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重樹威信的一戰——秀水河子戰鬥（四）_風聞

四、突破

秀水河子是一個有500餘户人家的小村鎮，位於彰武至法庫的公路邊，公路將村莊劃成南北兩半。該村東南地勢平坦，南北地形起伏，北山和西山是秀水河子鎮的制高點。村東一條小河，名為秀水河，鎮名由此而來，當時河面已經封凍。村中有不少帶圍牆的獨立院落，便於敵人組織防禦。但之前7旅曾在此駐紮過一段時間，撤出時將日偽時期留下來的堡壘大部平毀，並組織幹部熟悉過村內外的地形，這對於民主聯軍進攻較為有利。[1]

國民黨軍防禦部署為：第266團團部和小炮連住鎮內東北邊一個大院內，第266團第1營在秀水河子街南邊，第266團第2營在秀水河子鎮的西南邊，並向西南方向派出少數警戒部隊，第266團第3營在秀水河子鎮西和西北方向。第265團一個營在秀水河子南偏東距鎮內500米的王家大院內。[2]由八家子戰鬥和民主聯軍第1師12日晚對秀水河子的攻擊，據守的國民黨軍已經判斷出我軍攻擊的企圖，當夜向新民的第52軍緊急求援，並拼命加修北山和西山的防禦工事。[3]

按照7旅和1師的原定部署，1師以秀水河子西北面為主攻方向，由第1團擔任突擊，第2團從北面進行輔助攻擊，兩個團均以2個營擔任第一梯隊突擊。第3團主力集結於四官窩棚，以1個營位於楊家窩棚地區，作為師機動部隊，阻擊彰武東援之敵或截擊秀水河子西逃之敵，必要時參與對秀水河子的攻擊。7旅以東南面為主攻方向，打算以第19團主力2個營由東南虎皮山方向實施突破，1個營從西南前屯方向攻擊；第21團以2個營奪取洋橋後，從東面攻擊秀水河子，第2營作為團預備隊；第20團以1個營（第1營）作為第19團主攻方向的二梯隊，團主力進至小荒地地區，準備阻擊新民或新立屯方向援敵。保1團仍位於登仕堡子、劉太窩棚地區，準備阻擊新民北援之敵，並派1個連進至小塔子向公主屯方向警戒。13日晨7旅召集各團幹部進行了戰鬥佈置和動員。[4]

2月13日下午3時，林彪親自趕到7旅司令部，不僅帶去了獨立旅和十旅在鶩歡池消滅第13軍進犯之敵的勝利消息，還聽取了旅長彭明治等人關於決心部署的彙報，並親自到秀水河子南面偵察地形，林彪當面指示：秀水河子東南面地形開闊不便攻擊，而西南方向有小山及聯接的村莊可做依託，便於我組織突破和向縱深發展。該方向又是敵人側背，容易出敵意外。因此7旅應集中主力由西南向東北猛攻，一部由東南向西北攻擊；1師主力應由北向南進行主攻，一部由西北向東南攻擊。林彪同時指出，在戰鬥部署上，一定要注意頭尖尾巴長，火力要集中；戰鬥開始時，首先一頓猛打，然後猛衝，這樣一定成功。

第7旅當即按照林彪的指示，重新調整了攻擊部署：令第19團全部改由西南的大架山、前屯方向實施主要突擊；第21團第1營（欠第1連附第8連）接替第19團東南面陣地，向虎皮山方向攻擊，團主力仍在河東不變。第20團（欠第3營）進至喇嘛營子、興隆台地區，作為第19團的後續梯隊，準備參加對秀水河子的進攻，其第3營進至閻家荒地地區，向公主屯、新民及新立屯方向派出警戒，掌握敵援兵情況。[5]

林彪親自赴前沿偵察，並改變了原定的攻擊部署，這一變動是實戰中7旅迅速突破的一個重要因素。第20團由原定在小荒地阻擊援敵，北調至喇嘛營子機動地帶，雖然厚集了兵力，但也為敵迅速增援時的打援佈置帶來了不便。從事後看該團當然是直接置於小荒地阻援為佳，但作戰指揮不能只考慮一種可能性，萬一主攻方向攻擊受阻需要增兵時，則第20團在喇嘛營子就能及時用於進攻一面，故此實戰的調整亦自有其道理。

