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大學為何免除醫學生學費？高昂學費已成美國重大社會問題_風聞

中國科學報                    

　　8月中下旬，正是美國高校陸續開學的日子。紐約大學的這一好消息，是在該校醫學院新生入學的“白衣典禮”上宣佈的。所謂“白衣典禮”，一般是針對美國高校醫學院新生的一種入學儀式，醫學生都身穿白大褂出席。有些學校會讓新生依次上台，由醫學院院長親自為學生穿上象徵醫學生的白大褂，由副院長在領口戴上象徵醫學精神的標誌物。這一典禮標誌着學生由此邁入了醫學領域。

　　今年，紐約大學醫學院新生有93人，在校生還有350人。他們將全部獲得這項突如其來的獎學金。可以想見在新生典禮上，當所有學生聽到這一意想不到的好消息時，他們該有多麼欣喜若狂。實際上，在這一消息傳播過程中，人們稍加註意也不難發現，美國各大媒體在報道時，幾乎毫無例外都使用了“令人震驚”“讓人驚訝”“出人意料”等深感意外的詞彙。

　　這一令人驚訝但卻美好的消息，對於紐約大學的醫學生來説，是個極大的利好消息。因為該校醫學院每年的學費標準為55018美元。一般來説，醫學院要讀四年，加起來就是220072美元。這對美國很多家庭來説，是一筆很大的支出。

　　從網上流傳和各大媒體報道的一些現場錄像可以看到，學生都起立鼓掌，欣喜不已，有些還激動得流下了熱淚。這些學生們的表現並不出人意料。免除高昂的學費，這是他們開啓大學時代所得到的一份大禮。

　　昂貴的醫學學位

　　雖然人們都知道，在美國，醫生、護士都屬於收入較高甚至是很高的羣體，但是，美國醫學院的學費很高，也是人所共知的事實。

　　根據《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週刊的統計，美國公立大學醫學院2017~2018年度的學費標準，州內生（即選擇攻讀自己所生活的州的公立大學醫學院）的學費標準為每年34699美元，但若是選擇攻讀私立大學醫學院，費用則為每年54877美元。

　　據統計，在全美100名之內的醫學院中，只有得克薩斯理工大學健康科學中心的學費最低，其州內生的學費為每年18094美元。而哥倫比亞大學醫學院費用則最高，為每年66257美元。

　　依據美國醫學院學會的統計，2017年醫學院學生的花費（包括生活費用）中位數，如果是公立大學醫學院，為每年60945美元；如果是私立大學醫學院，則每年高達82278美元。

　　正是如此高昂的學費，造成了兩種嚴重後果。一方面，很多有心向往醫學的高中生，最終放棄了去讀醫學學位的理想和熱情。另一方面，大多數的醫學生畢業後都背上了沉重的經濟負擔。根據美國醫學院學會統計，有75%的醫學畢業生在畢業時都有虧欠債務。公立大學醫學畢業生的平均債務為181179美元，而私立大學醫學畢業生的平均債務更是超過20萬美元，達到206204美元。

　　紐約大學為此次全免學費募集到了4.5億美元，其最終目標是要募捐到6億美元，以支持這次行動計劃。這其中的1億美元，是由紐約大學朗格尼健康中心（紐約大學醫學院實際上是該中心的一部分）的冠名主人、美國“家得寶”的創立者朗格尼與其夫人所捐獻。這位身為擁有億萬家資的大商人、投資者和慈善家是紐約大學的校友，曾經就讀該校商學院。而其夫人當年因為在紐約大學醫學院治過病而對其情有獨鍾。他們迄今為止對這一機構的捐贈已超過了2億美元。

　　紐約大學並非免除學費的第一家

　　據統計，全美每年大約有2萬名學生進入到醫學院，大部分學生都依靠各種聯邦政府的貸款以應付高昂的學費等費用。

　　如果回顧一下美國醫學教育的發展簡史，人們會發現，紐約大學並非是第一家為免除學費而做出努力的高等院校。實際上，美國很多高校醫學院都為醫學生的債務問題做出過努力。

　　據報道，今年4月份，哥倫比亞大學的內外科學院就宣佈，對符合條件的學生，用獎學金頂替其原有的助學貸款，從而避免了學生畢業後的債務重負。其中大約有20%的學生可以被免除所有學費。

