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鞠躬，國王嗯哼_風聞

文 | 錦小江

本文題目源於赫塔·米勒的一本散文集書名。原名叫做《國王鞠躬

國王殺人》。恰巧，筆者所旅（DA）居（GONG）的海外某著名國際小都市D城，也有位很了不起的國王。只不過這位國王是不會殺人的，卻是一位政治玩家。D城現在免簽了，許多垃圾傳媒各種忽悠國人撿垃圾的時候經常説到這個地方。

猶記得前段時間，小確幸成為了一大熱網絡度詞語，當然到最後也僅僅是熱度詞。它究竟是不是真的幸福，毫無爭論甚至討論的必要。畢竟，一個類似現代版陶淵明式的空想，放在今天全球資本主義社會關係大背景下，也不難看出結果如何。只不過，幸福和快樂一樣，都是主觀的，它與物質基礎和自我的心理狀態有較大的關係，但和他人幾乎是無關的。而且，幸福往往無關大小，只關乎內心，關乎反求諸己。

那麼，既然不討論小確幸，筆者今天就和各位探討一下“小卻幸”。

毫無疑問的是，D城是“小卻幸”甚至是“小卻大幸”的一種特殊樣本。而其大幸的根源，跟它的油氣、地理、人口結構、政體、領導決策等等密不可分，網上可以很隨意地找到逐條分析，就不獻醜了。

首先，我們來簡單地算算D城這小樣本的賬本：

D城2017年的GDP約為1000億刀，人口大約300萬，名義上而言人均GDP約3.3萬刀一年。其中，具有“分紅”資格的，基本上為當地土著，而這些人數量僅僅約為60萬。有趣的是，筆者長時間觀察下來，這些土著的人均GDP大約會在兩倍，甚至三倍名義GDP以上。這是為什麼呢？

實際上，當地社會有一個非常特別的“贊助”制度——任何外國人如果要在本地開公司，必須要找至少一個本地人/公司做擔保（不含自貿區，而且自貿區有其他的惠土著規則），並且擔保人/公司擁有你公司的約半數股權。至於該半數股權的行權可能性和可選項，着實有點紛繁複雜，不展開了。當然，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公司一段時間內都能在這裏穩定盈利。可知的是，這一制度，在D城所處於的大灣區，是一個普遍的政策操作手法。

D城其實很小很年輕，而國王又是個操縱輿論的高手，也是為什麼國際頭條上經常出現D城的各種眼球新聞。比如常見字眼：世界奇蹟，豪車遍地走，某土豪怎麼怎麼花式地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這麼做有兩大目的：一來吸引外資流入帶來水漲船高，二來那些希望發家致富、工作一年回國就三套房之類的做夢者跑來這裏圓（BAN）夢（ZHUAN）。

之前，由於得益於某種免税操作，D城21世紀以來快速積累了超大量的各種大中小企業、公司、機構，外來務工人口也是一季一個新數據。極端而言，這裏還是黑錢洗白的理想場所。這導致的結果之一便是：一個土著的年“贊助”費少的有幾千上萬刀，多的情況下十幾萬甚至上百萬刀（和該土著所在的權力級別和能力級別有關係）。其次，土著的國民福利那是非常非常非常令人羨慕的，水準簡直令人髮指。並且，這種福利是基本不對外開放的，只限於土著。而如果外國人想成為土著，哈哈哈哈哈，其實嘛，中國男子足球隊未來還是比較可能進世界盃的。再次，土著有了上面的躺着掙錢的兩種福（XI）利（XUE），假如湊巧還自己開個店甚至公司什麼的，各位可以估計一下土著的人均GDP有多少刀了。

與之相對的，則是羊毛出在佩奇身上。在D城，其實很容易看到巨量的南亞、東南亞低價勞動力，從事着最辛苦卻天氣最熱的基礎工作。你知道他們的工作低價到什麼程度？月薪350刀左右，甚至以下！請注意，D城生活成本在世界的排名是20左右。這些人基本上沒有五險一金之類的保障，吃住基本自費。有些是被公司安排十幾個人住一個小房間，必須整晚蜷縮着睡到天亮。這在D城其實是嚴重違法的，但是廉價勞動力資本家買通了居住樓的保安，報警了一點用都沒有。而且那些人由於有着一家老小和老婆還等着匯款過日子，許多勞工也只能忍了。

筆者見過很多酒店、建築、保安、保潔等多個行業的勞工，基本每天除了超長時間的做工，就是睡覺，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雖然工時超過D城法規，但是資本家們和政府部門聯繫緊密的結果就是各種勞工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其實現在網上依然可以找到若干人權組織對D城的某些報道，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資本家有着許多的方法讓刺耳的聲音消失。説句難聽的，奴隸也配談人權？有能換飯吃的工作就算對你不錯了。而這種情況，依然要比他們的母國待遇好甚至很多。這種奴隸般的生活，一眼望得到頭，又一眼望不到頭。只要來這裏生活一段時間，你就會發現：天堂，人間，地獄，原來是同一個時空存在的。

