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視率才是毒瘤本身？5萬個樣本户代表13億人喜好_風聞

收視率造假事件仍在持續發酵。

自9月15日導演郭靖宇發佈長微博聲討收視率造假問題後， 影視圈包括光線傳媒董事長王長田、導演陸川紛紛聲援。隨後，中國電視劇製作產業協會公開發表聲明，稱收視率造假是行業毒瘤，號召全行業達成共識，共同抵制收視率造假行為。國家廣電總局也發出公告，表示已經對收視率問題展開調查，一經查實違法違規問題將嚴肅處理。

這個套路其實非常眼熟。幾乎每隔幾年，就會有人站出來聲討收視率造假，相關部門則會出台對收視率造假的監管政策，然而再有人出來抗議和戰鬥，證明整治的結果收效甚微，或者藥效甚短。

收視造假似乎陷入了一個死循環。在造假產業化、各方齊聲討、嚴肅來處理背後，硬糖君更想討論一個根本問題：收視率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操縱收視率如此容易？

你是收視樣本户嗎？

也算是影視圈人的高曉松，曾經在一次節目中提到，自己至今不知國內的收視率到底是怎麼算出來的，那麼複雜的、多樣數據，究竟都代表着什麼。

電視收視率，是指某一時段內收看某電視頻道（或某電視節目）的人數（或家户數）佔電視觀眾總人數（或家户數）的百分比。

目前，來自索福瑞的52城和全國網收視，是我們普遍採用的權威收視數據。52城覆蓋中大城市，全國網覆蓋範圍較廣，通常業內更重視前者。

索福瑞是央視市場研究股份有限公司與世界市場研究集團TNS合作成立的中外合資公司。作為央視官方的收視率平台，索福瑞是第一家在大陸地區統計收視率的公司，一直處於壟斷地位。

儘管電視台、片方、廣告商都視收視率為命根，觀眾也將收視率作為劇集是否受大眾歡迎的重要標準。但一直以來，對索福瑞電視收視率的公平性和客觀性都存在質疑——縱使在未被“買收視”的情況下。

索福瑞電視收視率採用抽樣調查的方法，通過在樣本用户家庭電視機上加裝收視測量儀來計算。所以，咱們大多數家庭的收視情況，是不被記入收視率的。不要以為自己在固定時間收看某節目，就能幫助增長收視率。先看看自己家有沒有這玩意：

樣本客户家庭成員在收看電視時，只要在某個頻道停留一定時間長度，該裝置就會記錄，生成統計數據。

原則上，對樣本用户家庭的選擇是隨機的，但具體產生方法硬糖君就不得而知了。樣本户和數據公司簽訂嚴格的保密協議，數據公司的採樣人員也不能透露具體的樣本户歸屬情況。如果有幸身為樣本户，請一定要留言給硬糖君。畢竟，這可是堪比中彩票的幾率。

**索福瑞官網顯示，目前其擁有5.79萬餘户樣本家庭，代表着12.8億的內地電視人口。**其電視收視率調查網數據顯示，25個省級收視調查網的樣本用户為17250個，117個城市收視調查網的樣本户也不過是21000個。

而據《華商晨報》2013年的一篇報道，上海是樣本量最大的城市，但樣本不超過1500户，而其他大部分城市的樣本量在1000以下。測量樣本數量之少，每個樣本重要性太大，也使得收視率數字飽受質疑。

2010年7月，《人民日報》曾連發四篇文章揭露的正是收視率樣本户污染問題。索福瑞前總經理王蘭柱對此回應，他們的工作人員在入户安裝、調試、維修的時候經常會被“盯梢”。為此，公司還建議這些入户員工不要從單位出發，可以在去用户家前到商場等人多的地方轉轉，然後再去用户家，以減少被跟蹤的幾率。

​但即便如此，仍阻擋不住相關人士“污染樣本户”的努力。畢竟利益太大，樣本又太少。

除權威的索福瑞外，**酷雲在近年來也被作為收視數據補充。**不同於索福瑞的樣本户模式，酷雲是通過統計智能電視、機頂盒的數據，來監測實時收視和節目佔有率。

酷雲的實時關注度，就是指實時（每秒）收看某頻道/節目終端數佔當前總體終端數的百分比。目前，酷雲已經累積了7300萬以上的家庭用户。

從目前的情況看，污染酷雲數據的難度和意願都較低。但酷雲畢竟不如索福瑞權威和直觀，也就只能以“野榜”的身份行走江湖了。不過，趁着索福瑞再被質疑的這一輪，酷雲的PR頗有藉機上位之勢。

