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歲,沒有存款,我是窮人嗎?_風聞
观察局Lee-一个才华横溢的美男子2018-08-07 18:50
來源:單向街書店(ID:onewaystreet2013)
前幾天,“ 27 歲,我沒有存款”登上了微博熱搜榜。很多網友摸着胸口,在手機屏幕上敲下“扎心”二字。
從 18 年第一紮“隱形貧困人口”到第 N 扎“ 27 歲,我沒有存款”,評論和轉發裏出現頻率最高的都是“説的就是我”。表面上,這些話題頗有種邊吃飯,邊跟好基友有意無意調侃自己財務狀況的感覺。其實,背後是全球年輕人壓力變大的趨勢。
電影《路過未來》
今年,大學應屆畢業生數量達到 800 多萬人,再次刷新紀錄。而過半應屆生拋棄了相愛相殺四年的專業,一頭扎進別的行業,找到了工作。
香港和台灣的年輕人也不好過。2016 年的香港,15 至 24 歲青年每月收入中位數是 9266 元人民幣,是全香港工作人口每月收入中位數的 70 % 。與五年前相比,青年每月到手的錢多了 34% ,漲幅也抵抗住了通脹率,但是仍逃不出房地產的魔爪。當年香港樓價漲了 52% 。
在台灣,一半年輕人(20 至 34 歲)每月拿不到 3 萬新台幣,應屆畢業生平均工資是 2.3 萬新台幣。而吃喝拉撒睡,再加上其他各種費用,每個月怎麼着也得花出去 2.1 萬新台幣。如果生活在台北,每個月口袋裏至少得有 2.8 萬新台幣。
英國的年輕人也正在扎心中。2008 年至 2017 年,英國 16 到 35 歲年輕人的工資下跌了 12% - 15% 。
與傳説中“美國小孩一到 18 歲就被趕出家門”不同,如今 18 到 34 歲的美國人越來越多地“賴”在家裏不走。在 1975 年,57% 的年輕人和伴侶住在一起,只有 26% 和父母住在一起。而到了 2016 年,只有 27% 的年輕人和伴侶住在一起。
千禧一代與父母一起住比例圖
環顧地球一圈,全世界的年輕人彷彿都活得不如以前的年輕人。根據世界最大的傳播集團、奧美的東家 WPP 發佈的市場調查,千禧一代中的 23% 對未來財務表示悲觀,財務情況成為青年人“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 27 歲,我沒有存款”剛過去,一條“可以罵中年人”的職場潛規則又開始扎中年人的心。
有網友給這個段子寫了個續集:中年人回去給年輕人漲房租。説不幹就不幹的年輕人終有一天會變成隨意被責罵的中年人。一個段子把年輕人和中年人的困境串在了一起。而串起兩代人的那根線,是忙忙碌碌卻沒錢。
窮忙族,原指那些整日奔波勞動,卻始終處於貧困線之下的人。之後,全球經濟持續低迷,成為窮忙一族的條件逐漸放寬:每週工作時間低於平均工時的三分之二、收入低於全體平均 60% 。這個定義又逐漸發展成“每天勤勤懇懇、努力工作卻離真正的財務自由十萬八千里”。現在,窮忙族年輕化是不可阻擋的全球風暴。
總是在發現問題、記錄問題的 NHK 怎能放過這一展現社會另一面的好機會?窮忙族剛出現時,NHK 針對日本的情況,拍了一套與窮忙族有關的紀錄片。
《日本的窮忙族 1:勞而固窮》記錄日本不同年齡段窮忙族的生活狀態。節目播出後,NHK 收到一千四百多封觀眾來信,創下記錄。當時,“窮忙族”成了最令日本人害怕的詞彙,也成為能聊上三天三夜的話題。
半年後,NHK 拍了《日本的窮忙族 2:靠努力就能脱貧嗎》,拿下當年“日本年度新聞協會獎”。獲獎評語是:
通過那些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享受富裕生活的人們,以細膩的影像傳達現代社會的另一面,讓窮忙族為社會大眾所熟知,實為優秀之調查報道。
日本經歷了錢多到怎麼都花不完的“平成景氣”後,從 1992 年開始了“失去的十年”,一大批企業經營困難甚至破產,全國地價下跌得慘不忍睹。2000 年後,日本的經濟雖然有所恢復,但是“失落的十年”留下的陰影一直籠罩着這個島國,80 年代要建成科技烏托邦的“日本夢”越來越不可能。
