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厄德：《百年戰爭簡史》評介_風聞

英法百年戰爭無論在歐洲史範圍內還是世界史上都具有相當的意義。儘管研究者不乏其人，著述亦非不足，但要將這場圍繞英格蘭和法蘭西展開，同時又牽涉到幾乎整個西歐、中歐，頭緒紛擾、線索繁多、歷時漫長的戰爭敍述的簡潔明瞭，使入門者不至於因為混亂的王位繼承和王室關係而暈頭轉向的書，德斯蒙德·蘇厄德的《百年戰爭簡史》（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17年），可以算是各中翹楚。

本書最大的優點就在於章節安排精巧，以時間為線索，同一個時段內圍繞主要的一對競爭對手（愛德華三世vs.腓力六世、黑太子愛德華vs.約翰二世、愛德華三世vs.查理五世、亨利五世vs.查理六世 etc.），英法對抗的主線明確而突出。但與此同時，涉事的卡斯提爾、勃艮第、布列塔尼、教宗也在適當的時機進入敍事之中，有關百年戰爭所造成的社會-文化影響也沒有被忽視，因此整個敍事儘管頭緒多但不顯紊亂。其次，無論是敍述的語言還是翻譯都相當的流暢易讀，並且實體書的裝幀也相當的漂亮，手感極佳。整體的閲讀體驗可以説是非常良好。

百年戰爭儘管最後是法國勝利，但這也僅是最後的結果而言。整個百年戰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英格蘭單方面地吊打法國。普瓦提埃、克雷西和阿金庫爾都是法國人難以忘卻的恥辱。但作者並沒有對這幾場大戰役過多着墨，反倒十分強調英國人的“騎行劫掠”戰術，即利用機動性，迅速移動的同時不斷靠劫掠以戰養戰。這一戰術對法國造成了極為巨大的破壞，英法之間的仇恨和敵意正是在此時沉澱下來。很有趣的現象是，許多在法國劫掠為生的匪團（英國人稱作Company，真是無比諷刺：企業就是劫掠！）是法國人組成的，而且法軍在戰場的劫掠並不亞於英格蘭，但法國人總是將惡行歸咎於英國人身上。這與明末的倭寇是何其的相似。

英國人之所以採取這樣的戰術無非是因為英格蘭的財力並不足以承擔同法國的長期戰爭，財政問題始終是困擾英王的難題。所以在戰爭中英國人除了直接劫掠外，靠抓戰俘獲得贖金，以及在佔領區收取保護費成為支撐戰爭的財運。事實上這一“生意”可以説是無比的成功，以至於英國人已經將同法國人打仗視作發財的機會，英王本人就是戰俘贖買生意的最大中間商，大量的財富流入英格蘭，富麗堂皇的建築得以興建，許多暴發户成為新的貴族，英國的名聲也臭名遠揚。可以説，英國人的原始積累中不乏法國人的血淚。

法國當然不是英國人的唯一受害者，號稱紳士的英國人事實上總是不擇手段。百年戰爭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之後對抗西班牙時的皇家海盜德雷克也是“罪犯”一般的紳士。至於克萊武、額爾金父子等等更是與此一脈相承。或許越是缺少什麼就越宣稱什麼，所謂紳士大概也就是慣盜的自嘲？如果當真的話就真的太天真了。

亨利五世輝煌的勝利確實能夠維持住法國的統治，但是勃艮第人的背叛（當然他們和法國人的同盟無疑是和魔鬼的契約，最終導致自己的毀滅），和貞德的號召最終奠定了法國人的勝利。當然必須指出法國人擁有更多的財力，因此能夠組建更多的常備軍，而且火炮也被證明優於長弓。1453年波爾多投降，百年戰爭結束，只是當時誰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也確實，華勒斯坦所謂的“核心區的鬥爭”，才剛剛開始。

PS：標題來自於不列顛愛國歌曲《Rule, Britannia!》的一句歌詞。原句是“Britons never will be slaves”（當然也有把will 替換為shall的版本），當然，不列顛人當然從來都不會當奴隸，只是他們一直在奴役其它民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