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台的紙餡包子，你吃過沒？_風聞

北京東四環附近的一個早點鋪出售的小籠包子“與眾不同”，餡是廢紙箱和肥豬肉攪拌而成。攤主的加工點位於太陽宮鄉十字口村的一間出租屋內，攤主將紙箱泡在裝滿水的大鐵盆裏，隨後加入工業用火鹼。紙箱因火鹼的腐蝕性而褪色易碎。攤主將浸泡後的紙弄碎，加入肉餡中，再撒上一些豬肉香精，“包子餡”就這樣製成了。包子熟後“肉餡”顏色看上去並沒什麼異樣，很難看出肉和碎紙的區別。攤主稱，用這種紙殼加肥肉做出來的包子，比真正的肉包子節省了很大的成本，一天多賺近千元。

2007年7月8日，北京電視台生活頻道《透明度》欄目播出了《紙做的包子》報道。節目內容是當年6月，當時受聘於北京電視台生活頻道《透明度》欄目的訾北佳化名“胡月”，來到北京市朝陽區太陽宮鄉十字口村13號院。他冒充建築工地負責人，對製作早餐的陝西省來京人員衞全峯等四人謊稱需定購大量包子，要求衞全峯等人為其加工製作。隨後訾北佳利用秘密拍攝方式將其製作過程全部攝錄，並剪輯成節目。

訾北佳何許人也？他2006年從央視調到北京電視台，不經常來《透明度》欄目組，卻一直有不錯的選題。他曾做過“小商販用豬肉刷羊油製作假羊肉串”、“黑心元宵”和假醋等報道。這些報道的收視率很高，訾北佳因此成為“透明度”欄目的主力編導。

專業編導、知名欄目、北京電視台——這三個關鍵詞足夠引爆輿論。《紙做的包子》被各大媒體轉載，引發強烈社會關注。北京市食品辦反應迅速，立刻對全市早點攤展開突擊檢查，結果卻有些詭異——

從7月11日至14日，市食品辦聯合工商、公安和城管等部門連續4天對一些早點攤進行檢查。太陽宮、定福莊、團結湖、芍藥居、大洋路、雙井、六里屯、麥子店等地區，是此次檢查的重點地區。執法人員在23個攤點上抽取了27個包子樣品送檢。

送檢的27個樣品，都沒有發現含有違禁成分。

儘管如此，節目曝光的幾名商販下落不明，市食品辦也不敢掉以輕心。可7月18日，全國人民卻在電視上看到了這樣一幕：

原來，訾北佳當初以“胡月”的身份離開後，又攜帶秘拍設備、紙箱和自己購買的麪粉、肉餡等再次來到十字口村13號院。這次他以餵狗為由，要求衞全峯等人將浸泡後的紙箱板剁碎摻入肉餡，製作了20餘個“紙箱餡包子”。與此同時，訾北佳秘拍了衞全峯等人制作“紙箱餡包子”的過程，最後用剪輯畫面、虛假配音等方法，編輯製作了《紙做的包子》。由於他以往的表現確實優秀，北京電視台方面並沒有對節目嚴格審查，直接將其播出。

此時荒誕的一幕出現了——許多網民不僅不相信食品辦和抽查和北京市公安部的調查結果，反而還將其視為“假新聞”。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言論如下：

雖然北京市工商、食品安全部門迅速組織執法人員，每天對北京早點市場進行徹底檢查，結果均沒有發現存在“紙餡包子”，但是“沒有發現，當然不足以證明過去沒有…連天津市高級檢察院原檢察長李寶金那樣的高官都不能讓人信任，工商行政、食品安全部門的事後檢查會是什麼效果也就不言自明瞭。”

語文教授陳文海受訪時説：“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小商鋪賣的包子，我以後儘量不吃。”他坦言，在當局宣佈“紙餡包子”是假新聞以前，他也對紙餡包子的存在確信不疑。反思的應是國家質監部門。

上海同濟大學文化批評研究所學者王曉漁在《南方都市報》上發表的文章《請像對待假新聞一樣對待假食品》就批評道：“假食品的危害性要大於假新聞。其他各種職能部門，在假食品出現之後，往往認為與己無關，因此按兵不動，在假新聞出現之後卻高調介入、聲色俱厲，大有此一時彼一時之勢。”

在本世紀頭十年，我們在治理和監管上確實問題頗多，否則反腐也不會“碩果累累”了。但當時拿“監管失職”給“新聞造假”開脱，甚至認為“新聞造假”無傷大雅的民眾和專家們，不知現在會作何感想：

事實證明，“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這句話，並非特指公權力。而此次事件的最終結果，也略顯黑色幽默——

2007年8月12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公開開庭審理了“紙箱餡包子”虛假新聞炮製者訾北佳涉嫌損害商品聲譽案。訾北佳因犯損害商品聲譽罪，被一審判處有期徒刑1年，並處罰金1000元。

2007年8月13日，“紙餡包子”事件中的商販衞全峯等人委託律師向海澱法院遞交訴狀，起訴北京電視台侵犯名譽權。衞全峯等人的代理律師，北京京哲律師事務所的張石磊稱：北京電視台播出《紙做的包子》節目後，多家媒體進行了轉載，給衞全峯等人的生意和精神造成較大打擊。此外，在電視上露面後，衞全峯等人在老鄉和陌生人中經常被指認出，造成很多誤解。他們認為，自己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拍攝的，現在名譽被損害，因此起訴北京電視台，要求賠償物質和精神方面的損失。

此前，張石磊在接受採訪時表示，未對訾北佳(“紙餡包子”假新聞炮製者)訴訟的原因是訾北佳已受到刑事追究，再讓他進行民事賠償，可能存在能力有限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訾北佳的行為是職務行為，最終結果是北京電視台審查不嚴造成的。

8月21日，因不符合名譽權案件的受理條件，法院駁回了衞全峯等人的起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