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集註導論節選 我覺得這一段有點意思_風聞
洗洁精-我是懒人。2018-07-28 20:09
對中國古典哲學的研究,當然不能讓位給沒有條件的接受和鼓吹。
總之,科學地分析某一個學派和成為某一個學派的信徒是完全的兩回事。
如果沒有特別爭論的話,所謂“中國古典哲學”不外包含法、釋、道、墨、儒五個“主幹”流派——其它的小流派過分陷溺於個別分支,與主流研究的對象不是同一個層次,可以暫時不加理睬;另外還有一些理論派別完全可以歸到這五個派別中,因此也可以暫時放在一邊。
那麼如何認識和把握它們的特點呢?為了比較圓滿地解釋這個問題,肯定需要寫上厚厚的幾本書來加以論證。但是還好,這裏不準備作這個工作。不過這裏可以打一個比方,應該能夠從感性上對理解這個問題有所幫助。 例如一個人要打另一個人的耳光,不同的學派主張不同的方法。
法家的作法是:撲上前去,乾乾脆脆地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釋家的作法是:口中唸唸有詞,“四大皆空,人生是苦”——認命了吧!
道家的作法是:“好啊!好啊!‘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 你以為你打了我,其實不如説是我用臉打了你的手。我打了你,而你還不知道真實情況。可笑啊,可笑!可憐啊,可憐!……”
墨家的作法是:“畜生!不準胡鬧!怎麼什麼道理都不懂?大哥打了你,完全是為了你好,為了大家好!怎麼一點義氣都不講!”
而儒家的作法比較特別一點。孔子歷來強調要“身體力行”。所以他輕輕地拍打自己的厚臉,一邊打,一邊唱:“約束自己啊,回到禮的約束,這就是道德的最高境界啊。如果有一天大家都作到了,天下就安寧啦!”所以儒家認為每個人都要這麼拍打拍打自己。當然,有的時候,由於人們沒有掌握好孔子的莫名其妙的“權”,就這麼自己把自己給打死的也不少。所以孔子認為,一流的猛獸不是如法家那樣四處獵食的猛獸。最好的肉食者是:只要哼一聲,弱小的動物就自己舉着盤子,帶着作料,跑道主人面前等待被吃——當然,如果被食者能夠提前刷洗好身體就更好了,這可以免去主人患消化系統疾病。
根據以上表現,可以看到,真正自己動手打人的只有法家一家;而釋、道、儒、墨並不需要親手打人。這樣就可以看出這些流派因此可以分為兩個大的類,一類是實際負責操作的,如法家;另一類則負責作解釋、安撫的工作,就是所謂的“意識形態”。雖然維護統治的目的相同,但其中的奧妙則完全不一樣。
通過這個例子,可以大概地説:
◆ 法家的研究重點在於“實際”的操作。就是説,統治本身也並不完全是欺騙。特別是當戰爭爆發時,統治的素質如何,立刻就見分曉了。統治作為一個“綜合平衡體系”,至少需要從制度的設立、法制的建立、官吏的培養和任用、處理包括戰爭在內的緊急事件等等方面的內容。這些“瑣屑”的“細”事,其實只有法家來處理的。例如作為地方行政官員,應該對農業的生產技術有些瞭解,而這些事情在孔子看來,是“小人”才做的。
◆佛教比較特別,因為它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佛教認為“四大皆空”,“生即是苦”等等。等於是説有些人註定要倒黴,而另外有些人則相反。等等。
◆而道教或道家則從“相對”的觀點,認為佛教所説的“苦”就是“樂”。當然作為“意識形態”的道教或道家思想,與這裏所要談的《老子》存在根本的區別。
◆ 墨派認為通過建立純粹“個人”性質的組織,就可以形成統治。
