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九恩師錢復首次披露海峽兩岸秘聞_風聞
世纪杂志-2018-09-20 07:35
【錢漢東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上海錢鏐文化研究會名譽會長、編審】
今年是吳越國王錢弘俶遵循祖訓、以蒼生為念“納土歸宋”,實現中華一統1040週年,值得紀念。
錢復宗長自幼受大師胡適、傅斯年等人親炙勉勵,學貫中西。他與蔣介石、蔣經國、李登輝、陳水扁等都有工作關係,馬英九是他一手栽培的學生。他是台灣地區風雲人物,被譽為“外交才子”,曾任“外交部長”“監察院長”等職,對兩岸交流作過很多貢獻。他在擔任台灣兩岸共同市場基金會最高顧問期間,多次代表他的學生、前台灣地區領導人馬英九先生出席博鰲論壇等國際會議,對兩岸經貿合作,加深民族認同,做了大量工作,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認可。
去年冬天,應上海錢鏐文化研究會之邀,錢復宗長及夫人田玲玲參加“談‘錢’論道——家風家訓高峯論壇”,我代表錢氏宗親全程陪同錢復宗長在滬上的活動。錢復宗長為錢武肅王三十六世孫,我乃三十七世孫,他長我一輩。
我們相識已久,每次我應邀訪台,他總在百忙中會見我,設宴款待,讓人感受到濃濃的宗親情誼。最令我難忘的是2015年5月,我在台灣師範大學作《從歷代古窯址談中華陶瓷藝術之美》的演講時,他親自擔任主持嘉賓,向學校師生作推薦,讓聽眾對我有所瞭解。他在認真聽完我兩個小時的演講後,又作了點評,給予我很高的評價,晚上還專門在台北圓山飯店設宴款待我。
宴會上高朋滿座,暢所欲言,我為自己能有機緣與錢復宗長近距離接觸、聆聽他的教誨和故事而感到萬分幸運。在這裏,我想把我的見聞記錄下來與讀者分享。
圖|2011年台灣錢純、錢煦、錢復三兄弟在臨安錢王陵認祖歸宗
温總理錢復共話錢氏家訓
錢復宗長經常往來於海峽兩岸,與祖國大陸各界交往頗多。錢復先生説,和時任國務院總理温家寶先生的會面印象很深。2009年4月18日,錢復隨同台灣的代表團到海南島參加博鰲論壇。代表團抵達後,温家寶先生就跟團員們會晤。温先生是一個和藹可親、樸實厚道的人,見面後的第一句話就説:“其實咱們是一家人,錢先生是杭州人,西子湖畔,錢家很有名,出了很多名人,包括文學家、科學家、政治家、外交家。”
又説,“錢老,你們的《錢氏家訓》了不起”。他甚至當着大家的面,背誦起了《錢氏家訓》裏的一句話,“利在一身勿謀也,利在天下者必謀之”。温家寶説:這與中山先生經常引用的一句話“大道之行,天下為公”是同一個道理。中山先生一直不忘記的就是國家的統一,他説了一句非常通俗但非常深刻動人的話,“能夠統一,全國人民便有福氣,不能統一便有害處”,“我想,我們生命的根都是連在一起的,我們身上流淌的血也是相通的”。錢復先生説,他當時慚愧得不得了,因為作為錢王的子孫,他對《錢氏家訓》並沒有多少了解。
回到台北,錢先生馬上在谷歌上搜索,並全文打印出《錢氏家訓》。他説,他先複印了9份,給他的兒子女兒和七個內外孫,以及在美國的大哥(那時,錢先生曾任台灣地區“財政部長”的長兄錢純還在,正在美國探親)、二哥。二哥錢煦拿到之後,如獲至寶,又印了6份給他的6個外孫女。
錢煦知道外孫女們的中文程度不高,所以連夜把《錢氏家訓》翻成英文,讓他的外孫女可以看懂。所以,現在這些二三十歲小輩,都能朗朗上口讀家訓。錢復先生説,在谷歌上搜《錢氏家訓》的同時,他還看到了海外內很多有關《錢氏家訓》的文章。這些文章有姓錢的人寫的,也有不是姓錢的人寫的,大致上共同的論點就是,由於這個家訓的傳承,造就了錢氏人才輩出。可見《錢氏家訓》對於錢家的影響了。
