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失憶與失意_風聞
王晓笛-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博士生-图财的逗比时评人,抓耳挠腮的论文民工2018-09-21 10:45

初到高雄的時候,是從左營站下的火車,向西不遠處就是左營港,一個留下太多悲歡離合的感傷之地。漫步於左營港的晚霞,眺望着一片波光的海浪,視線中偶爾飛過幾只白鳥,在落日的餘暉之中,斑駁陸離,像極了鋪陳在碧海藍天上的水墨。這場景如痴如醉,讓人心神寧靜,已然見不到當年風雨飄搖中的混亂與嘈雜。我不由自主地哼起了JS的《東北老家》:“大約半個世紀,故事在山東港邊,奶奶帶着一家人,從此告別熟悉的家園。乘風破浪的軍艦,從青島經過福建,終點落在左營港,未知的命運就要上演……”
從青島登船而來的不止這對東北後裔兄妹,還有我的台灣好友小聞。小聞的爺爺是個傳奇的人物,隨同遠征軍進入緬甸,做過美國人的翻譯。1949年,小聞爺爺離開了髮妻,隨軍從青島啓程前往台灣,本以為只是一次常態的撤退,卻不曾想,此生再未還鄉。
90年代,李登輝榮登大寶,表面上推動國統綱領,但私下積極向台獨靠攏,台灣內部局勢暗潮洶湧,民進黨和綠營勢力開始蠢蠢欲動,老人家經常會坐在電視機前失神。一次他喝了點酒,一把抓住年幼的小聞,表情嚴肅地問她,你是台灣人還是中國人?小聞一時語塞,隨後怯生生地説:“台灣人?”老人家勃然大怒,咆哮道:“你是中國人!你給我記住你是中國人!”
歲月已逝,儘管老人已歿多年,但小聞至今還對當時的場景記憶猶新,老人留下狠話,誰要選票投給民進黨,就不準進這個家門!也從那個時候起,小聞家從來沒有投過民進黨的票。這也是無數藍營家庭的心聲,即便國民黨是扶不起的阿斗,也要含淚將選票投給國民黨。藍綠的對決與紛爭,成為了生活必備的一部分。
不知何時起,台灣人失去了身份。
離開上海前,導師分給我的課題任務並沒有做完,來到台灣後經常要泡在圖書館裏,查找資料,修改文稿。有時會翻開一些塵封已久的論文合集,都是二十年前台灣知識分子的思想精華。字裏行間透露着大國國民的驕傲和不可一世:中國是世界文明的貢獻者,中國也要承擔起世界進步的責任,台灣是中國的先行者,不僅要緊密的連接世界,也要對大陸和香港有標杆作用!這種奮發有為和敢於天下先的曠世情懷,一如大陸現今的精神面貌,大氣磅礴,讓人心情振奮。
只是,這種精神,終究留在了那堆紙張發黃的論文之中,只是一紙考據的材料。
我在台灣的方法論課程老師老劉,年過古稀,已臨杖朝之年,本應該是頤養天年的歲數,卻主動回到學校上課,按他的講法,自己就是喜歡教書,這是他生活的方式。然而現實卻令他倍感失落,他經常會在課堂上抱怨現今台灣學生的種種頑劣和懶惰。他時常回想起,二十年前,甚至三十年前,台灣社會的那種奮發向上的精氣神,人們信心滿滿,對美好生活充滿了期盼。可如今這一切都變了,台灣的目光,不再關注於世界,而是熱衷八卦隱私;台灣的精神,不再奮鬥進取,而是耽於安逸,沉浸在莫名的“小確幸”之中。談及他之前在大陸講課的經歷,他雙目放光,身體手舞足蹈,滔滔不絕地講述他是如何的受到學生的尊敬和仰慕,他作為一個老師的尊嚴如何在大陸得到了實現。
他希望可以去我的母校南開,實現到大陸去教書的意願。他為自己規劃好了未來的生活:半年在台灣,半年在大陸。他希望在生命餘下的時間裏,在大陸重温在台灣已經失去的東西,那種情感與氣節,是他這種跨越兩個世紀的人,終生難忘的烙印。
不知何時起,台灣人失去了精神。
沒有了身份,沒有了精神,台灣只是亞細亞邊緣的一個可憐的孤兒。這個在大陸如神話一般的美麗存在,正變得讓人陌生與捉摸不透。國家的第一個公祭日時,我還在台灣,在社交網絡上,留下了一條狀態:“約摸台灣這邊是沒什麼紀念活動了,在台陸生們記得都默哀一下死難同胞,八年打得不容易啊……”這一天,一個休閒的星期六,繁忙一週的台灣人匆忙丟下手中的工作,開始享受週而復始的愉快假期,台北街頭鶯歌燕舞,小吃夜市人聲鼎沸,這才是輕鬆愉悦的生活!遙遠的南京,只不過是一個書本上的地名。FTA被韓國搶走,也不過是“磚家叫獸”危言聳聽的把戲。這片樂土,有她自己的行為方式,正如一位台灣網友所言:“我們無力也無願承擔那麼多的期盼和責任。”
曾經的那個台灣,已經被忘記,也許未來,忘記得會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