　　凱斯西儲大學的克利夫蘭診所—勒納醫學院以培養內科醫師為主，從2008年起，該院的所有醫學生都會獲得全免學費的獎學金。但他們的學生人數僅有30餘人，而紐約大學的學生則超過了400人。

　　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醫學院數年前也曾募捐到1億美元，為自己的部分醫學生免除了四年所有的費用，包括學費、生活費等。但大概只有20%的學生才可以得到這個獎學金。

　　正因為如此，紐約大學才聲稱，自己是全美排名前十位的醫學專業中，第一個提出將所有學生全免學費的醫學機構。但需要指出的是，紐約大學免除的只是高昂的學費，並不包括食宿等相關費用。這筆費用加起來，平均每人每年為27000美元。

　　免除學費背後的深刻意義

　　紐約大學醫學院院長、紐約大學朗格尼健康中心CEO格羅斯曼教授在當天的聲明中説，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他們充分意識到必須要加以解決一個道德問題，那就是，現在的醫學機構對日益渴望成為醫生的年輕人增加了債務負擔。

　　格羅斯曼院長所言不虛。

　　以紐約大學醫學院的學生為例，據報道，大約有62%的畢業生離開校門時都揹負着一身的債務。2017年的畢業生平均債務數額為184000美元。在紐約大學看來，如此高昂的學生債務，破壞了美國的醫學職業生態，導致很多人無法正常地去選擇未來的醫學職業。 同時，為了儘快還掉所欠債務，畢業生都選擇收入高的職業。據報道，在美國，醫學專業領域之間的薪酬差距驚人。兒科醫生的平均年收入為221900美元，內科醫師為260000美元。神經外科則高達662755美元，整形外科醫生也能達到537568美元。

　　除了學科本身的原因之外，紐約大學這次全免學費的提議之所以能引起全美的高度關注，完全是因為高昂的學費已經成為美國一個重大的社會問題。單説從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以來的這十年，美國高校的學費就一直不斷上漲。美國政府、教育界、社會各界都對此提出了嚴肅的批評，責難與呼喚改革之聲幾乎從未停止過。要讓學生上得起大學已經成為美國高等教育一項需要迫切解決的重大問題。截至目前，美國高校的努力都集中在要解決學生的學費問題上。

　　紐約大學決定的深刻影響

　　格羅斯曼在聲明中説，希望其他醫學機構也能夠跟進，也能夠像紐約大學那樣免除醫學生的學費。這一期望能否實現還需要進一步觀察。但很顯然，紐約大學這一決定，不僅對自己的醫學院，也會對整個醫學研究領域乃至整個高等教育界產生重大影響。

　　首先，對醫學領域非常向往，但囿於高昂的學費而有所卻步的學生來説，無疑是排除了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也將鼓勵他們選擇自己所喜歡的醫學專業。從目前來看，這一決定對於低收入家庭來説，是極大的福音。

　　其次，對於那些願意獻身醫學事業的青年才俊來説，他們可以放下沉重的經濟負擔，從而更加專心致力於醫學學習與研究。據統計，到2030年，美國醫生的缺口為120000人。像紐約大學這樣強有力的資助，無疑將有助於青年學子選擇醫學專業。

　　再次，從某種程度上可以避免醫學畢業生因為身揹債務負擔，而選擇收入較高的醫學工作領域。正如格羅斯曼所説，在一個多樣化的羣體中，人們需要的是各行各業的醫生，不能因為有債務危機，就妨礙那些有抱負的人們，在未來選擇（收入相對較低的）內科和外科這樣的醫學專業。

　　其實，像紐約大學這樣免除學費的行動計劃，無疑將促使和啓發人們更多地思考高等教育中的現實問題，包括低收入家庭學子上學難、因為學費昂貴而影響到專業選擇乃至未來工作選擇的大問題。在現代消費社會中，在一個各個國家都在渲染有多少億萬富翁的現代社會中，紐約大學的做法想必能夠為人們打開解決問題的新思路，從而找到解決問題的新辦法。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原題為《紐約大學為何免除所有醫學生學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