為何有如此影響?錢復先生認為有兩個原因。其一,家訓“個人篇”中認為最重要是,讀書比任何事情都要來得重要,故錢家出了這麼多飽學之士。説到讀書,錢復説了個有趣的故事,他説自己出生於北京,兩歲多時因為抗戰爆發到了上海,一住就是10年,所以對上海有特殊的感情。錢其琛任外交部長時,他也在對岸任“外長”。
他説:“2005年,錢其琛先生約我在北京見面,那時他的身體尚好,我們談了很久。他問我是錢王第幾世孫的,我告訴他是三十六世孫。錢其琛是上海嘉定人,我順便問錢其琛是錢王第幾世孫?他説是三十三世孫,我笑道,應尊稱你什麼呢?他笑道,不要管他了。我還告訴這位學長,你念高三,我念初一,那時候常常罷課,你常到我們教室來説‘小朋友回家去,今天不用上課’。
所以你那時是我們很歡迎的人。錢先生聽了哈哈大笑,然後問我回上海的學校去看了沒有,我説沒有。他告訴我:‘這所學校現在還在,叫五四中學。如果你預備去,我來幫你聯絡。’三天以後,我去學校,校長把我小時候的准考證,全班同學的名冊,統統都拿出來給我看。真的是感動。時隔將近57年,那些同學的名字只有幾個我還記得,往事如煙矣。”
其二,家訓“家庭篇”中,對於男婚女嫁選擇對象有明確的指示。女子嫁先生,不是地位高有錢,而是要多讀書、有修養、有道德。男孩娶媳婦,不是要嫁妝厚、家世高,而是要娶一個賢德淑慧的媳婦。這兩點就保證了錢氏家族文化代代傳承,夫妻舉案齊眉,子女孝順,努力上進。那是因為家訓裏早就定好了標準,只要我們的族人,能夠身體力行就好。錢復説他相信《錢氏家訓》是中華家風中最優秀的典範之一。
錢復的父親錢思亮曾在北大任教,兼任化學系主任,後任台灣大學校長、“中央研究院院長”,為中國近代科學界的傑出代表。錢復説,“先父就是踐行《錢氏家訓》的典範,他給我留下來的最大資產,就是四個字:潔身自好。”家庭教育很嚴格,最重要的是身教,“父親絕不公款私用,但可以私款公用。公家的錢,絕不自己用!公家的汽車,太太小孩絕對不許坐。他老人家做了31年領導,前一半生活很苦很窮。
家裏經常明天買米的錢、買菜的錢都沒有,媽媽要拿東西去賣、去當,換回錢才能夠有飯吃。母親講父親不是有特支費嗎?依照政府的規定特支費一半是要用收據報銷,另外一半你籤個字就可以拿回來了。父親説不可以,這筆錢是要給更需要幫助的人的。”錢復自己前後做了36年機關首長,他的特支費如果拿一半回家,就不會像今天這樣上無片瓦、下無寸土,要租房子住。
他跟父親一樣,所有的特支費都留在會計處,同仁中哪一個有急需趕緊拿去救急。錢復説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台灣來了一個反對黨。“反對黨專門找大官的麻煩。大概三年前,特支費的問題被挑出來了,幾乎所有的大官名字都在上面,我不敢説我是大官,但是小弟的名字沒有在上面”。這在台灣引起較大的反響。
圖|錢復在滬參加錢王訓示碑祭典儀式,右一為錢復,右二為金炳華,左二為作者
兄弟三人認祖歸宗
錢復宗長出身書香門弟,家學源遠流長,其祖上就與台灣有點聯繫,六世祖錢公曾在清代嘉慶十一年(1806年)任台灣府知府,為當地最高行政首長。據《台灣縣誌》記載錢公曾參加清廷剿海盜蔡牽戰役,因軍功加道銜賞戴花翎。
曾祖父錢繩祖於咸豐八年(1858年)至光緒十三年(1887年)在河南各地為官,頗有政聲。2012年7月,河南新野縣在城市建設施工中,挖掘出《邑侯錢大老爺實政碑》,碑身被施工機械碰斷。碑高164cm,寬63cm,厚16cm;碑文10行,412字,列舉了新野知縣錢繩祖“體察民情、大興教育、捐俸賑災、修葺城垣、興修河防、創辦育嬰堂、辦保甲以綏靖治安秩序、重修議事台、鐘鼓樓”等政績。2014年錢復應邀去河南省南陽考察,他説 :“我的曾祖父在光緒、宣統年間,任河南省淅川直隸廳同知,先父在新野縣出生。”
