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億罰款｜更想聽到税局的道歉_風聞

● 譚吉坷德

“一飯中人產，千金匹馬裝。”

——清 • 陳恭尹

范冰冰偷逃税款，引發了一場範圍頗大的廉價革命。對廣大民眾來講，這一事件的刺激度，相對中美越來越超越貿易領域的對決，更加挑逗人們的神經。“衝突是社會進步的契機和動力”。事實證明今日社會離廉價革命很近，離良性秩序的建立也很近，正處於一個十分關鍵的十字路口。

之所以説這是廉價革命，是因為這種對社會極具破壞性的情緒衝突多年來一直在不斷的發生，卻沒有能夠對社會造成有標誌性意義的改變。就像這次“逃税風波”中，普通民眾的價值觀非常樸素也極具正義感，但對事件的處理影響有限。

從社會管理的角度來看，“逃税風波”中其實只有兩個主角，那就是范冰冰和税局，和老百姓真的沒有什麼關係。哪怕就是從必須有民眾積極參與的社會治理體系來看，也很難説人民大眾在這一事件中應該處於什麼位置。

毫無疑問，這一事件中只有兩個責任主體。其一是被舉報人，那位籠罩着成功光環的當代優伶范冰冰。我不想對她評價什麼。中華民族面臨着5000多年來最大的文化危機，“陰道文化”成為時尚文化的主要標識也並非她一個人的責任。但是對於偷逃鉅額税款及其應有的後果，這一責任她必須承擔。至於是否是“初夜”，相信社會尚存的良知會為此作出判斷。

除此之外的責任者只能也只是税局。作為社會管理中專責此事的“有關部門”，税局應當承擔此事的全部監管責任，或者叫做無限責任。這使税局尋找不到“甩鍋”的對象。今天看崔永元舉報范冰冰既不是空穴來風，更不是造謠誣陷而是鐵證鐵案。隨着崔永元舉報可信度的提升，人們有理由對他那一抽屜據説500多份的舉報材料擁有着合情合理合法的好奇。這已經不是漏洞，這是黑洞，這是一個吞噬社會財富、良知，公平和正義的黑洞。這一黑洞有多大，税局在這一領域的監管責任就有多大。擁有無限責任的税局也必須為此承擔全部的後果。

不要再説那些“重拳出擊”之類侮辱人們智商的語言。在税收監管上，税局和范冰冰就是貓和老鼠的關係。在范冰冰這件事上，在崔永元手裏500份舉報材料中，税局這個“黑貓警長”到哪裏去了。倘若有一隻貓還睜着眼睛的話，怎麼會有如此猖獗的老鼠？

范冰冰惡性逃税暫時付出了八個億的代價，儘管這個暫時迄今還是善良人們的一廂情願，但是她也畢竟受到了懲罰。而另一個重要的責任承擔者税局好像並沒因此受到任何影響，也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不但沒有人出來承擔責任，反倒是像取得了一場重大的戰役性的勝利。這對范冰冰很不公平，對老百姓來講更像是一場遊戲。

別提什麼問責的字眼了，從老百姓嘴裏説出這樣的話更像是自我輕賤。但是人們有充足理由温柔的提醒一下税局：你欠社會、欠老百姓一個道歉。

演藝領域的瘋狂斂財同其沉淪墮落和生殖器崇拜一樣都不是新生事物。這一領域的税收監管當然也不是新生事物。就是這樣的一種普通的常規的正常監管居然能夠出現如此之大，時間如此之久的漏洞。技術性的解釋當然無法令人滿意。迄今為止，税局當中無人因此被追責，甚至連自責和道歉都沒有，這就更有特色。

中國在1000年前的宋朝就建立了一整套完整税收監管體系。特別是他們設計出的税收報告、防範舞弊、完税憑證、税收賬簿、憑證防偽、官吏税賦徵收。其合理性，即使今日也令人歎為觀止。1000多年前的宋朝先人告訴今天的我們税收徵管制度必須要注意以下五點：重視社會信息的收集整理、完善帳簿管理方法、注重憑證的防偽措施、統一税收收入途徑、嚴格税收官吏的考核。不知道我們今日的税局成員看到這些，有沒有絲毫愧對祖宗的羞恥。除了人員的突飛猛進和徵税成本的驚人高企，税局的進步在哪裏？

幸虧有一個小崔，幸虧小崔有一抽屜爆料，幸虧小崔不管出於什麼目的敢於挺身而出，幸虧這個挺身而出的小崔又恰好是一位名人。感謝小崔。

對於一個國家來説，土地和人口是立國之本，公共財政制度是國之根本，而財政制度的核心就是税收。簡單的説，税收是政權穩定的來源，税收就是最大的政治和最大的政治權力。公平公正高效的現代税法是現代化國家成熟的標誌，是社會系統協調運轉的基礎。用這樣的標準來衡量范冰冰一案中的税局，相信基本判斷很難令人滿意。

由上可見税局這位“黑貓警長”的重要地位和作用。范冰冰一案告訴我們，一次分配的扭曲正是二次分配中公平公正問題的根源。如果不能在一次分配和二次分配中憑藉政治權力，按照法律規定通過税收彌補貧富差距，如何實現“共同富裕”。我們要求税局道歉，要求他們擁有與其行政倫理相適應的“恥感”，其訴求無外乎公平二字。

向資產持有者課税是現代税收文明的重點，實踐證明這是強國富民的有效途徑。肇始於1933年的美國羅斯福新政其實就是税收新政。羅斯福新政通過對富人徵收最高91%的所得税率，通過建設完善的社會福利措施，通過二次分配向工人階級轉移資本剝削的剩餘價值縮小兩極分化。這一税收新政使美國內需旺盛，經濟發展處於黃金時代。即使從1964年到1981年，被修正後的羅斯福新政富人最高所得税率還維持在70%。從里根時代開始大規模降低富人所得税，從70%一直降到28%，財富集中度從“新歐美”倒退回“舊歐美”時代。這是今天美國福利體系和經濟發展嚴重危機的根本原因。而對富人温柔親情和對窮人冷酷無情正是區別“新歐美”和“舊歐美”的顯著特徵。

市場經濟條件下，一個國家能夠駕馭資本那就是社會主義，而被資本駕馭的國家就是資本主義。這也許有點簡單粗暴，但真相確實就在這裏。

《論語》記載：季氏比周公還富有，孔子弟子冉求還為他聚斂增加財富。孔子説，“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中華民族天道文化中一直對“損不足以奉有餘”的做法深惡痛絕。這即是天道，也是王道，更是正道。

利益集團的最醜陋之處就在於他們把改革紅利僅僅看作是自己的最大紅利，他們毫無節操的做大自己的“蛋糕”，同時又不承擔税收義務。他們完全顛覆了“收入越高，繳税越多” 這一天經地義的事情。事實上的個人所得税主要是在“薅工薪階層的羊毛”。這種權利與義務的不對等和強烈反差，正是范冰冰一案引起強烈反響的“酵母”。正是在中國富人羣體被集體視為税收“犯罪嫌疑人”的今天，更加凸顯出了税局的重要。

我們也許不需要他們的道歉，但是我們必須要求他們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