墨派的主張當然不錯。但顯然,在墨派的基礎上無法建立大的國家。因為墨派與制度不相容的。制度的建立同時就是集團的解體。對於制度而言,不存在集團的概念。每個人都是平等的,級別的差別只存在於制度本身之中。制度不會承認集團的等級和權威。儘管制度和集團在一定條件下能夠相安無事,但二者的衝突是不可避免的。制度是唯一的集團,它摧毀了與它並列、不肯加入它的體系的其他集團。
◆ 儒家的情況的確有些不同。儒學主張“正人先正己”,認為應該自己遵守禮法,然後再要求別人這麼做。而且往往是高級別的“禮”,如父、夫、君,要求級別低的“禮”,如子、妻、臣。而且特別要求低級別的“自律”。即儘量作出服從的樣子來。莊子感到儒家這麼做非常“噁心”,就象給君王舔痔瘡一樣。當然,現實比想象更加噁心——儘管莊子以想象力著稱。秦始皇終於按奈不住,一下子埋了很多這樣的“人才”。
當然,以上都是非常概括地説的。主要是從其服務於統治階級的方式和其所作的“貢獻”而言。 在這樣的理論體系中間,《老子》佔據了一個十分特殊的位置。
可以説,它是中國古典哲學這個大體系的基礎。特別是這部書為中國的道德學説廓定了一個相當確定的框架。而後來中國古典哲學,特別是有關道德的學説,不論是道、墨還是儒,並沒有超越這個框架。 具有重要意義的“突破”主要有兩次,而且都是外來思想所引起的。
一次是漢、晉時開始傳人中國的佛教;另一次則是本世紀初的馬克思主義。
這兩個對中國思想發生重大影響的外來思想,其共同點在於它們的世界觀都是所謂的“辯證法”的——而這與老子的方法又完全一致。 這兩次外來思想又無一不經過了中國的“本地化”之後才真正被中國人所接受。甚至也可以説,佛教是準道教,而馬克思主義是準墨家。如果人們對於這個觀點還感到非常難以接受,那麼這裏只是希望人們將這四種理論兩兩對照,應該能夠發現很多共同的地方。
例如道、佛,在《紅樓夢》裏就已經雙雙出現了;而墨派與馬克思主義呢?當然不能説墨派是什麼中國古代的“馬克思主義”。但我們如果仔細研究一下,就會發現墨派的許多主張和作法是非常類似馬克思主義的:
1。墨派主張“兼愛”,主張“以天下為公”;
2。墨派主張以暴力實現他們的理想;
3。墨派有極為嚴密的秘密組織,在組織內部實行嚴格的集中制度,墨派甚至在組織內過“共產主義”的生活等等。
當然人們完全可以不屑一顧地反駁,説什麼墨派是“小生產者”的代表等等。但這樣説就等於是指責墨子沒有在2000多年前提出“無產階級專政”理論了。
人們並不瞭解墨派,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個非常“私有化”,甚至政權本身都是私人財產的時代,會出現例如墨子這樣一個真正的“理想主義者”。的確,儒家提倡“仁”,推行“禮”,但就儒生來説,無非是想得到統治階級的認同,“往上爬”而已;道家明確將個人的利益放在首位,只不過他們所認為個人的利益與儒家的不同罷了。這裏只有墨派毫不猶豫將“義”放在自己理論和實踐的首位。無論如何,這個“義”不是直接為自己利益服務的。
如果這種説法是成立的,那麼為了完成老子的體系,準儒家的體系的出現就將成為下一個事情了。雖然現代的所謂“新儒學”完全走錯了方向。因為無論是佛教,還是馬克思主義,都是在完全不知道道、墨的情況下,自由發展起來。只是在它們完全發展起來之後,人們才發現它們居然是如此相象。
可見所謂的“中國式”的思維方式的確是客觀存在的。它潛移默化地存在於國人的潛意識之中。只有通過對哲學的學習和研究之後才可能被意識到,被超越。而通過對中國古典哲學的批判式的研究的目的,就在於弄清楚民族思維形式的來龍去脈,為民族精神的進步作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