墓地裏,撿回了206根遺骨,眼見春閨夢裏人化作累累百骨,金嬌麗情何以堪?我不敢想。
陳歌辛留下的一盞煤油燈和一句“你要保重”的叮嚀,為他們27年在陽間的愛情生活畫了一個不是圓形的句號,並從此開啓了陰陽相隔,天長地久,海枯石爛的人鬼情。
當今,在這個地球上,有生命,有靈魂,有良知的人類中,用來表達忠貞愛情,流傳最廣的樂曲是什麼呢?
有哪個樂曲能頃刻間爬上你的心頭,如訴如泣地纏綿在你的心頭呢!
也許是《愛情故事》,也許是《羅米歐和朱麗葉》,也許是《梁祝》。因為這三首樂曲事實上已經屬於世界,已經屬於所有的有情人。
但有誰知道,《小提琴協奏曲梁祝》的音符與旋律裏,隱隱約約地有206根白骨的呼喚,有《永遠的微笑》的呼喚。有古人的愛情故事,各個年代的愛情故事,有人們對忠貞愛情的追求與重新呼喚。
《小提琴協奏曲梁祝》的作者之一陳鋼是親眼看到媽媽金嬌麗隻身去安徽尋找遺骨,又幾十年如一日地陪伴着這206根遺骨。
有些成語,諺語,由於使用得太多,成了陳詞濫調,以至人們往往意識不到其原有的深意。
例如用“海枯石爛,矢志不渝”來表達愛情的永恆,用“此恨綿綿無絕期”來表達愛情的纏綿,如果使用在金嬌麗與陳歌辛這對夫妻的身上,就絕對不是陳詞濫調。
在一個已經喪失了忠貞故事的時代裏,唯一能夠譜寫忠貞故事的人,其實就是我們自己。
當你眼前浮現出金嬌麗弱小的身軀,緊緊地摟着那隻小小的木箱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的時候,你能感到她是弱小或渺小?你能感到她是貧賤或孤獨?
她的懷中已經擁有世界上任何權勢不能剝奪,任何財富不可能與之交換的東西.
1997年, 離風雨飄搖的20世紀謝幕已經不遠的年份裏,很少有人會注意到在上海中國唱片公司(當年的百代公司)的錄音室小紅樓裏,80歲的金嬌麗正在使用當年周璇曾經使用過的那隻演唱永遠的微笑的話筒, 再次唱出那首在20世紀30年代已經屬於她的歌曲,六十年來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的歌曲.
她唱完後,晚輩們一起向她齊唱<祝你生日快樂>。
如果陳歌辛也在,兩個白頭偕老的夫妻,面對着話筒,面對着已經白髮蒼蒼卻永遠美麗的對方,面對着永遠吐露出芬芳的愛情,將會是一個怎樣的畫面呢,怎樣的愛情故事呢!
可是現在只有:
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相顧無言, 惟有淚千行.
對亡人的刻骨相思,古人有蘇軾,今人有金嬌麗。
陳鋼回憶説:"我小的時候,像兩個醬油瓶那麼高的時候,我的媽媽就牽着我的手過馬路的時候,就唱着這首歌,現在我媽媽老了,我牽着她的手過馬路的時候,還唱這首歌。我還可以從她幸福的回憶的眼睛裏面,看得出很幸福的回憶的淚光。"
消失了的是年代,留下的是歌聲.
名曲難忘,名曲表達的愛情更加難忘,愛情所表達的忠貞則是刻骨銘心。
明月夜,短松崗,在皎潔的月光下,你不只是見到自己的身影,還會越隱約地聽到那些千古的絕唱。
陳歌辛是黃色作曲家嗎? 是一個商女不知亡國恨,只埋頭創作愛情歌曲的人嗎?
陳歌辛在1941年12月15日與魯迅夫人許廣平同時被日本憲兵逮捕,由同一部囚車送入日本憲兵司令部的新亞飯店,後來又轉移到汪偽的特務機關76號關押.在囚房裏一共關押了七十多天, 灌過辣椒水, 坐過電椅和老虎凳,也被狼狗咬過.但他沒有出賣過一個朋友。
日本人要他招認是誰指使他寫了這麼多宣傳中國抗戰,反對日本侵略的歌劇和歌曲.他究竟譜寫了什麼呢?