在這樣的環境下,日本企業為了削減人事費用,開始不招正式工甚至解僱原來的正式工。2006 年,“窮忙族”一詞在日本出現。當時,窮忙族家庭已經達到四百多萬個,他們約佔日本家庭的十分之一。假設每個家庭都是三口之家,那麼日本大約有一千二百萬窮忙族。
窮忙族窮的原因不同,但都在努力地生活,為了自己或者為了家人。錢不能成為評價人的試卷。窮忙族的問題用紀錄片裏的這句話來總結再合適不過了——“長期處於窮忙族狀態,將會失去和社會的關聯、工作慾望,甚至會失去作為人的自尊心。”
窮忙族劇組在美國採訪了《時代》雜誌專欄作家芭芭拉·艾倫瑞克,她寫了很多關於美國底層生活的暢銷書。快 60 歲時,她隱藏起博士、記者、作家這些身份,化身在大學輟學,中年離異,沒有固定收入來源的窮忙族,到 6 個城市打工。走完六個城市,她寫下了“卧底文學”《我在底層的生活》,記錄下了一個“即使非常努力地工作,一個身體健康的單身人士也幾乎無法靠眉間流下的汗水養活自己”的故事。
其實,這麼操作的鼻祖是喬治·奧威爾。除了《一九八四》和《動物莊園》,奧威爾還寫過一本被艾略特退稿的《巴黎倫敦落魄記》。1927 年,奧威爾為了寫作,放棄在緬甸當警察的好工作,回到倫敦。在倫敦,他 cosplay 成流浪漢,寫了半本《巴黎倫敦落魄記》;一年後搬到法國,家裏進了小偷,奧威爾一下子陷入貧困。一半為了生活,一半為了收集素材,他開始在法國餐廳刷盤子。這段經歷成就了《巴黎倫敦落魄記》的下半本。
奧威爾在這本書裏,寫下了很多與“窮忙族”有關的金句:
貧窮也回贈了你一樣東西:完全不再想以後的事。
我們發現,我們並不是這個繁華世界裏的富裕公民,而只不過是一羣薪水微薄的窮工人,活得很辛苦,現在又喝得醉醺醺的,真是悲慘。
真正值得同情的是那些從一開始就處於社會低端,只憑借一個空空如也的大腦面對貧窮的人。
一個沒有文化的人,會因為骨子裏的勞動本能而想要勞動,這種願望更勝於想到得到報酬。
奧威爾躺在破旅館隔間裏,看到“在牀上方的牆上,一對成 S 形的臭蟲不緊不慢地爬到牆的另一方”;看到洗臉水上漂浮的黑色泡沫,惡狠狠地説一句“再也不想洗了”,轉身離開旅館去上班;洗着碗,配着嘩啦啦的水聲,來一句“大致來説,你點的菜越貴,就意味着你越有可能吃到更多的汗和口水”;為了兑現與一個騙子老闆的約定,差點丟掉了唯一的洗碗工作……
via yunchtime
奧威爾只描述、記錄,很少評價,也沒有給出什麼解決貧窮的辦法,可是他真實又幽默的文字似乎給窮忙族提供了一個生存之道:在洗碗中找快樂,並活下去。
要是你真心喜歡這種生活,不論是窮還是富,日子都是一樣的。你仍可以寫你的書,堅持你的觀點,你只需這樣想就行了。‘我此時成了一個自由的人’,你只需這樣想就行了。
在故事結尾,奧威爾寫到:
如果哪一天你身無分文了,等待着你的就是這樣一個世界。早晚有一天,我會更想深入地探究這個世界,會想去認識像馬里奧、帕迪和乞丐比爾這樣的人,不是泛泛之交,而是更深入地瞭解;我想弄明白洗碗工、流浪漢和露宿在河堤一帶人們內心深入的真實想法。目前我覺得我對於貧窮的認識僅僅只是皮毛而已。
不過,我還是可以指出一兩點我從這段艱苦經歷中學到的東西。我再也不會認為所有的流浪漢都是醺酒的無賴,不再因為給了乞丐一個便士而指望他對我表示感謝,不再因為看到失業者的無精打采而吃驚……不再拒絕接一份傳單,也不再去高檔的餐廳就餐。這就是個開始。
奧威爾這段話和《了不起的蓋茨比》開頭在冥冥之中對上了暗號:
在我年紀還輕,閲歷不深的時候,我父親教導過我一句話,我至今還念念不忘。‘每逢你想要批評任何人的時候,’他對我説,‘你就記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並不是個個都有過你擁有的那些優越條件’。
這兩本書或許能給那些用“佛系”“隱形貧困人口”“窮忙”來自嘲的年輕人指條道兒。
信息來源:2018 高校應屆生就業報告:起薪約漲 5% ,本科 4500 元,澎湃新聞,何利權台灣 7 月職位薪資調查統計結果2016 中期人口統計主題性報告: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