祖父錢鴻業曾為上海特區地方法院代理院長,在淪陷時因不屈於汪精衞南京國民政府,被日本特務暗殺。錢鴻業臨終對家屬説:“我是法官,眼看國家將亡,我死不足惜,你們是學科學的,將來要報效國家。”錢鴻業殉國之事引起轟動,重慶的國民政府下令褒揚。這在孩提時代的錢復心中,烙下了為人臣者當如何為國盡忠的深刻印記。
錢純、錢煦、錢復兄弟仨在父親錢思亮的教導下,均有強烈的家國情懷,他們熱愛自己的祖國,也熱愛家族的文化,他們到台灣後,一直希望能夠有機會回到祖籍地杭州錢王祠及臨安錢王陵認祖歸宗。
2011年立夏,位於西子湖畔的錢王祠格外莊嚴肅穆,院牆四周披上了金黃色的飄帶,印有“錢”字的醒目彩旗迎風招展,台灣三錢認祖歸宗來了!這是三兄弟多年的夙願,他們分別從美國等地會集台灣,隨後一同乘飛機飛抵祖籍地杭州,開始了尋根之旅。良辰吉時,錢王祠內“五王殿”前,鼓樂鐘聲齊鳴,人們靜穆肅立,隆重的祭祖儀式開始了:恭頌祭文,敬獻鮮花,齊誦《錢氏家訓》……
圖 | 錢復與蔣經國合影於金門
蔣公身邊工作十年
錢復自小聰明過人,有志從政。1952年,他考上台大政治系。1959年,為了考驗自己,他隻身帶着20美元到美國耶魯大學求學,結果僅用3年時間就拿到了政治學碩士和博士學位,青年時期即成為遠近聞名的才子。1963年,錢復當選台灣首屆“十大傑出青年”。他與連戰、陳履安和沈君山並稱“台灣四大公子”。
1965年5月,錢復從美國回到台灣後不久,蔣介石在官邸召見他,詳細詢問其求學和工作情況,並親切地對他説:“以後要常常麻煩你了。”最後階段對他進行口試的是宋美齡。口試大概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結束後,蔣介石問宋美齡:“你覺得這個青年人如何?”宋美齡回答得很乾脆:“英文還馬馬虎虎,算是不錯了!”從此,錢復出任蔣介石的英文秘書。
錢復正式踏上仕途,加入蔣介石的幕僚羣。事實證明,他才子的稱號絕非浪得虛名。每逢重要場合,如果由他擔任翻譯,總給人一種大將之風的感覺,很少有翻譯不清楚的時候。
台灣早期,太窮太苦,依賴援助,直到上世紀60年代經濟起飛,而那時的大陸正在遭遇“文革”。1966年11月11日,蔣介石叫錢復過去,告訴他第二天將有一個重要宣佈,首先有4個字要知道怎麼翻譯——那便是“文化復興”
Renaissance;其次,要將每年的11月12日定為中華文化復興節。錢復問他原因,他説,中山先生一直對文化很重視,一個是陽明山的中山樓蓋好了;第二個,鑑於大陸現在的遭遇,許多文化寶物都遭到了人為破壞,我們要保護中華文化。
錢復説,在蔣公(介石)的倡導下,台灣學術界更加註重中華文化研究。此前“中央研究院”、台大、師範大學已經有很好的基礎,1967年後更加重視。當時台灣人不能到大陸來,很多事情的研究無從下手,但台灣跟美國往來較為密切,所以很多人唸完大學選擇去美國深造,像哈佛、耶魯、哥倫比亞、加州大學、密歇根大學,都藏有大量在台灣無法看到的中國典籍。很多年輕學者到那裏去接受教育,再回來傳授這些知識。
蔣介石在大陸失去政權後,痛定思痛,故到台灣後特別重視年輕幹部的選拔培養,一些部門將人選推薦給蔣介石,他都親自找來談話,看走路樣子,言談舉止,爾後確定培養對象。他的寧波口音較重,不苟言笑,他會客氣地召喚年輕人,請坐。然後問家裏有些什麼人?是什麼學校畢業的?近來讀什麼書?如讀的書是他感興趣的,會親自與其交流,以此作為考察的手段。如談話者被看上的,他就在名單上畫個圓圈;如是不滿意者,就用筆輕輕點一下,不動聲色。
