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前夕，張宗遜為何被解職？（四）_風聞

四、西華池戰鬥經過

到黃昏時分，張宗遜終於知道整48旅主力已經進入西華池了，於是決心以新4旅、第358旅進攻西華池；獨1旅除第714團配置在楊家圪塔對板橋進行警戒以外，其餘為預備隊，配置在孫家寨凹附近地域；以警3旅第5團向赤城方向警戒。[1]

這天黃昏時，駐守西華池東北的整48旅戰車防禦炮連的一個排長唐清永帶了幾個人在鎮東溝邊給騾馬弄草，發現溝東邊行人來往不斷，即向連長閻進傑報告。該連長又報告了何奇。何奇派作戰科長王國珩前去偵察。偵察過程中遇見一個老漢，經盤問，説出共軍正在溝東八里遠的九龍川做飯吃，人多的很。何奇聽説後，親自去偵察、審問一番，之後令閻進傑設一個排哨，把住路口。並告知閻，西安綏署來電，飛機偵察到我旅東側十里左右有大批共軍跟進，所以該老漢所説很可能屬實，需要對溝東來人特別注意檢查。晚上9時許，該排哨發現有四個人匍匐前進，哨兵當即開槍，對方扔了2顆手榴彈後，下溝去了。何奇聽到槍聲，令副官處長張奎武去詢問情況，並令戰防炮連進入陣地，做好戰鬥準備。但何奇卻莫名其妙地堅持認為這只是共軍局部擾亂性質的行動，所以並未令其它部隊作相應的準備。整48旅戰車防禦炮連佈置的排哨發現共軍偵察人員以後，連長閻進傑按照何奇的命令，令步兵排全部進入排哨，讓第2排排長唐清永指揮兩挺重機槍在連部後院門外進入陣地，準備以火力支援排哨，封鎖東溝的路口。[2]

西野第358旅以第8團配屬山炮4門為主攻，預定當日（3日）晚20時50分從於家堡、雙柳村出發，經五里溝泉向西華池攻擊前進，如五里溝泉有敵，則先以一部消滅之，主力向西華池進攻；以第715團為二梯隊，在第8團後跟進；第716團為預備隊，配置在五里溝泉、楊溝老附近地域。[3]警3旅第5團2日原在合水縣城以北15公里的柳溝一帶，3日14時獲悉敵人撤退後，第5團奉命追擊，20時追到縣城發覺敵人已經撤走。該團繼續經柏樹塬向板橋方向追擊。[4]

23時許，第8團部隊進至三里店以南、西華池北側地區，隨即組織進攻。決定以第1營沿凹道隱蔽接近敵軍，向西華池的新街實施突擊。突破後，再以第2營擴大戰果。但該營先頭分隊（第2連）因為地形不熟，大約是轉到了鎮的東北邊，正好從敵戰車防禦連的排哨陣地附近突入，遭到該連的頑強抵抗，數次攻擊未成，難以繼續發展。第8團又令第2營在第1營右翼進入戰鬥，從西華池西北端向東攻擊。但該營先頭分隊（第5連）進至城牆缺口處，遭敵火猛烈射擊，被迫撤出。[5]整48旅戰車防禦連也損失重大，排哨傷亡殆盡，排長帶了少數人退入連部後院屋頂。[6]

當晚西野的進攻起始就不順利，失掉了突然性。不過，戰鬥打響之後，警3旅第5團聽到西華池附近槍聲緊密，正在向這個方向趕。獨1旅、新4旅也進至西華池附近。從總的態勢來看，攻方仍然具有絕對的優勢。另外，何奇自信滿滿，只以為是游擊隊偷襲，並未重視，當七里店宿營的第142團團長陳定行聽到槍聲激烈，打電話過去詢問時，何奇還挺鎮定地告訴對方，只是共軍的擾亂襲擊，沒有什麼了不起。這對西野一方也很有利。

至4日拂曉，第358旅令第715團以一個營（第3營）從第8團右翼向敵西側突擊，並令第8團繼續發展進攻。第715團第3營從西華池西面突入以後，攻佔了兩處房院，也受阻不能繼續發展。新4旅第16團則是從東南面向西華池進攻，該團第1營第2連、第3連凌晨2時突入村內，佔據數處院落，堅守一天兩夜，連續打退了對方的反撲17次。早上6時30分，該團第2營第8連從東南端突入。第8團上午7時將第二梯隊的第3營加入戰鬥，向新街西北端的大廟攻擊，與敵軍反覆爭奪後，佔領了該廟。[7]整48旅輜重營以三個重機槍連全部18挺重機槍竭力抗擊，但仍然擋不住西野的突擊，在天明時被打垮。西野突入了西華池鎮內。

