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憤的班農_風聞

      看美國時政秀主持人彪馬採訪特朗普總統前首席戰略師班農的節目，見班農被彪馬戲弄，用無情的語言之矛刺穿班農幾乎沒有防護鎧甲的羸弱身體，心裏有些不落忍。

      班農已算落勢人物。他曾經為特朗普當選總統立下汗馬功勞，為特朗普制定國策，甚至連川總當選演説都由其捉刀，可謂是盡心盡力了，但到頭來但還是被特朗普趕出白宮大院，成了一介平民。

      彪馬是美國時政脱口秀當紅主持人，人稱彪叔。

      彪叔不僅名字彪悍，行事彪悍，人也彪悍。正因其在輿論場中咄咄逼人，並喜歡讓人理屈詞窮的彪悍勁，贏得喝彩無數。美國人要的就是這個刺激性。娛樂嘛，娛樂是娛樂，政治也是娛樂，而且是最大娛樂。以美國人對文明的劃分，娛樂是第三代文明，也是目前最高級文明。誠哉斯言。看那些在廟堂上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口燦蓮花的大人物，在主持人毫不留情的攻擊下，不是落入陷阱就是丟盔棄甲敗下陣來狼狽不堪的樣子，觀眾日常生活中鬱積的憤懣之情在幸災樂禍的大笑之中，也就消祛十之八九；留之一二，以待下次消化。如消化完了，下次就沒了起鬨架秧子的由頭。娛樂真有這個好處，都可做化鬱消痞散用了。難怪美國人沒有沉鬱積痞之候，全是樂極生悲之症，如肥胖，濫交，瘋嗨，吸毒，飈車；要不然就是開槍，搶奪，殺人；不為別的，就為一樂。娛樂至死嘛。

      班農上時政脱口秀是受彪叔邀請，原是為其數年來所作所為給觀眾一個交代。為何不幫助希拉里、桑德斯等人競選總統，而是幫特朗普這樣一個白衣秀士登上政治巔峯，而且還是個老秀士，比范進還老，屬老年中式。結果這個老進士坐上總統寶座後不僅沒有遵守競選契約，讓美國重新偉大，讓美國人重新過上幸福生活，反而讓美國人過得更加揪心，而且還一驚一乍，忽驚忽乍，時驚時乍。有評論説這是特朗普式的驚喜，但美國人可不喜歡這種驚喜。美國人要的是可預期的驚喜，比如過去幾十年美國人過的幸福生活，富足，安逸，娛樂。特朗普上台後，美國人生活不但沒變好，反而更糟了。雖然美國人大多數不關心國際政治，但對國際政治帶來的好處卻非常敏感，如物價低廉，日用品豐富，各國人民一條聲地讚揚美國，讓真正美國人心滿意足，虛榮心極度滿足，美國人的白日夢就是這麼養成的。

       特朗普讓部分美國人極其失望，他們追問這麼個瘋瘋癲癲的老菜幫子是怎麼爬上台的，誰幫了他這個忙。美國選舉制度總能讓一部分人處於道德高地，無論是成功者還是失敗者，都有可能佔據道德制高點。總統有能力，讓美國人過好日子，競選成功人羣得勢；總統沒能力，沒讓美國人過好日子，競選失敗人羣得勢。得勢者可以趾高氣昂地責問失勢者，當初怎麼就瞎了眼選那麼個敗家玩意兒，你們的道德良心給狗吃了？失勢者任人怎麼責罵，也只能咕嘟個嘴不吱聲，因無話可説。

       彪叔屬自由主義右派，但贊成貿易自由，因為貿易自由化是美國人能過上好日子的根本。彪叔既要美國式自由，又要美國式富足，就只能既反社會主義，又要國際貿易自由。其實這符合國際政治邏輯，過去幾十年西方就一直既反對社會主義，又堅持國際貿易合作，與中國等社會主義國家開展自由貿易。因為這既不影響西方推行普世價值觀，又不影響其推銷高附加值商品，而後進口中國生產的價廉物美商品。雖説這種自由有限度，但總比特朗普排斥自由貿易要好。自從特朗普上台後，一切都改變了。自由貿易沒有了，價廉質優商品減少了，美國人收入沒增加多少，但日常開支增大，美國提高商品進口關税了。

      説是做秀，其實是責問班農。彪叔套路頗深，挖了好幾個坑等着班農。先是誇獎班農的學識，這讓恃學者極易上鈎，但班農卻微微一笑跳了過去。然後説如果班農當時幫助桑德斯或希拉里，他們當中某個人或許也能進入白宮。班農沒有再躲避，説沒有這種可能，因為只有特朗普才是真命天子。只有特朗普才能真正代表美國人民利益，班農如此説。為何這麼説？班農沒必要再維護特朗普聲譽，因為他已經不是總統屬員，被踢出總統班底了。班農是在維護自己聲譽，他總不能説自己害白內障了，認不清人，費心費力幫了這麼個玩意兒坐在白宮位子上。特朗普是被美國人民推上總統位置的，班農又説。要説眼瞎，又不是我一個。班農心裏肯定這麼想。

      是那些失業工人嗎？彪叔問。他們在你眼裏不就是一羣沒思想的人嗎？你把思想裝進他們頭腦，然後他們選舉你中意的候選人，不是這樣嗎？不不不，班農連連否認。不是你説的那樣，他們選舉特朗普是正確的，因為特朗普總統確能代表他們的利益。

      説到總統，彪叔説，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你竟能將一個政治白丁送進白宮，而且將美國攪得天翻地覆，將世界搞得不得安寧。班農想反駁，但囁囁難成語句。彪叔連連發難。或許你想要的就是一個殼，一個總統殼子，你好將思想裝進總統頭腦，總統用你的思想思考，行動，你成為不是總統的總統。班農急得張口結舌，NONONO個不停。

      彪叔的時政脱口秀讓人看得眼熱心跳，還能這樣玩秀；真不把總統當回事，更遑論班農。

      班農畢竟是老司機，在彪叔談笑風生的連續打擊下情緒漸漸穩住，開始控制局面。他講到特朗普國際國內政策的政治邏輯，説明對內對外關係的路徑理由，然後結論為特朗普總統是有政治智慧的，是有完整政策體系的，美國人民應該相信總統，總統會在第二個任期實現競選諾言的。

      特朗普還有會有第二個四年嗎？彪叔一臉壞笑。

      班農遲疑。他吸口氣，提高嗓門説，會有的，一定會有的。雖説班農聲音的底氣很足，但讓人感到信心不足。

      彪叔與班農的脱口秀時長九分多鐘。這裏的表述只是照虎畫貓，而且是憑藉印象，難求其真，但意思大差不差。不知是節目安排還是確有其實，班農最終被彪叔壓得直不起腰、抬不起頭來。班農眼中有些乞求神情，但不明顯。      

     彪叔最終的結束語是：“我可以客氣，但歷史不會客氣。走着瞧。”

     班農站起與彪叔握手，然後踽踽而去。

     班農下場時留給觀眾的是一個步履遲緩，身體略顯傾斜的背影。有些孤獨，有點倔強，是個一輩子堅持美國精神的天主教信徒的背影。他離場時望彪叔的最後一眼，那眼神裏仍有精神；或許可以看成對自己理想的堅持，或許可以看作對彪叔肆無忌憚語言壓迫的的鄙夷。那眼神裏有憤怒。

     結合班農倔強的身影，他肢體語言表達的就是孤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