然而這些和晚晴的華工們相比，又差的太大太遠了。光“豬仔”兩個字，就已經説明了那時候的華人根本連人都算不上。國都非國了，國民還算國民嗎？雖然這話可能很多人都不樂聽，但就很多像筆者這樣的海外搬磚黨的感覺來説，一個人，只有出過國相當一段時間的，才能完整的體會到國家加諸在個體上的意義，才能確切地體會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中國近現代史的悲慘。但這種重要、這樣悲慘，是文字沒法傳達而讓你感同身受的。就好像人們常説比黃連還苦，光讀文字沒吃過你又怎麼體會得到？

舉個實在的例子，筆者幾年來接也觸過不少各種菲律賓人，大多在D城市做基礎勞工，收入非常非常低。其實他們的祖國曾經非常富強，亞洲老二，亞開行總部就設立在馬尼拉。幾十年左右的時間，由於種種原因從一個王者混成了“王八”。就像爺爺還是個大老闆，到你這輩就成了只能給人做保姆做廉價勞工，你會是什麼感受？

如上圖，我們很容易的可以找到世界人均GDP排名，抽取前30為例，可以粗略地分為以下若干種類型：

1老牌資本主義大國。

典型的比如英法德美日，近現代發展中有着花式掠奪、無惡不作的發家歷史甚至是傳統，都搞過全世界，或者半個星球。現在，又有全世界的資本、人才、技術堆積沉澱，生根發芽，長出點好看好吃的果子簡直正常不過。有些人，總喜歡説歷史上的日本人幫了一些人大忙，請問這些人：兩次世界大戰，全世界又幫了燈塔國多大的忙？

2 某個大區域內，資本、人才、技術等等重要經典要素定向在一個小地方堆積沉澱。

比如李家坡，D城，以色列等等。這些小地方位置極好，資本的聚集效應使得其對周邊市場產生巨大的虹吸作用，源源不斷的有着各種資本淨流入。因此良性循環也就有了國際名聲。

3 得天獨厚，老天垂愛型。

澳大利亞，卡塔爾，挪威等等。人口少的可憐，資源多的可怕。

4 其他型/綜合型。各種優勢都有些，或多或少，點面線交織。

可見，一個非常顯眼的事實是：前30之中，只有美日兩國的人口是過億的，但兩者都不如中國人口的個位數值。很顯然，中國想要追上富強過上好日子，前面三種路是沒有現實基礎更沒有歷史可能的。而第四種，也就成為了探索發現的必然。

曾經，亞洲四小龍的明星省份，有段時間不少人過着非常“小卻幸”的生活。這和產業浪潮轉移、資本淨流入有較大關係。一旦淨流出了，肯定要出大問題的。然而，現在一些新興的小老虎、小獅子、小貓咪類型市場中，如果仔細觀察思考，你會發現，其實有許多是家庭作坊式的政治體制，法制什麼的基本上就是幾大家族的遊戲，這也是為什麼這幾十年能夠短時間內成為發達經濟體的沒有大國的身影。

比如在D城中，政（HUANG）府（SHI）控制着名目繁多的“政府公司”，水電局，交通局，房地產，能源，銀行，投資局，大商城等等，都是自家資產。花點錢分點紅僱點職業經理人，生錢的遊戲對他們而言是很容易的，這樣他們才有了足夠的底氣和能力去鼓搗各種世界排名了，而有了排名，便有了許多成事的條件了。這就有點類似於實體公司、二級市場相輔相成的道理，只不過國王首先融的是名聲，然後才是資本。名聲轉化成資本不難，關鍵在於如何操作輿論。不得不説，國王是個輿論高手。正是：國王鞠躬，國王嗯哼。

D城崛起的十幾年中，如前文所分析的，根源在於各類資本和大量超低價的勞動力不斷淨流入，因而土著的福利都是建立在這兩項主要基礎之上的。其實這也是許多現代迷你型發家國家/地區的秘密。好比有了源源不斷的活水，養些魚蝦蟹還是很簡單的的。也正是因為有統治者對他們的主觀、客觀紅利，土著的小日子過得才相當滋潤。所以在他們眼裏，國王就像神的化身一般，是無所不能的超人，衣食住行教育醫療消費之父母。而在非土著“奴隸”的眼裏，他是剝削他們的大幫兇。同樣道理，享受着燈塔元資本溢價好處的人，當然要把燈塔國誇到天上去的，而被燈塔國割韭菜的，自然恨之入骨。這都是屁股問題，其實也沒什麼好説的。唯一可説的是，資本是21世紀新的國王。

筆者傾向於把D城稱之為披着家庭作坊式的權力資本主義外衣的社會主義實驗小區。或者説，壟斷權力式資本主義商標下的社會主義實踐內核。而這壟斷，是企業、市場、司法、社會發展等等全方位4D式的壟斷。只不過，這種制度的得意和得益人，往往僅限於國王團隊和土著居民。這種制度的代價是什麼呢？總佔比80%的非土著人被這制度源源不斷吸血。當然，非土著裏也有着鮮明的吸血層級結構，以後可以接着討論。