這時何奇總算搞明白這不是共軍的擾亂進攻，趕緊打電話告訴陳定行西華池遭到攻擊，正處於白刃戰中，輜重營陣地被全部突破，大街北面據點，全被摧垮，部隊已經退至旅部附近，要陳定行帶第142團向旅部靠攏，等待天明後空軍的支援。陳定行正在佈置調動之際，何奇又來電要該團先派一個營跑步增援，可見情況已經十分緊急。陳定行這邊剛剛將第1營派走，第3營陣地就遭到西野部隊的襲擊，接着左翼又被突破，營長盧少陵被打死。一部分西野部隊直撲該團團部，和第142團特務連發生了激烈戰鬥。第142團第3營和團直屬部隊幾經衝擊，才將共軍擊退。至拂曉，第142團除留一個連掩護以外，主力向西華池靠近。等天亮後，陳定行才發現整個團全部人馬都暴露在曠野之中，成了東側山頭共軍馬克沁重機槍的靶子。槍聲尖厲，流彈飛舞，該團只好疏散匍匐前進，慢慢向西華池靠近。[8]攻擊該團的西野部隊是新四旅第16團第3營，雖突入村內給予第142團較大殺傷，但因為地形所限，只能佔據唐家溝泉東側山頭要點，組織冷槍射擊，遲滯敵增援。[9]

至4日上午10時，第142團進入西華池地域。何奇的旅部直屬隊傷亡過半，遂令戰車防禦連轉到街西，佔領旅部北面的堡子門樓（騎兵排駐地）堅守，並以通信連的一個步兵排加強該連。何奇又令輜重營和第143團放棄街東，撤到街西待援。同時，令第142團佔據張家山、唐溝泉一帶組織防禦。大約上午11時左右，西野再次發動攻擊，整48旅騎兵排垮掉了，堡子門樓守軍亦傷亡殆盡。這時何奇手裏連預備隊也沒有，情況危急萬分。至12時，西野第16團第3營又攻佔了城南的一個高地。守軍還發現有共軍預先進入鎮內的便衣人員從老百姓住的窯洞內投出手榴彈，造成守軍死傷。禍不單行，就在這危急時刻，何奇登上北房房頂觀察第143團和輜重營戰況時，被機槍擊中大腿，受了重傷。不久，何奇收到了胡宗南發來的電報，本以為是通報援軍進展的情況，誰知被胡在電報中痛斥一頓，指其不聽指揮，擅自行動，貽誤大局。何奇又急又氣，頓時一命嗚呼。副旅長萬又麟怕軍心動搖，將何奇死亡的消息封鎖起來，並立即召集會議，宣佈任何人不得棄守陣地；同時致電西安綏署，要求從速增援。[10]

中午時分，陳定行帶部分軍官乘國民黨軍飛機掃射的空隙到前沿偵察，重新部署。據陳觀察，何奇在兵力部署上大有問題，沒有把防禦重點放置在東北方向，而西北端小高地的大廟又被西野佔去，居高臨下，對守軍極為不利。下午1時左右，第142團以第1、第2兩個營接替了戰車防禦連的陣地，以第3營第9連進攻西北端之大廟，以打通與第143團聯繫並奪取有利態勢。但三次衝鋒，均被擊退，傷亡慘重。無奈之下，萬又麟轉而決定加強防禦，再堅持一晚。於是國民黨軍推倒部分民房，掃清射界，集中8挺重機槍封鎖大街北端開闊地，同時急電駐赤城的第143團第3營星夜馳援。下午接到胡宗南的電報，要其固守待援，稱先派飛機助戰，另有大軍即刻趕來解圍。萬又麟將此電通知部隊，於是人心稍定。[11]

西野因白晝進攻不利，也暫時採取守勢，重新調整部署。張宗遜下達命令，以第358旅並指揮獨1旅第35團仍從西華池東北、、正北、西北各方向進攻；獨1旅（欠第35團）並指揮新4旅第771團向七里店、唐家老莊、李家莊之敵進攻；警3旅第5團向張家山進攻；新4旅第16團仍從西華池東南端進攻。各部統於4日18時30分發起衝擊，要求當晚全殲該敵，解決戰鬥。[12]