外圍戰鬥於13日黃昏打響了。17時30分，第1師炮兵向秀水河子北山之敵作壓制射擊後，第1團、第2團迅即搶佔了五里山子、黃家窩棚敵警戒陣地，先後進至秀水河子西北高地和北高地附近，佔領了出發陣地，進行偵察地形、部署兵力和組織火力等準備工作。[6]與此同時，第7旅炮兵連也向虎皮山進行了試射，掩護第21團第1營攻擊虎皮山敵1個機槍排；第3營向洋橋敵1個排展開攻擊。第19團則按第1、第3、第2營的順序經大架山向前屯接近，敵1個警戒排立即向後撤退，同時敵炮兵向我實施攔阻射擊。第19團第1、第3營快速前進，將國民黨軍第265團第1營包圍。[7]

虎皮山方向，第21團第1營以第2連為營右翼分隊，從虎皮山右側實施進攻，第8連為營左翼分隊，從虎皮山左側、秀水河子西岸實施攻擊。第3連在第2連後跟進，在虎皮山北側加入戰鬥。18時32分發起衝鋒，半小時後奪取了這一制高點。[8]

秀水河子東的洋橋，周圍是一片平地，東側有墳地，橋上駐有國民黨軍第266團第1營第1連的1個加強排。橋頭築有地堡，以5、6挺重機槍封鎖開闊地，六〇炮封鎖河套，橋周圍還拉了鐵絲網。橋的西北側150公尺處有兩座大瓦房，是敵人的連指揮所。第21團第3營採取偷襲的辦法，以第9連為先頭髮起突襲。第9連以副連長帶1個排（第2排）悄悄越過已經封凍的秀水河，沿河西岸向敵包抄。突襲獲得了成功，一下子把敵人打蒙了，迅速奪佔了大橋，並攻佔了敵指揮所。隨即該連連續打退敵人的6次反衝鋒，鞏固了對洋橋的佔領。[9]

至此，外圍的攻擊基本上達成了目的，將敵團團包圍了起來。黃昏時分，民主聯軍總部令7旅參謀長黃煒華到保1團，令該團主力推進至小塔子地區，並派一部分兵力伸向公主屯方向，加強對新民的警戒。21時許，民主聯軍總部獲悉，新民附近敵第52軍第2師的1個團已增援秀水河子。當即派人送信，令黃煒華統一指揮保1團及第20團第3營加強警戒，發現援敵則堅決阻擊，同時令第20團加強打援準備。為觀察援敵動向，並有利於7旅主攻方向的突擊，林彪臨時決定將7旅第19團的攻擊時間較第1師推遲20分鐘。同時，林彪親自來到7旅大架山方向指揮戰鬥。[10]

當晚22時，第1師按照原計劃開始了進攻。從戰鬥進程看，不知道什麼原因，第1師最初並未執行林彪改變部署的指示，仍是以西北方向作為主要的突擊點。第1團第1營由西北方向連續四次攻擊國民黨軍第266團第2營1個連的陣地未成功，第2營在第1營右側的攻擊也未能達成突破。[11]在北面的第2團只用了1個營擔任攻擊任務，第3營第8連在連長張文祥和指導員張作民的率領下向北山制高點發起衝擊，第一次衝鋒就奪下了北嶺，但隨即被敵人的反衝鋒壓退回30多米。第8連又發動了第二次衝鋒，在激烈的戰鬥中，該連連長張文祥犧牲。[12]第8連佔領了敵人的前沿陣地後，遭敵密集火力反擊，攻擊失敗。隨後第7連投入戰鬥，一舉攻上北山，俘敵30餘。國民黨軍以一個連兵力組織連續猛烈的反衝擊，第7連、第8連頑強抗擊，守住了陣地，但也難以向前發展，與敵形成對峙。[13]