蔣介石喜歡讀書,推薦指導錢復閲讀他認為有價值的書,而且大都是他親自看過的,有批註和圈點,如梁啓超所著的《論李鴻章》《戊戌政變記》,沙俄時代內閣總理維持伯爵所記、由王光祈翻譯的《李鴻章遊俄紀事》等。錢復印象最深的是,蔣公關照仔細閲讀由田村維則所著影印本《勝海舟傳》。
勝海舟是日本幕府末年有名的武士,1860年曾奉派率日本船艦答聘美國培裏提督的“黑船”訪問日本。當時日本艦艇無遠洋航行設備,在海中遇到大風浪,同行者均建議折返日本。只有勝海舟認定此行奉天皇諭令,必須不顧險阻完成使命。最後他們一行狼狽抵達舊金山,忠誠完成使命。書不算長,錢復連讀三遍,爾後蔣公問他讀書心得。他説公職人員接到命令,必須盡一切努力完成任務,個人榮辱得失不應考慮。蔣介石聽了滿意地點點頭,非常嘉許。
錢復還説,蔣公喜歡山水風光,也懂得中華古老的風水之術,彈丸之地的台灣幾乎走遍。看到好山好水時,會禁不住點頭示意,臉帶喜悦;見到窮山惡水,一聲不響,掉頭就走。這讓錢復頗受啓發,他一邊觀察蔣介石是如何欣賞山水景觀的,一邊思考山水好惡究竟表現在何處,漸漸地,也悟出中國的風水之道。
錢復透露,蔣介石平時也愛看看電影,印象最深的是《梁山伯與祝英台》,在官邸前前後後看了十幾次,這個故事寄託了他濃濃的鄉情。如果蔣介石挑不出喜歡的電影,就會説“放那個”。他還特別愛看由李麗華和嚴俊主演的傳統古裝戲《狸貓換太子》等。
蔣介石平時很少發脾氣,是一位慈祥的老先生,但偶爾也有破例的。基辛格於1971年7月9日秘密訪華。7月15日,尼克松宣佈:他即將出訪中國。在宣佈這一消息之前的20分鐘,台灣駐美國“大使”沈劍虹才得知這一驚人的消息。這一消息公佈後,台島上下頓感震驚,可見美國人是多麼的不靠譜。時年85歲高齡的蔣介石聽到消息後,不禁破口大罵:“尼克松不是個東西!”
圖|1970年8月26日,錢復(中)為蔣介石做翻譯
建言經國取消戒嚴
去年是蔣經國取消戒嚴30週年。1987年7月14日,蔣經國發布命令,宣告台灣地區包括台灣本島和澎湖地區,自15日零時起解除戒嚴。此舉結束了國民黨赴台38年來對台島一直實行戒嚴的歷史。而錢復,正是積極建言台灣取消戒嚴者。
錢復深受蔣經國賞識,幾乎每天一上班就要他到辦公室談話,下班前也要他去辦公室彙報工作,還被委以駐美聯絡重任。他説:1972年12月經國先生帶他去金門考察,在街上看到一家照相館,就拉他進去拍照,並且堅持倆人合影。過了幾天,蔣經國親自將照片交給錢復,上面題了“君復兄留念”等字。
後來,蔣經國又要錢復多用時間代他管教兩位公子孝武、孝勇。錢復説自己太年輕,只比公子大10歲、12歲,恐怕不宜。蔣經國誠懇地説:“他們都很尊重你,有些事情做父親的不便向子女説,説了傷父子感情。”於是錢復常常老氣橫秋給公子們率直的建議。
因為這層關係,錢復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就是勸説蔣“解嚴”。這件事情改變了台灣歷史的進程。錢復曾先後兩度向經國先生建議取消戒嚴,雖然當時蔣經國認為這會動搖“台灣之本”,在口頭上沒有鬆動,但內心受到的觸動是極大的:錢復是他最親信的人之一,而且錢復代表的是美國人的意見,他不得不認真考量。最後蔣經國採納了錢復的建言,從而為台灣民主跨出劃時代的一步。
1949年5月19日,“台灣省政府主席”兼“台灣省警備總司令”陳誠,以確保本省治安秩序為由,而頒佈:“自五月二十日零時起,宣告全省戒嚴”之戒嚴令。1986年3月錢復返台後,曾到中山樓和蔣經國談了一小時。他利用機會報告美國政府將對台灣的人權狀況認真檢視,如不理想則停止軍售。