但是，非土著是永遠不能和土著一樣享受極高福利的。為什麼？資本天生的排他性。你看看燈塔就知道了，一直以來都是今天搞這個，明天打那個，趕着資金滿世界來回跑，而且據説還要三億人優先於七十億人，搞得好像全世界都欠三億人的，其實自己才是欠得最多的。欠錢的是大爺，國際上也是一樣的。大爺過上好日子了，什麼好的都佔了還要把理兒全和輿論佔了。你説，被他大爺的，還能過的咋樣？為什麼那麼多人擠破頭也要成為大爺裏的一員？仔細想想經濟內在性原因便知了，制度問題其實只是表象。你説是先有歐美資本的全球化，還是先有英語的第二官語地位化？膝蓋都能想明白的。當然，習慣跪着和沒膝蓋的人才多半要裝糊塗呢。

燈塔有個著名外號稱為熔爐。什麼意思呢？很顯然，資本淨流入，C獨秀淨流入，所以它的市場指數是經常性長牛的，移民人才等要素也是一直增長的。資本項，可以查看燈塔財政部官網TIC數據欄目，如下圖。至於人才流入情況，有了一戰二戰一鍋端的得天獨厚不説也罷了。

我們都知道：股票的上漲根本在於資金的向上運動，而地區的壯大發達要複雜一些，除了錢，還要人，技術，區位等等要素。不知道D城國王是否對資本主義各國發家史有着爛熟的研究，並且結合實際條件，創造性地提出現代資本＋現代奴隸的發展模式，使得D城短時間大放異彩，“奇蹟”不斷，當然也忽悠不斷。不過即便沒有，他也還是很厲害的一位人物的。他上個月剛和路過並做客的大大簽訂了全面戰略伙伴關係聯合聲明，風向看得準，又不得罪大國，當然混得好。

橫向來看，我國一二線超級大城市同樣對相對落後的地區產生着巨大的虹吸效應。看看那些最牛最強的公司總部所在地，對一二線的無數爭論，北漂滬漂某漂等經久不息的話題，就知道這效應有多麼恐怖。北上廣深之所以北上廣深，除了政治和歷史因素，更重要的是和D城、燈塔的輝煌騰達有着一樣的內在基因。筆者清楚的記得，高中上學那會兒有好些個家庭很富有的同學舉家“移民”上海，並且數量一直是年年增多的。是什麼造成了一線的户籍那麼難？這和某種綠色的卡片是一回事。北漂和熔爐漂有着相似的經濟政治結構因素（有人戲謔的説，“移民”北京比移民北美難度還大）。

然而，在過去出現的二元經濟之中，工、農經濟方面巨大的剪刀差使得工商、城市之類快速發展得飛起，並且和農業差距不斷加大，也就有了城鄉差距的巨大矛盾。後來中期提出的工業反哺農業，也算是對犧牲農業的一種補償。只不過農業似乎沒有回過血來（這有很多歷史原因），每年的一號文件足以説明問題。實際上，我們的農業基礎至今有許多非常薄弱的地方，中國最窮苦的人，一定絕大部分在農業、鄉村之中。這些人，恰恰是國家在歷史發展時期被迫犧牲最大最多的人。還記得農業税多少年前廢除的嗎？知道税率有多高嗎？知道三伏天的農村晚上被拉閘限電血淚史嗎？知道那時候農業水平有多落後嗎？

這些人當中，很多可能一年攢的錢還不夠買小資買部水果手機的。如果沒有他們，社會恩格爾係數漲起來分分鐘的事。吃都沒保障，你説一個國家怎麼發展的好？那些整天在網絡上喊窮的人，戲精不要太多，不信你讓他們去農村試試。有人可能要問了，現在不是很多進城務工的嗎？當然沒錯，不過你去二三四五線城市觀察一下，他們的工作時間和工作條件，再看看待遇，他們的家庭保障，子女教育等等，比一比就知道自己的處境。同樣是人，憑啥是你更好？同樣是户口，憑啥三代以後你的命在市價上更精貴？中國有多少人口呀，憑啥應該什麼好的都傾向你？

其實很多事情就跟D城土著對國王和對外來者的感情一樣，只不過説破了確實不太好聽。

地球的人口承載力在技術非爆炸式增長的時期總是有限的，如果現在人類的社會基礎不改變，那麼有人吃香喝辣，就一定有人洗碗刷鍋甚至撿垃圾吃。而且必然的是，吃香喝辣的一定大大少於後者。

最後，善意的給來海外D城旅遊的朋友提個醒：D城人員複雜，有好多種國籍的長工短工，魚龍混雜，一定要注意的。有不少花花綠綠的眼睛，其實他們的腸子顏色也是一樣的。人心隔肚皮你懂的。這裏基本很安全，但是白天也不離夜的黑。安全問題全世界都一樣重要的。祝大家玩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