也許是因為通信聯絡上存在問題，林彪臨時決定推遲第7旅攻擊時間的決定並不為第1師所知。此時，第1師的領導對於第7旅方向沒有任何動靜覺得非常奇怪，產生了疑慮。梁必業回憶裏提到：“我看了看錶，時針指在22點10分上。總攻開始10分鐘了，但是7旅方面仍然沒有一點動靜，師長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他，我們都有些疑惑，7旅為什麼還不行動呢？”“又過了5分鐘，7旅方面仍舊沒有動靜，15分鐘的戰鬥，我們師幾乎吸引了全部敵人的炮火。……但是7旅方面仍然沒有動靜，我們師的負擔更加重了”。[14]

時在第1師電台工作的陳俊三也回憶道：“戰鬥打響後，7旅方向沒有槍聲，師首長疑心7旅方向有變，多次派參謀、譯電員來電台詢問聯絡情況，而我台和7旅台一直保持隨叫隨應，沒有異常現象。直到22時30分7旅方向才槍聲大作。戰後才知他們是奉東總命令，迷惑和調動敵人，臨時決定他們正面攻擊時間推遲20分鐘”。[15]

林彪這一臨時決定後來被總結補充到“一點兩面”的戰術中去了，即：“那一面先打，那一面後打呢？通常是次要的方面先打，主要的方面後打，有時亦可同時打響，但最好是次要的方面先打”，[16]這個細節很能體現林彪戰術指揮上比較靈活機動的特點。

第1師吸引了敵人大部分的火力和注意力，當7旅隨後突然打響之時，敵人無論在力量上還是心理上都受到突然沉重的一擊，立即陷入崩潰的境地。22時20分，第7旅主攻方向的第19團第1營及第3營，在旅團炮火支援下，一舉突入國民黨軍第265團第1營的陣地，與敵展開激烈巷戰。第21團第1營亦從東面配合攻擊。僅1小時，第265團的防禦即瓦解，除營部固守一個地主大院繼續頑抗外，主力大部被殲。第7旅除留少數兵力肅清殘敵，主力繼續向縱深發展。[17]

此時第1師方向仍未突破，很讓人着急。李作鵬在回憶裏寫道：“我們焦急地等待一師發出突破成功的訊號”，“一師英勇地拿下了北山，但是由於西山角突擊的一團觀察地形不細緻，而且炮火暴露過早，西山守敵有了防禦準備，增加了突破的阻力”。[18]

由於北面的突擊打成對峙，第1師第2團決定將原作為二梯隊的第1營和預備隊第2營都拿上去，在北山加入第3營的攻擊。第1營營長劉海清比較細心，和教導員沈春光一起，爬上本團的作戰前沿，沿北山往東往南，把地形又仔細偵察了一遍。他發覺秀水河子東面槍聲較稀，工事也不多，還有一條一人來深的雨裂溝，距敵最前面的房屋工事僅4、50米，非常便於部隊運動和接敵。劉海清等迅速將這一情況報告了團長江擁輝，並建議由此突破。[19]團首長遂“根據敵情和地形情況，令3營扼守北高地，牽制敵人，主力避開村北敵之強點，集中全團火力掩護1營從東北角突破”，“二十二時三十分3連3排向敵發起攻擊，迅速打開突破口，首先打進鎮子，營主力隨即投入戰鬥。接着，2營由1營右翼突破敵人陣地，與1營並肩由東向西發展”。[20]

這樣，第1師和第7旅均完成了突破，至24時左右，“十九團推進至公路以北敵團部位置，一師攻擊部隊已進到敵團部位置以北附近，廿一團已與一師二團取得聯絡，各攻擊部隊正與敵進行激烈巷戰”。[21]雖然如此，國民黨軍仍然拼命頑抗，戰鬥處於膠着狀態。戰史中記載，“雖戰況對敵不利，但由於敵人出關以來未遭我嚴重打擊而傲氣十足，輕視我軍戰鬥力，不願投降繳械，與我反覆衝擊，逐屋爭奪，進行頑強抵抗”。[22]第2團將團指揮所跟進到秀水河子鎮內，被敵人一顆六〇炮彈擊中，團長江擁輝腰部和眼睛負了傷。[23]

就在戰鬥進入最後階段的關鍵時刻，根據彭明治等人的回憶，林彪居然發出了一個撤兵的命令！這究竟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