當時“江南命案”等事件大大影響了台灣的“國際形象”,錢復在美國直接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他已看到結束“戒嚴”乃大勢所趨,儘管這個話題在當時政治上還是禁忌的,但他仍決定冒險向蔣進諫。“這一層意思,我説了約半小時,經國先生很認真地聽,沒有打斷我,等我結束以後,他回答説:‘我曉得你在這個問題上受了許多委屈,但要告訴你,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不能做,做了會動搖國本的。’”爾後錢復再次語重心長地向蔣經國進諫,希望引起他的重視。
過了四個多月,有秘書到華府看錢復,説台灣正在積極處理一些敏感的政治問題,最先解決的可能是戒嚴問題。此後錢復又接到蔣孝勇從台北打來的長途電話:“父親要我告訴你,他想了很久,認為還是你的意見對。”三週後,蔣經國會晤美國《華盛頓郵報》發行人葛蘭姆夫人,直截了當地表示:“將很快終結此項緊急命令(戒嚴)。”錢復的提議終獲採納。爾後,台灣開放報禁、黨禁,民主化遂成為不可逆轉的潮流。
國民黨的長期統治,積怨很深,那些新成立的政黨和出版物大都將矛頭對準當權者,重炮轟擊,街頭的羣眾示威活動也此起彼伏。但蔣經國卻告誡黨內幹部,國民黨今後要在台灣爭取民眾的支持,就必須以民主的方式,展現它比對手更能符合人民的日常需求。
錢復表示,他已是83歲老人了,前60年活得高高興興的,認為民主政治最好,一生拼命為實現民主政治的品質與效率。他以前向蔣經國建言“戒嚴是不對的,是錯的,不該做這個事情,民主是對的,自由是對的,你要做”。最近這個二十年,“我後悔説了這些,民主和自由到了台灣都變假的了。現在搞成了綠色恐怖,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圖 | 錢復與蔣經國合影
李登輝搞“台獨”真相
李登輝出任台灣地區領導人之初非常重視錢復,錢復不僅有美國的背景,而且在島內沒有權力基礎,不會對李構成威脅。1990年,錢復當上了“外交部長”,但隨着李登輝的“台獨”傾向明顯,兩人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1995年,李登輝執意訪美,錢復極力阻止,認為會破壞兩岸關係,結果大大得罪了李登輝,被排擠出權力中心。1996年,錢復被李登輝發配到“國民大會”當“議長”。
錢復始終認為“大陸政策是外交政策的上位政策”,是針對李登輝對“一箇中國”政策轉變,針對他的“台獨”傾向。“我講這句話是警告他的”。大陸政策在當時最高指導原則是國家統一綱領,只要有這個政策和綱領在,台灣的安全與安定可以保障,不會有任何問題。我要跟大陸統一,你怎麼可以打我,外交政策換任何人主政都不受影響。
想不到這些年問題變得這麼嚴重,這樣糟糕。李登輝無視台灣同胞要求發展兩岸關係的願望,無視兩岸交流給台灣經濟和社會帶來的巨大效益,利用“千島湖事件”,惡化兩岸關係,推行“務實外交”,拓展其所謂的“國際生存空間”,實質是在國際上製造“兩個中國”,謀求“台獨”。
所謂“千島湖事件”,是1994年4月1日清晨8時5分,載有24名台胞遊客、2名導遊、6名船員的“海瑞號”遊輪,在浙江千島湖被燒燬,人員全部死亡,這就是震驚海峽兩岸的“千島湖事件”,此純屬一起重大刑事案。“千島湖事件”發生後,台灣島內一些高官和政治人物,自4月12日開始便紛紛發表措辭強烈的指責,並以所謂“草菅人命”“土匪”等詞語進行惡毒攻擊,將此變為政治事件。李登輝更是以“中共是一堆惡勢力,是土匪”進行謾罵和攻擊;“台獨”勢力趁機煽風點火,鼓動“台灣獨立”。