陳歌辛在1939年寫過四部歌頌抗日,反對漢奸投降的舞劇:《罌粟花》、《醜表功》(又名《跳加官》)、《傳遞情報者》以及最負盛名的《春之消息》。
隨後是四部大合唱組歌《冬風雨合唱》、《風雨中的搖籃》、《布穀》、《冬之葬曲》,統稱《春之消息》,在音樂會上公演,隱喻抗日勝利的春天必到,侵略者必如寒冬必被埋葬。
這部作品深受羣眾歡迎,它在“孤島”時期的上海起過“於無聲處聽驚雷”的積極作用。作品在法國總會(今科學會堂)等處演出多場,轟動春申,一時掀起陳歌辛熱。
此時陳歌辛才25歲,如果沒有那位德籍猶太音樂家弗蘭克爾在音樂基礎理論及聲樂、鋼琴、作曲、指揮的悉心傳授,如果他本人沒有天賦的悟性與天才,他是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無師自通地作出這麼過樂曲的。
同樣,如果他沒有中國人的心肝,不愛國,不仇恨侵略者的念頭,就不會譜寫出這類的樂曲。
聶耳曾是陳歌辛的摯友,聶耳常到寧海西190號陳歌辛家作客並探討音樂往往直至深夜。
人以羣分,物以類聚。
上海淪為“孤島”後,他與朋友舉辦第一個歌詠幹部訓練班,招生對象是個社團、工廠、學校歌團的教唱人員,為上海抗日救亡的歌詠活動培訓了第一批骨幹力量。
在夏衍、田漢、於伶等的引導下,他寫出慷慨激昂之作,諸如《不準敵人通過》、《渡過這冷的冬天》,以他獨特的通俗歌曲喚起民眾,投入抗戰的洪流。
人們稱陳歌辛為歌仙,並非溢美奉承。
四十年代,有“神童”之譽的吳祖光為電影《莫負青春》寫了首主題歌詞,開頭部分:“山南山北都是趙家莊,趙家莊有位好姑娘,要問那姑娘長得怎麼樣,你就問莊前莊後的好兒郎……”。
拿去請陳歌辛為之譜曲。他拿到歌詞,看了一遍,便信口將這詞哼唱起來,後來幾乎未做修改,便成了一首流行於港、澳及大陸的通俗歌曲。
當時目擊他即興成歌的朋友們驚歎地嘆道:“真不愧神童與歌仙,二美並立啦!”
吳祖光與陳歌辛在五十年代都被劃為右派分子。
歷史如煙,包括他們在內55萬右派分子,他們的命運,他們的坎坷,其實只是幾千年來,人治社會里,反覆出現的現象。
從秦朝的指鹿為馬,明朝與清朝的文字獄,蘇聯的斯大林時代....不管用什麼藉口、口號、名詞,其性質都是為了樹立一個人的絕對權威,最大限度地消除其他人的獨立思考。
陳歌辛作曲的“Rose, rose, I love you”,是第一首由外國人支付版税的中國歌曲。它先出現英語版本,過後才有中文版的《玫瑰玫瑰我愛你》。
那個年代,如果江清之類的女人,已經成為文化革命的旗手,可以斷言,世界上就不會出現這首歌曲.
我們曾經生活在一個如此荒謬的年代,一個男人,或一個女人可以以自己的喜怒哀樂來決定全國人的命運,可以決定文化藝術的生命. 現在,已經沒有人否認這支歌已經屬於世界,是百花中的一支鮮花.
《玫瑰,玫瑰 我愛你》的原版英文歌詞與中文吳村所寫的歌詞相差很大。現在將英文部分翻譯出來:
Rose, Rose I love you》 玫瑰,玫瑰 我愛你
---Frankie Laine 弗萊克 拉納演唱
Rose, Rose I love you 令我辛酸的玫瑰,玫瑰我愛你
with an aching heart
What is your future? 你歸何處?
now we have to part 現在我們倆分離
Standing on the jetty
as the steamer moves away 當輪船駛離,我站在碼頭上
Flower of Malaya, I cannot stay 難以自制,噢,馬來亞的鮮花啊
Make way, oh, make way 讓開,讓開
for my Eastern Rose 為我的東方玫瑰讓路
Men crowd in dozens 她所到之處,
everywhere she goes 無論搭乘街上的黃包車
In her rickshaw on the street 還是在酒店的樂台上
or in a cabaret 男士們擁擠相隨
Please make way for Rose 你會聽到他們説
you can hear them say 為玫瑰讓路啊
All my life I shall remember 毋忘自己的一生
Oriental music and you in my arms東方音樂與被我擁抱着的你
Perfumed flowers in your tresses 你的樹上,花朵芬芳
Lotus-scented breezes 蓮花清香浮動,
and swaying palms 椰子婆娑多姿
Rose, Rose I love you 玫瑰,玫瑰 我愛你
with your almond eyes 的杏眼惺忪
Fragrant and slender """" 芬芳與苗條
neath tropical skies 熱帶的肌膚
I must cross the seas again 我要再次穿越四海
and never see you more 不會再與你相見
““““way back to my home 回到我那遙隔重洋的老家
on a distant shore
對比該曲的中國版:
曲:陳歌辛 詞:吳村
玫瑰玫瑰最嬌美,玫瑰玫瑰最豔麗
長夏開在枝頭上,玫瑰玫瑰我愛你
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意濃
長夏開在荊棘裏,玫瑰玫瑰我愛你
心的誓約,心的情意,聖潔的光輝照大地
心的誓約,心的情意,聖潔的光輝照大地
玫瑰玫瑰枝兒細,玫瑰玫瑰刺兒鋭
今朝風雨來摧殘,傷了嫩枝和嬌蕊
玫瑰玫瑰心兒堅,玫瑰玫瑰刺兒尖
來日風雨來摧毀,毀不了並蒂連理
玫瑰玫瑰我愛你
1951年我還是個少年的時候,見過陳歌辛與他的妻子金嬌麗,地點是在上海陝西南路,法租界時期叫亞爾倍路。
亞爾倍路與霞飛路(現在的淮海中路)交叉,南端接霞飛路,北端接靜安寺路(現在的南京西路)。這是一條鬧中取靜的馬路。21世紀,我每次回上海,總要在這條馬路上慢慢地,步履輕悄地行走。深怕匆匆的,笨重的步履會擾亂已經淡薄了的回憶。
它是美麗的,但不是最美的.世界上沒有最美麗的東西.如果有,這個世界就已經凝固,不再有創造,不再有明天的太陽.
