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無權盤查行人的身份證？——給寫《過冼村派出所》的媒體人普個法_風聞

本文轉載自“天下説法”公眾號（id：wulaws）

昨天，有位叫何光偉的媒體人在“媒律圈”寫了篇《過冼村派出所》，質疑警察在派出所門口的馬路上查身份證沒有法律依據。他的文章引發大量轉發，也導致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討論。我認為，這種討論還是有意義的，雖然問題是個老生常談的老問題了。因為，很多人其實都搞不清楚，在一些公共場所遇到警察盤查身份證的，有沒有義務配合。

何先生自稱是河南信陽人，辭職的媒體人，幾年前曾在《南方週末》門口見證過警察查中山大學一位女學生的身份證。女學生的質疑是：“我走在馬路上，不是住酒店開房，你們為什麼要查我身份證？”當年，應該是有過一場大討論。或許何先生是忘了，所以他還是在質疑執法警察，“你們查身份證的法律依據是什麼？”警察就告訴他依據《人民警察法》和《居民身份證法》。

何先生稱，警察無權依據《居民身份證法》查他的身份證。但警察最後還是強行把他帶到派出所，翻查了他的物品。他拒絕配合，並拒不配合採集個人信息。他要求警方補齊手續，但警察説是口頭傳喚。何先生把強行帶到派出所、搜查、口頭傳喚、做筆錄，全加了定語“非法”。最後他要求派出所給他道歉。這篇文章獲得了十萬以上的點擊，三萬多點贊。

何先生最大的問題，是以為自己懂法，並義憤填膺地認為自己的權利遭到了不法侵犯。更可怕的，至少是有幾十萬網友贊同他的觀點。一個法盲不可怕，集體法盲才可怕。

《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法》規定：為維護社會治安秩序，公安機關的人民警察對有違法犯罪嫌疑的人員，經出示相應證件，可以當場盤問、檢查；經盤問、檢查，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將其帶至公安機關，經該公安機關批准，對其繼續盤問：（一）被指控有犯罪行為的；（二）有現場作案嫌疑的；（三）有作案嫌疑身份不明的；（四）攜帶的物品有可能是贓物的。何先生可以説自己根本沒有犯罪，憑什麼盤查他？但“有違法犯罪嫌疑”並不是被盤查人説了算的，“是否有嫌疑”的裁量權主要來自警察的專業判斷。例如，你形跡可疑、神色慌張，算不算？還真不好説。但你也不能因此斷定盤查違法。

何先生自稱是良民，沒有義務接受身份證盤查。但壞人會把字刻在臉上嗎？犯罪嫌疑人裝扮成良民的多了去了，怎麼分辨你是不是逃犯啊。如果所有人都以自己是守法公民，就認為可以拒絕正常的身份證查驗，那身份證盤查就可以廢止了。警察又不是看相的，能一眼看出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啊？你希望有逃犯跟着你矇混過關嗎？

再看《中華人民共和國居民身份證法》，第十五條規定：人民警察依法執行職務，遇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經出示執法證件，可以查驗居民身份證：（一）對有違法犯罪嫌疑的人員，需要查明身份的；（二）依法實施現場管制時，需要查明有關人員身份的；（三）發生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突發事件時，需要查明現場有關人員身份的；（四）在火車站、長途汽車站、港口、碼頭、機場或者在重大活動期間設區的市級人民政府規定的場所，需要查明有關人員身份的；（五）法律規定需要查明身份的其他情形。有前款所列情形之一，拒絕人民警察查驗居民身份證的，依照有關法律規定，分別不同情形，採取措施予以處理。

根據規定，除了前面提到的“犯罪嫌疑”外，在人流密集的公共場所，被查身份證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比如，在地鐵站、高鐵站，很多人就被查過身份證。很多逃犯，都是警察在火車站看神色後檢查身份證查出來的。更別説張學友的演唱會上曾經多次查到過逃犯了。該條還有一個兜底條款——“法律規定需要查明身份的其他情形”，你能説在派出所門口盤查是違法的？雖然何先生説現場有輔警，但正式民警出示警察證後盤查，他也是拒絕配合的。

有人説，那我沒帶身份證怎麼辦？這其實好辦。除了身份證外，還可以出示駕駛證、護照、工作證、居住證等相關證件，證明身份。如果都沒帶，報出正確的身份信息，也可以查驗通過。我就有幾次通過報身份證號碼過關的。即使忘記身份證號碼，警察也會在“警務通”上通過輸入正確的名字、工作單位甚至户籍等信息進行核對。

何先生既沒有提供身份信息，也不配合警察執法，那警察就有理由懷疑，你可能存在犯罪嫌疑，想逃避檢查。因此，如果你對執法的合法性有異議，現場必須先配合警察執法，再事後申訴救濟，而不是現場抗法。還有人在警察執法時要求其出示“執法證”，其實壓根兒就不存在執法證這種東西，警官證就是執法的證明，對身着警服的人員，就有義務配合其執法。

何先生拒絕配合警察查驗身份，就被帶到了派出所，這合法嗎？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居民身份證法》：拒絕人民警察查驗居民身份證的，依照有關法律規定，分別不同情形，採取措施予以處理。情形包括：（1）對於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如暴力抗拒人民警察依法查驗居民身份證的，可以妨礙公務罪依法追究刑事責任；（2）對於構成治安處罰的，依法給予治安處罰；（3）對於有違法犯罪嫌疑而身份仍然不明的，可以將其帶至公安機關，對其繼續盤問（時間：24小時）；（4）對於在管制現場的人員，可以強行帶離現場等。可見，拒絕配合查驗身份證，警察有可能把你帶到派出所盤問，尤其是他認為你有作案嫌疑的話。你神色慌張又拒絕配合查證，警察會加深對你的“合理懷疑”，這樣的強制帶離，絲毫不違法。口頭傳喚，當場並不需要向你出示傳喚通知書之類的法律文書。

另外需要説一句，有些人老被網上的公知洗腦，以為美國這些國家很自由，警察不能隨意盤查，公民可以不配合。真的是大錯特錯，如果你以這套做法去美國，怎麼死都不知道。查查網上的新聞，因為拒絕配合美國警察執法，有多少是被當場擊斃的？儘管很多被事後證明是無辜良民。但警察執法，有時不需要理由，你只有配合的義務，你可以事後投訴，但不能當場抗法。

那有人又説，那如果警察濫用權力，欺負我怎麼辦？《公安機關人民警察盤查規範》規定：民警執行盤查任務時，應當始終堅持理性、平和、文明、規範，因情施策，確保安全。還規定：民警執行盤查任務時，應當着制式服裝；未着制式服裝的，應當出示人民警察證；應當向被盤查人敬禮並告知：“我是XXX（單位）民警，現依法對你進行檢查，請你配合。”經盤查排除違法犯罪嫌疑的，民警應當向被盤查人敬禮，並説“謝謝你的合作”，禮貌讓其離開。當然，在實際工作中，在人流密集場所查身份證，工作量很大，沒辦法挨個敬禮，這個我覺得也可以理解。如果你要求警察出示警官證，他又無法出示的情況下，你的確可以撥打110核實或“驗明身份”後，再予配合。你也可以撥打12389對民警違法違紀進行舉報。

我個人認為，對警察執法的尺度，應該有所限制，但考慮到公共安全的問題，尤其是現在反恐形勢如此嚴峻，把情形外的執法，濫用權力的問題，交由事後投訴。現場配合，不僅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公共安全負責。媒體人不守法，還如此以訛傳訛，我覺得有點不負責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