第358旅以第716團由西華池東側向新街實施主要突擊，第715團沿舊城牆及西北端向南發展進攻，已經打了一晝夜的第8團則改為預備隊。獨1旅下午3時進至西華池東南官家坡底組織戰鬥。除以新4旅之第16團繼續向西華池東南樊家窪一帶進攻外，以新4旅之第771團進攻唐家老莊、唐溝泉地區，以一個團（第2團）向李家莊攻擊，第714團則作為第二梯隊。[13]

雙方都知道，這是決定性的一晚，等待第48旅的命運是什麼呢？

晚上8點多鐘，西野的進攻再次展開。國民黨軍第142團首先垮了下來，爭先恐後向南跑，團營長都制止不住，有點像“發妖風”，跑到鎮邊才住腳。幸而西野並沒有跟蹤追擊，可能是因為有些房內的守兵以及重武器因來不及撤退仍然在抵抗。陳定行好不容易命令各營長把部隊帶回原陣地，繼續抵抗。隨着西野攻勢越來越兇猛，第143團陣地正面被突破，第142團的防線也千瘡百孔，自身難保，勉強湊了一個連增援上去，但杯水車薪，難以濟事。急切中，萬又麟令重迫擊炮連以2門美式重迫擊炮對準西大街中段被西野已經佔領的地區，從北向南進行面積射，連續發射了100多發炮彈，其中不少是燃燒彈。西野的攻勢由此頓挫，一部分部隊不得不撤出鎮外。[14]

打了一個晚上，至拂曉時分，第358旅第716團攻佔了新街的一半；第715團攻佔了舊城內的數處房院之後即無法再取得進展。為提高進攻速度，第358旅將第35團第1營加入了戰鬥（在第715團的右翼），但由於國民黨軍火力太強，至拂曉前仍未摧毀敵人的抵抗。其它方向的部隊也進展不大。至拂曉前，第2團只佔了李家莊東南側一個小高地；第771團攻佔唐家老莊東側陣地後，因為遭到東北端一個小寨子的敵人頑強抵抗，也無進展；[15]警5團5日凌晨4時許，追擊70多里地後，才趕到西華池西北的板橋，[16]因倉促投入戰鬥，該團攻佔張家山至西華池南側之後，也與敵人打成對峙。[17]

5日拂曉，西北野戰集團司令部派廖漢生、徐立清分別到第358旅、新4旅瞭解情況，督促儘快解決戰鬥。廖漢生趕到第358旅，卻從黃新廷那裏得知司令部已下命令撤退了。黃新廷向廖漢生爭辯説整48旅只剩下鎮內兩個較大的據點，只要再加把勁，就可以徹底解決戰鬥，野戰集團司令部在這一關鍵時刻命令撤退是不妥的。廖漢生開始還不大相信，因為司令部派他來就是要督促儘快解決戰鬥，怎麼會要撤退呢？他趕緊給司令部打電話，參謀長閻揆要接了電話，向廖説明是張宗遜等考慮到敵援軍迫近，西華池還未拿下，因此下令要部隊撤出。[18]事已至此，廖漢生、黃新廷也只能徒喚奈何。[19]

因未接到張宗遜撤兵的消息，彭德懷3月5日下午發去一電，指出：“破壞胡軍進攻延安計劃，首先是你們能在隴東、關中兩區打幾次好仗”，並告誡張、習“每次要集中五倍六倍兵力消滅敵一個團”且“消滅敵一個旅也要從首先消滅敵一兩個營着手”。[20]當天晚上，張宗遜、習仲勳向軍委報告了西華池戰鬥未能達成殲敵目的的情況，稱“敵佔街市房屋及我軍舊築之工事頑抗，非死不繳械。敵雖死傷近千，受到致命打擊，只因未能殲滅其主力，以至今日晨敵援趕到，我遂放棄殲敵決心”。[21]

整48旅第143團留駐赤城鎮的一個營（第3營），5日早晨8時進入西華池。據他們説，天亮時看見共軍陸續撤到溝東的塬上集合，主動退走了。萬又麟也不敢久留，立刻佈置撤出西華池。走前將鎮裏的男人一律拉走，抬運傷兵。凡認為形跡可疑的老百姓，經簡單盤問，如果承認是寧縣和合水的民夫但説不出部隊番號或無部隊認領的，均作為混入鎮內的共軍，被拉走槍殺。上午11時，整48旅南撤，走出五六里才遇見增援的整24旅先頭部隊。整24旅派出一部分部隊繼續向西華池前進，擔任掩護。大約12時進入西華池，正好碰上西野也派了小部隊到鎮內打掃戰場，雙方又打了約1個小時。[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