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思想與道教(重温之二)_風聞
灵风尚书-自由的风2018-10-03 11:19
講還丹的書最好讀《參同契》,現在將其註釋中引一句來做結語。“人之一身,法天象地,與天地同一陰陽也。人知此身與天地同一陰陽,則可與論還丹之道矣。”(元俞談《周易參同契發揮》)
在神仙家之外,還有兩派屬於方技的醫家與房中也與道教有關係。從中國醫書中所立陰陽的理論可以看出其中的道家思想。醫藥一科在道主的功課上也是很重要的。房中之術,《漢書·藝文志》雖列八家,但其書已不傳,小説中載道士擅於此術的不少。
上頭所説只在道教對於修養之方法及宇宙人生的見解,現在當略述其對於神靈的信仰。這是使黃老道成為今日的道教的關鍵。原始的道德家並沒有明白地説這世界有沒有主宰它的神。天地在他們痛心目中只是一副大機械,也可名之為“玄機”,作善作惡的果報乃是自然的機械性使它如此,並非由於大神的賞罰。漢初的道家還有些依照舊説的,如灌南子説:“禍之來也,人自生之;福之來也,人自成之。禍與福同門;利與害為鄰。”又説:“有陰德者必有陽報;有陰行者必有昭名。”(《人間訓》)這還是《易·坤》所謂“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同一語氣。鄒衍雖談五德組始之運,卻也沒有説到天志。《雞冠子·學問》所記的“九道”,似為秦朝前後的道士所必學,其存到今日的還可以找出“道德”、“陰陽”、“天官”。“神徵”四道來。神徵是講天人感應的,這與道家的思想是很晚出,也不是固有的。
天人感應在先秦時代主張得最熱烈的便是墨子。墨家思想在漢時為儒家所壓制。當時能與儒家抗衡的便是黃老道,許多派別都在它的蔭下得以保存,故墨者也就歸附在裏頭。道教和墨教的關係在它的感應論。我們將《太上感應篇》來和健於》的《法倒、《天志*《明鬼》諸篇比較一下,就覺得其中相同的觀念很多。健子啡攻》文裏列舉許多機樣,《天志湖告以“知天鬼之所福,而避天鬼之所增,比求興天下之利而陳天下之害”。擁鬼》説:“今吾為祭相也,非直注之於污壑而棄之也,上以交鬼之福,下以合歡聚眾,取親乎鄉里。”《感應篇》開首一句説:“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人所犯輕重以奪人算。”這與《法儀》“愛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惡人賊人者,天必禍之;日殺不辜者,得不祥焉”是一樣的意思。又折福的事,亦為墨者所不禁,這在《天志篇》裏説得很明白。祈攘本為宋國所重,墨子生於宋,故他的門徒多習祝史之事。道德家本不主祈德,因為這是巫祝的事,不是學清靜無為的人所當為。但自墨道參入後,祝捷幾乎佔領道家實行方面的全部!秦漢間的方士都能祈攘,攤南》有土龍求雨之文,董子甚且以儒家實行這事。祈壤之法到後來越盛,依《神仙傳·王遠傳》所記,則漢桓帝時,學神仙的已教人用符法模災治病了。漢魏道教徒所知的神仙不過如《神仙傳湖載九十二人嚴著者把墨子也入仙班,是一件很可注意的事。到五代時候,道士中還有會“墨子術”的,我們在史乘中找出的下一段話。
是時魏州妖人楊千郎用事,自言有“墨子術”。能役使鬼神,化丹砂水銀。莊宗頗神之,拜千郎為檢校尚書郎,賜紫。其妻出入官禁,承恩憲,而士或因之以求官爵。
(《新五代史》卷十四,太祖子)墨子曾否能使役鬼神,化丹砂水銀,我們不知道,但從傳説中,我們知道他的技術很好,能做木鴦和軍用的器具。宋道書中還有《太上墨子枕中記卜卷,言夜形幻化之術,可見墨子也被道教徒當做神仙看待。
黃老道家既和墨家信機樣折攘和感應説,於是後來的道教做出滿天神靈來。道教今日所奉諸神,一方面是從古代的神話流衍下來,一方面是從陰陽五行的攘星禮斗發展出來。中國古人的崇拜對象説是天地,其實是以日為主,故《祭義》説“郊之祭,大報天而主日”。日是天的代表形象,是生生之本,故為親把的主體。所以天子封禪每祭日,盟會諸侯時亦指日為誓。古時祭日應在東方,時間在春,因為東方是“震”地,為《説卦》所説萬物出生之向。拜日星的禮,由來是很早的。古時致茶之地多在高處,《史記·封禪書》説:“自古以雍州積高,神明之眼,故立峙郊上帝,諸神詞皆聚雲。蓋黃帝時嘗用事,雖晚周亦郊焉。其語不經見,措綱者不道。”那時所祭的帝是“東君”、‘凍後”、“東是”,即後來五行説流行時的‘清帝”。自秦襄公為諸侯(周平王元年),始因雍州舊峙作西峽,柯白帝;秦宣公時,國基已固,始遊禮祭青帝於密峽;靈公三年(周威烈王四年)作吳陽上跨、下峽以祭黃帝、炎帝:於是雍東四峽具備。