這幢坐落在亞爾倍路(陝西南路)上的房子,離開霞飛路(淮海中路)很近,樓下的一套房子是陳歌辛的連襟張丹子租用的。
在我的印象裏,陳歌辛經常坐在大沙發上,穿着當年流行穿着的人民裝,棉布,淺藍色,鷹鈎鼻,口袋裏放着花生米,一顆一顆地摸出來吃。説話不多,似乎老是在構思什麼曲譜。
金嬌麗呢,偶然來這裏。比較張丹子的妻子金嬌美,可以使用姐妹花的詞來形容。但金嬌麗雖然步入中年,但還沒有發福,金嬌美就過於豐滿了些。
從中國字“美麗”的次序,金嬌美應該是姐姐。推算起來,如果1997年金嬌麗是80歲,那麼1951年,應該是34歲。
當時,我只是跟隨南國社的那些叔叔去張丹子那邊玩,他們是大人之間的聊天,不會注意到一個少年的存在,更不會想到半個多世紀後,這個少年還藉助因特網的資料來證實這個鷹鈎鼻子的男子就是陳歌辛,那位美麗的婦人就是金嬌麗。
陳歌辛的歌曲大多數用於電影的插曲,與電影戲劇界的人來往是很自然。而南國社的成員無疑是那個時代電影戲劇界的中堅力量。
南國社是田漢1927年創辦的,南國社成立後即開辦南國藝術學院,田漢任院長。田漢、徐悲鴻、歐陽予倩分任文學、美術、戲劇等科主任,以“培植能與時代共痛癢而又有定見實學的藝術學院人才”為辦學宗旨。
南國社的地址變換了幾次,1927年到1930年田漢居住在法租界金神父路日暉裏41號(瑞金二路409弄),就成為南國社的活動場所之一。
金神父路離開霞飛路(淮海中路),步行也只是20分鐘左右,因此前南國社成員散居在這一帶的人很多,我家的鄰居就有南國社的成員。這個鄰居曾經教授過40年代上海灘最當紅的女明星陳雲棠國語,把一個廣東口音的女明星訓練成一口流利國語(那個時候的普通話叫國語)真是很不容易的。
我沒有與陳歌辛夫婦説過話,但與金嬌美與張丹子交談過。
張丹子也是個頗有傳奇色彩的人物。張在上海美商《密勒氏評論報》工作時,與埃德加·斯諾共事。有天斯諾將自己的1張英文名片交給張丹子和周蔚亭,要求代起一中文譯名,當時,張對斯諾説:“Snow中文意為”“““雪””"",從音韻上着眼,實在不夠響亮。是否改為音譯”“““斯諾””"",讀起來有勁。“斯諾當即點頭同意,從此就用"斯諾"中文名字與各方交往。
民國27年,張被《自由西報》聘為特約攝影記者。民國35年7月受該報之約,採訪在上海漢口路聯合救濟總署召開的黃河堵口工程聯合會,張在會議中拍攝中共代表周恩來面對美蔣代表斥責蔣介石發動內戰的珍貴照片。會後張受到周恩來接見,併為周恩來拍了1張半身像;3天后又受到周恩來單獨接見,並將親筆簽名的照片贈予張丹子。
亞爾倍路的房子是他們從事經營的地方,他們居住在大西路(延安西路)的一棟高尚住宅裏,獨立的別墅結構。這所房子的原來主人是當年有名的交際花北平李麗。
北平李麗是誰?
北平李麗是“一代尤物”,交際花,演過電影。抗日前就出名。
同樣的照片,我也在張丹子的別墅裏見過,掛在客廳裏,也許表示,她才是這個別墅的主人。照片上是北平李麗面部的特寫,雙臂放在桌子上,臉袋貼在雙臂上,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間。在白俄攝影家油畫處理下,這似乎是照片,似乎又是油畫。
逃亡到中國的白俄,很多是沙皇時代的貴族或藝術家。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號稱亞洲最漂亮的馬路霞飛路周圍,很多歐式的建築,其實很多是白俄建造的。
白俄之中,不但有一流的音樂家,畫家,芭蕾舞演員,也有出類拔萃的攝影家。例如中國名字叫沈石蒂的人像攝影家。很可能,北平李麗的這張照片就是他攝的。攝影時,他關注的是人物的姿勢與燈光。攝影后,現在的行話大概叫後期處理,由於當時還沒有發明彩色照片,攝影家水平的個性,就體現在他如何運用油畫的藝術,把照片變成油畫,北平李麗的油畫般的照片,想來也只有出自沈石蒂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