4月12日,台灣大陸事務主管部門宣佈“即日起暫時停止兩岸文教交流活動”“自5月1日起停止民眾赴大陸旅遊”。自此李登輝開始全面、公開推行“台獨”分裂路線。台灣當局的舉動為兩岸關係和兩岸交流蒙上了陰影,引起了海內外的關注。
蔣氏父子時代,台灣堅持“一箇中國”和“漢賊不兩立”的政策,凡是與中國大陸建立外交關係的國家,台灣一概與之“斷交”;凡是中國大陸加入的國際組織,台灣必退出,不允許在國際社會搞“雙重承認”和“雙重代表”,形成“兩個中國”。
李登輝主政以後,改頭換面,推出了“務實外交”“銀彈外交”“經貿外交”“政黨外交”“度假外交”等等,並強調“務實外交要重裏子,不要重面子”,與許多國家發展了“官方”或“半官方”的實質關係。
圖 | 錢復(左)為蔣介石做翻譯,右為宋美齡
李登輝推行“務實外交”的目的,在於打破涉外孤立局面,增加對國際事務的參與,強化台灣的“國際地位”,與更多的國家建立“外交”關係、實質關係,謀求“拓展國際生存空間”,最後在國際上造成“雙重承認”的事實,形成“兩個中國”或“一中一台”的局面。1988年初,李登輝親自出馬,以“台灣來的總統”的身份訪問新加坡,名義是“度假”。這是國民黨退台以後,台灣地區“領導人”第一次訪問無“邦交”的國家,事後李登輝對記者説:“台灣來的總統”,“這樣稱呼雖差強人意,但還是可以接受的。”並且表示,不管哪個國家,以什麼名義邀請,他都願意前往訪問。
1989年,李登輝利用歐美反華的機會,對“彈性務實外交”更加狂熱。他在會見聯邦德國學者時稱:必須承認現階段台灣當局“治權無法有效在大陸行使的事實,承認這項事實及尋求突破在外交上的限制,將有助於台灣重返國際社會”。於是便頻頻出擊,僅從1989年7月至1990年5月,即利用優惠貸款、經濟合作、技術輸出等手段,先後同與中國大陸有邦交的格林納達、利比里亞、萊索托和幾內亞(比紹)等國恢復了“外交”關係,使“邦交國”由原來的22個增加到28個。
李登輝頻頻出訪,其目的是多元的。第一,他要讓世界知道“中華民國在台灣”。他出訪過程中不止一次講,“存在才有希望”,“愛拼才會贏”,“在這裏我與各國總統平起平坐,就凸顯了台灣的存在”。第二,用金錢穩住“邦交”。李登輝每次出訪大多帶着台灣“中央銀行”總裁,台灣媒體形容李登輝的出訪是“送錢之旅”。
據台灣公開的資料:除新加坡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以外,李登輝每到一個國家都要給幾千萬美元的貸款或援助、捐助,有的國家只有幾十萬人口,伸手就要3500萬美元,若不給馬上與中國大陸建立外交關係。僅1994年5月中南美洲和非洲的4國之行,就累計花去1.13億美元。
錢復認為,親日附美是李登輝“務實外交”的主軸。實現訪美、訪日是李登輝的最大心願。親日是“台獨”勢力的根本利益所在,也是李登輝“親日情結”的本能體現;附美則是“台獨”勢力所依賴的靠山。為此,李登輝積極配合美國和日本的亞太戰略,鼓吹建立“亞太安全體系”,併為日本政府官員將台灣劃入《日美安全保障條約》的地域範疇而叫好。
在位時,李登輝曾四次策劃訪日,都以失敗告終。直到2001年終於在第6次以“看病”的名義去了日本,圓了“訪日”夢。其實他去看病是假,搞“台獨”是真。
原本第二次“辜汪會談”,定在1995年7月上海舉行。之前錢復向辜先生做了很長時間溝通,辜先生用便條紙寫蠅頭小楷,記了厚厚一摞。他説,我都記下來了,但是我還講不出來,開會時你派個顧問給我。錢復説,沒問題,一定。但李登輝一定要去美國康奈爾,毀了這一切。一直到1998年才進行第二次“辜汪會談”。