監管道高一尺，造假魔高一丈

按照導演郭靖宇微博的説法，其新劇在播出前曾被某衞視要求購買收視率，且購片主任“貼心”介紹了賣收視率的大神。“大神”挺乾脆，開價90萬一集，還不保奪冠。

那麼“大神”們是如何能對收視盡在掌握的呢？通常認為有兩種方式，第一是買通收視率公司關鍵高層，直接篡改收視數據。其中，去掉收視率過低的樣本户是常見做法。

第二就是“污染”樣本户了。前文硬糖君已經論及，由於樣本户數量過少，操縱起來也相對容易。一些衞視會通過“私家偵探”等途徑獲取樣本户或其分佈區域信息，在樣本户居住小區內宣傳節目，或派人上門拜訪送禮，影響收視率。

以一個城市有1000個樣本户為例，只要能污染10户，收視率就能提高1個點。這1個點，就意味着百萬甚至千萬計的廣告收入，關係着一部劇集能否收到尾款，一檔綜藝是否就此終結。

收視造假屢禁不止，正是因為根源從未被肅清。只能是加強監管就好一段，放鬆監管就肆虐一段。

早前，導演尤小剛就在採訪中表示，有些地區一桶油、一袋面就能俘獲老年樣本觀眾的心。一桶油換哪怕是0.01的收視率，那也是穩賺不賠啊。

樣本的客觀性有待考證，收視率的算法也是五花八門。各個劇的通稿會從各種角度找到最符合自己利益的收視率，實時收視率、當集（期）最高收視率、某個地區的收視率、同一時段的收視率……最後總能找到個“全國收視第一”的爆點。

以《甜蜜暴擊》為例，7月24日播出第二日，CSM全國網收視率1.93、份額7.67%，同時段全國所有頻道第一；學齡4-23歲人羣收視率3.25、份額16.21%，同時段全國所有頻道第一。而同一天CSM52城的收視為0.948，份額3.916%。

同一個作品同一時間段的收視數據居然可以差這麼多，這也難怪有時候電視劇的收視甚至可以超過《新聞聯播》。至於這部劇真正的成色，相信各位看客心裏也是有譜兒的。

在利益驅使下，不少電視台和片方成了利益共同體，也更容易“同流合污”。現在不少片方和電視台之間會簽訂對賭協議，電視台在播出前向片方支付一部分預付款，然後依據最後的收視率給片方結算尾款。

其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畢竟廣告商爸爸們以收視率為“唯一”參考標準，就這樣廣告主施壓電視台，電視台施壓片方，環環相扣的利益鏈條上，“收視率”成為各方的議價工具，沒有一片雪花完全無罪。

“唯數據論”，當然不會停止

為何收視率造假問題會在現在——9月爆發，其實也是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每年9月下旬，各大衞視的廣告招標陸續開始，全年收視率排行也進入尾聲，是公認全年收視率最混亂的時節。事實上，我們已經能看到不少衞視的收視情況，在9月有了明顯“好轉”。

收視率是廣告商投放的首要考量因素。搞定每一個樣本户，都可能意味着千萬級別的廣告收入，擱誰也得紅眼啊。

2017湖南衞視廣告招商會

收視可以造假，收視不是衡量作品的唯一標準。但唯收視論錯了嗎？唯收視論會停止嗎？就在郭靖宇實名炮轟電視劇收視率造假的前幾天，愛奇藝發佈聲明宣佈正式關閉前台播放量，意在抵制在線視頻領域點擊造假的不正當競爭。

但就在業內外都喊起反流量的口號時，硬糖君平心而論，數據還是相對客觀的硬標準。數據縱然有種種弊端，但如果沒有數據，我們如何在這個愈加圈層化、分眾化的時代判斷一個劇或者明星火了呢？

事實上，即便不是收視率、點擊量，而是超話、熱搜、豆瓣貓眼評分、或是其他什麼，**我們註定需要數據來説明這個複雜的世界。**而任何數據，都有被污染的風險。我們能做的只能是從數據的底層設計減少這種風險，並且採納多元尺度來降低單一數據權重。

話説回來，收視率確實存在造假，但“造假”並不能成為一些作品的“遮羞布”。

每到炮轟造假的時刻，總有各種“失意”作品一擁而上。這個行業是有泡沫，恐怕也沒到顛倒黑白的程度。我們能看到收視強勁的劇集，通常和身邊人的追劇體感差距不大。而一些明顯不差錢的大投資劇集，難道真是因為“堅決不買收視”才落到如此地步？那還真是耿直啊，損失的可是真金白銀呢。

作者|葉春池

編輯|李春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