秦最先把白帝,大概是秦的世系出於少牌,再溯源而祭太晚、軒轅、神農,初不過是本着舊時祖先崇拜的形式,所謂嚴父配天之老例,本沒有什麼以木德王或以士德王等説,到齊宣威之世,五德組始為五行家所倡之後才有五行配五色帝的説法。秦始皇因為五行家與神仙家的説法,也就採用了“陰陽主運五行相次”的理論。五行相次自然引起天上五行星的敬仰。道教的成立,從秦漢間拜星的禮儀得了許多幫助。漢人也是篤於祭粑求福的,桓寬在昭帝時亟論其過於注重,説:
古者庶人魚寂之祭,春秋修其祖詞,士一廟,大夫三,以時有事於五把,蓋無出門之祭。今富者折名嶽,望山川,推牛擊鼓,戲倡舞像;中者南居當路,水上雲台,屠羊殺狗,鼓瑟吹竺;貧者雞永五芳,衞保散臘,傾蓋社場。
古者德行求福,故祭掃而寬;仁義求吉,故卜筵而希。
今全俗寬於行而求於鬼;怠於禮而篤於祭;饅親而貴勢,至妄而信日,聽馳言而幸得,出實物而享虛福。
古者君子夙夜事革思其德,小人晨昏孜孜思其力,故君子不素準,小人不空食。世俗飾偽行詐,為民巫祝,以取釐謝,堅額健舌,或以成業致富,故憚事之人,釋本相學,是以街巷有巫,間裏有祝。(《鹽鐵論·散不足》)重祭重巫就是促成道教成為一個有組織的團體的原因。當時的巫洞很多,都是與五行有關係的。
漢高帝二年因秦未立峙把黑帝,乃立北峽以湊足五帝的數目。劉氏,據《左傳》所記世系出自高辛,並非高陽,俄五行論,他是以火德王,應當把炎帝,依祖先崇拜,應當把帝吉,故知立北峙只為湊足五帝之數而已。我們因此可以知道用青。黃、赤、白、黑請名加於古帝名上是出於五行論盛行之後。由祖先而附麗於方位,由方位而上同於五星,故漢代祭把的對象幾乎全是星辰。高祖四年所立的洞,除河巫相飼河,南山巫飼柯秦二世外,其餘如貴尤詞、梁巫相、晉巫調、秦巫柯、荊巫打。九天巫調乃至各郡國縣所立之靈星們都是以祭星為主的。武帝時方士又奏打太一,説:“天神資者太一,住日五帝。”太一依《春秋合誠圖》和《樂汁徵圖》,是紫微垣的一星,因其居北極天樞,為眾星所拱,大有君臣之象,所以説五帝為太一佐。
漢朝拜星與現在道教所奉諸神有關係。羣星的人格實現,是漢人最普遍的信仰。《拾遺記》載劉向校書天祿閣,有黃衣老人自言是“太一之精天帝”;《搜神記》載董永取織女,諸如此類,不能細述。張角作亂,亦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為辭。蒼天、黃天即九天巫詞所詞,實際也是祭星的。祭星禮斗為漢人一般的宗教,道教湊巧成立於這時候,因此用來號召百姓。現在所謂“玉皇上帝”、“文昌”。“鬥姆”、“司命”、“福德”等等,無一不是從那時候的拜星禮節留下來的。關於道教的神聖,名號無數,尤其是在佛教密宗傳入後,道士們為要與佛爭雄,隨意造了許多難知難解的天尊與元君的名字。《諸師真治》、社清眾經諸真聖秘》、仁洞讚頌靈章》等書滿填了他們的名字,有工夫的人可以一讀。
方士講長生用藥方和祈攘是開道士用符咒的先河,道教有今日的組織也是在此。《後漢書》(一百一)蜂甫嵩傳》載知鹿張角奉事黃老道,自稱“大賢良師”,畜養弟子,跪拜首過(懺悔)。他用符水咒説療疾,因百姓的信服,乃遣弟子於四方傳“善道”數十年。又《劉焉傳》(《後漢奶一百五)載張陵之孫張魯於順帝時客於蜀,學道於鶴鳴山中,造作符書,受其道者出米五斗,故名“五斗米道”。此道傳自張陵(第一代天師)。陵傳子衡,衡傳於魯,遂自號“師君”。學者初名“鬼卒”後號“祭酒”,領部眾多者曰“埋頭”,皆教以誠信,不聽欺妄,有病但令首過而已。諸祭酒各起義舍於路邊,專懸米肉以給行旅,以為食者當量腹取足,過多,鬼就能使他生病。烹乎中,妖賊大起,其中以漢中有張修持五斗米道,張角持太平道是最著。太平道師特九節枚為符祝,令病人叩首思過,因以符水給病人喝,若病好了就是信道,若是不好,便是不信的徵驗。張修則施靜室使病人思過,祭酒主以《老子》五千文使人都習,號“奸令”。又立“鬼吏”,使主為病人祈禱,書寫病人名字,説服罪之意,使病家出米五斗為公用。這兩派的道教才是現在道教的正祖。道教的天師世居江西龍虎山,傳到六十三代張錫齡,於民國十六年,為政府驅逐,去天師號,天師的流傳從此可算斷絕了。
道教思想和道教的形成我們已在上頭略知一二,我們從所知的看來,道教的成分,雖然非常地複雜,可是教中一切禮儀與思想都可以找出他們的來源。好像北京的磨刀匠,同一是種職業,而他們當中有搖驚閨葉的,有吹喇叭的,從他們痛幌子可以知道前者是從前為閨秀磨鏡或繡剪的,後者是從前為軍營磨軍刀的,現在兩樣積都變一樣了;道教的形成也是如此。中國一般的思想就是道教的晶體,一切都可以從其中找出來。
十六年五月改舊稿於海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