所以,錢復説:“天底下的事情,謀事在人,我一定盡我的能力去做,但成事在天,沒辦法。我為了這樁事,除了口頭之外,還有過14頁的正式文件給李登輝,告訴他不可以去,去了以後有什麼樣嚴重後果。他不聽,不聽我就辭職,他又不許我離開。對我來講,那一段日子很辛苦,我一直覺得這是讓兩岸關係沒有能夠順利進行的最嚴重事件,也是我最痛心的一樁事。”
1995年6月,李登輝終於用重金敲開了訪美的大門。為了打通訪美的關節,從1994年起就花巨資僱傭美國著名的遊説公司——卡西迪公關公司,到美國國會山政治遊説。原定年酬金150萬美元,後因成效顯著,增加到350萬美元。
在鉅額金錢的誘惑下,卡西迪公司説服了美國參、眾兩院中大多數反共、反華的議員,通過了聯署邀請李登輝進行“私人訪問”的決議。據香港媒體透露,李登輝為了訪美,僅1995年就花了28.1億新台幣,約合1億多美元。
卡西迪公司在攻下國會議員的同時,還把政治遊説直指關鍵人物克林頓。卡西迪公司通過華盛頓的重要人物向克林頓保證:只要同意李登輝訪美,1996年克林頓競選連任總統時,台灣將給予鉅額捐獻,作為其競選經費,不會少於5000萬美元。李登輝還向康奈爾大學捐贈250萬美元,條件是該校要頒給他傑出校友獎,並在歐林講座中,邀請他擔任主講人。李登輝投機取巧訪美,應了中國的一句老話:“有錢能使鬼推磨。”
李登輝訪美,主要目的是動搖美國“一箇中國”的原則立場。特別是6月9日他在康奈爾大學的演講中,16次提到“中華民國”。台灣大學政治系教授張麟徵曾對李登輝此行的表現評價説:就國際宣傳效果而言,他無疑是一個“兩個中國”的“超級推銷員”。
美國則稱他是“麻煩製造者”。李登輝訪美后,兩岸關係嚴重惡化,他以“爭取國際生存空間”為名,行分裂祖國、謀取“台灣實質獨立”之實,因而其做法已經危及兩岸關係的正常發展,危及台灣社會的穩定。錢復認為,李登輝的倒行逆施、分裂祖國,不得人心,必然遭到兩岸同胞的共同反對。李登輝宣揚兩國論,推行“台獨”,終將成為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
近年來,我與錢復宗長交往甚多,他的言行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作為一名睿智博學的外交官,他的敏鋭,他的智慧,他的思想,他看問題的視角,他的為人……都深深地感染我,讓我欣賞,也讓我醒悟。每次與錢復宗長見面,他都會談到祖先的功德,“江浙一帶五代十國的吳越國,在趙匡胤南征北戰、建立北宋時,以武力消滅了8個國家,僅剩吳越國。
當時的吳越國經濟富庶,兵強馬壯。吳越國錢姓國王,為使生產力免遭破壞,生民不被塗炭,主動放棄王位,納土歸宋,由此中國和平統一。錢弘俶作為實現和平統一祖國的第一人,其智慧、勇氣和膽識,令世人景仰。此乃開闢了人類文明史上和平統一的先河,值得後世借鑑”。
慎終追遠,不忘祖恩,海峽兩岸錢氏後人,語同聲、枝連理,文共宗、血同源,共同努力推動着兩岸和平發展和交流合作。今年春天,書法藝術版《錢氏家訓》線裝本,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正式出版,錢復宗長直接指導並撰寫長序。他在序言中指出:“望讀者諸君在閲讀、踐行錢氏祖訓的同時,欣賞書法藝術,讓中華優秀文化代代相傳,弘揚光大。”
“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錢復宗長身上具有中國傳統士大夫的精神,他雖經歷了政治的潮起潮落、人生的雲捲雲舒,但他始終恪守中華傳統文化的美德,以天下興亡為己任,温文爾雅,包容謙卑,成為錢氏後人學習的楷模。
原文《錢復見證海峽兩岸風雲》載於《世紀》雜誌2018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