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百草枯中毒必死”的迷信，基層常見重症不能僅靠屈指可數的“老神仙”_風聞

8年前因殺魚走紅的小孟，被父母罵後服下百草枯自殺。經過14天的治療，8月13日，小孟在山東大學齊魯醫院脱離了生命危險。

接受記者採訪時，生還的小孟向記者解釋“自己喝的不是假藥百草枯”。長期以來，在人們的印象中，百草枯是一種無解的毒藥，服毒或誤服的病人只得認命。事實上，我國的醫務工作者和世界各國的醫務工作者早已經積累了治癒百草枯中毒的經驗。只要治療得當，多數病人可以實現臨牀治癒。

這裏“治癒”的定義是“肺以及其他臟器病程不再進展，血中不再有百草枯殘留，無需醫療儀器輔助維持生存”。

台灣省已故醫師林杰樑上世紀80年代發明了類固醇治療方案，多年來治癒率從40%發展為80%，曾經治癒妊娠31周的孕婦，母子平安，多年隨訪無後遺症。多年來，台灣地區從三聚氰胺、塑化劑到瘦肉精，每當發生食品安全問題，民眾、媒體第一個想到的必定是林杰樑——這位最具公信力的毒物權威，台灣地區也沒人説林醫師治癒百草枯中毒是“騙子”，病人服用的是“假藥百草枯”。由於積勞成疾，林醫師55歲英年早逝，身後享有很高的社會榮譽。林醫師創辦的林口長庚醫院百草枯毒團隊至今仍在努力治療百草枯中毒病人。

在祖國內地，收治小孟的山東大學齊魯醫院發明了應用效果較為理想的百草枯救治方案。 “齊魯方案”早期吸取了國際上的“加勒比方案”經驗，國際上早就有“百草枯中毒雖然難治但是可以治療”的共識。

“齊魯方案”始於更徹底的胃腸洗消“白加黑”和早期血液灌流。病人通過吞服思密達（即“白”）和活性炭（即“黑”）催肚和吸附毒物，同時強調中毒後0~5天的血液灌流，“洗血”“洗掉”毒物。

胃腸洗消之後是綜合性治療。目前，百草枯中毒救治的難點首要在於：中毒機制上不明確，致病原因是百草枯主要參與體內細胞氧化還原反應，行成大量活性氧自由基及過氧化物離子，引起組織細胞膜脂質過氧化，導致MODS（多臟器功能衰竭）或死亡。中毒發生後，百草枯幾乎同步損傷腎臟、肝臟、肺臟。腎臟損傷表現為腎小管損傷引起的急性尿毒症，過程可逆，腎功能通過治療可以慢慢恢復。肝損傷表現為中央小葉損傷，肝衰竭常見。肺損傷表現為中毒性肺炎和中毒性肺水腫，肺泡細胞充血、腫脹、 變性和壞死，急性肺損傷反覆破壞肺臟組織，最終導致高度致死致殘的肺纖維化。百草枯中毒沒有特效藥。

雖然百草枯中毒成因不明、沒有特效藥，但它絕非無解。針對中毒病人出現肺纖維化的成因，“齊魯方案”通過激素衝擊治療、抗氧化治療和抗凝治療，緩解和預防中毒肺炎和肺水腫導致的肺損傷，避免反覆肺損傷導致肺纖維化。通過一系列對症治療，最終治癒百草枯中毒病人；處理併發症，併發症可逆；確保病人日後的生活質量。

百草枯中毒治療的另一難點在於，百草枯成分可以在人體內積蓄，緩慢釋放。同時，百草枯成分對肺泡有很強的親合力，會向肺臟聚集，導致肺臟嚴重受損。器官組織毒物積蓄也是百草枯中毒救治的主要難點。但是，只要病人挺過了窗口期，毒物代謝出體外，肺臟開始自我修復，損傷可以恢復。2014年，山東大學中毒團隊深入研究了百草枯在人體各臟器的殘留時間，發現百草枯可以在人的肺部殘留九周，並不像一些網友信誓旦旦説“百草枯一旦進入肺泡就會永久停留”，它又不是特氟龍這類穩定性強的化學物質。其他研究與臨牀實踐表明，接受治療的病人在服百草枯之後2周以內是急性中毒期，百草枯中毒導致肺纖維化基本發生在服毒3周內（少有例外）。只要治療有效，病人的命運在服毒3周之後就可以決定。

這就是為什麼小孟在中毒14天之後就被山東的醫生宣佈“脱離危險期”，後續治療約7~10天即出院。醫生並不擔心網友們在科普文章裏看到的“緩慢肺纖維化”、“病人慢慢憋死”。根據經驗，“齊魯方案”多數病人的治療週期就是十幾二十天。根據多年隨訪複查，“齊魯方案”出院病人只有兩個可能性：一是宣佈臨牀治癒，在山東大學中毒救治團隊，這類病人佔61%；二是不幸去世，“齊魯方案”沒有苟延殘喘的出院病人。

這是媒體報道的山東省兩家醫院的百草枯中毒治療情況。山東大學團隊所有病人都有血藥濃度檢測為證，目前尚未發現自述服毒百草枯的病人遇到假藥——珍惜生命，遠離百草枯。山東大學中毒團隊成立六年來對病人組織回訪，確認治癒病人近況。目前山東大學中毒團隊的病人只有兩種轉歸，治癒，概率約60%；或是死亡。山東大學中毒團隊沒有苟延殘喘的出院病人。山東省立醫院中毒救治團隊稱，口服15毫升以下百草枯的病人，他們的救治成功率是100%。

治癒百草枯不是獨門絕技，“齊魯方案”經濟性強，可操作性強，縣級醫院掌握“齊魯方案”也可以治癒百草枯中毒病人。可能有的朋友會講，説百草枯中毒可以治會引發更多的服毒。現在的情況是，社會各界對百草枯中毒的無知導致很多病人根本沒有送醫。一些醫生也像普通民眾那樣認為百草枯無藥可治，農藥中毒病人的經濟條件又不好，醫生説“沒治了”，家屬就決定放棄治療了。有的病人在醫院只是洗胃就回家等死，甚至有的醫院連洗胃都不洗，唯恐病人像個氣球在自己手上炸了。

農藥中毒病人多數是經濟條件差、社會境遇不良的弱勢羣體。對於醫療機構來説，這類病人“沒油水”而且是醫鬧隱患，造成一些醫療機構對提高農藥中毒救治水平的積極性不高，病人得不到應有的救治和早期處置。“齊魯方案”60%+的治癒率雖然驚豔，但是還沒超過台灣省的同行。原因之一，就是很多病人來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即便是收治小孟的醫院，中毒科沒有病房，病人收治在急診室的臨建板房裏，需要接受血液灌流治療必須前往另一棟臨建板房。病人能下牀了就讓出觀察室牀位去輸液室治療，所以小孟脱離生命危險的新聞視頻裏有他自己排隊配藥的鏡頭。

百草基中毒是基層常見重症，全國範圍內只有幾個“老神仙”醫生能治，這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