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餘干縣的經濟繁榮主要依靠羣眾努力,也是全國普遍現象_風聞
陈经-亚洲视觉科技研发总监-2018-10-09 11:26
國慶期間我去江西省餘干縣遊玩了兩天,發現小縣城餘干的消費出乎意料地非常繁榮,回來寫了一篇《國家級貧困縣的奇葩經濟繁榮》。這篇文章發出以後,很多讀者提供了更多的餘干的信息,也包括本省、外省一些與餘干類似縣城的信息。這讓我意識到,有必要更新對餘干,以及很多經濟不發達地區小縣城的認識。上一篇文章的片面描述,不夠平衡,容易讓人忽略餘干這樣的地區經濟發展真正的脈絡。
再次讓我驚訝的是,餘干縣城的消費繁榮並不能説是“奇葩”,全國中西部地區縣城有不少都是這樣的。而且原因應該有相當的共性,就是當地羣眾的努力,如外出務工、正當經營。這也是中國經濟發展、縣級經濟發展的有力説明。而少部分犯罪分子的不正當經濟活動,雖然抓人眼球,但從數據上不可能是主流,在各地縣級政府看來也是打擊對象。
例如有讀者留言,餘干有很多勤勞奮發向上的人,從事養殖業、種植業。當地三塘、東塘、石口、白馬、社庚等鄉的養殖種殖户,以勤勞肯幹著稱。這從餘干的農業數據也可以看出來,2017年農林牧漁業總產值62.6億元,其中農業27億,漁業22億。
餘干本地湖泊眾多的特點,讓漁業的產值幾乎與農業相當,有中國最大淡水湖鄱陽湖的一支,還有一個相當大的軍山湖。相比之下,前文中用於對比的以工業為主的湖南縣級市冷水江,雖然GDP是餘干的一倍,但是農業總產值僅18億。這些農林牧漁業產值是實打實的。如有讀者留言説,餘干本地的一種辣椒很有名氣,餘干辣椒炒肉能成為 “十大贛菜”之一,靠的是餘干特產楓樹辣(又稱豐收辣)。在餘干眾多縣鄉看,農民的房子都不差,是依靠努力搞農業生產提升生活水平。
在餘干鄉里搞歪門斜道的,理性地看應該只是極少數。“重金求子”這樣的團伙犯罪新聞影響很大,但是從統計數據上看,兩個村100多被抓的犯罪分子,即使矇騙到一些錢財,對整個餘干的消費不太可能有多大作用。這種犯罪分子已經被國家重拳出擊摧毀,只關注這類事件,容易忽略廣大餘幹正直勤勞的羣眾,忽略餘干經濟發展與消費繁榮的真正決定性力量。餘干縣户籍人口有108萬,常住人口也有91萬。其實象餘干這樣的縣級單位,有百萬人口在全世界都算是不少的,讓人驚訝的消費繁榮肯定有更普遍的經濟原因。
而這正是中國與很多發展中國家不同之處。可以説,在其它發展中國家,找不到象餘干這樣人民羣眾生活水平相當高的小縣城。但是在中國,卻可以找到很多!我之前去中國縣級單位的機會不多,這次驚訝地發現餘干的消費這麼繁榮,以為是罕見現象。很多讀者留言讓我認識到,不少縣城和餘干類似,也是人均GDP看着不起眼,但是消費水平卻不低,其中就有幾個是餘干所在的上饒地區的。
甚至有不少人認為,餘干5000多的“高檔房價”根本不算什麼,小縣城房價七八千的遍地都是。這種“人均GDP不高,縣城羣眾消費水平不低”的縣城,全國隨處可見。讀者提到的,江西的就有上饒地區的其它幾個縣、贛南的幾個縣,外地的有重慶、安徽、湖北多地的很多縣城,甚至遠在西北地區都有。可以肯定,餘干的消費水平不是孤例,全國很多沒什麼名氣的小縣城,都有類似現象,從統計數據上看是貧困縣(人均GDP不高、低收入羣眾多)。但是親自到縣城,就會象我初到餘干那樣驚奇地發現,消費水平居然不比省城、一線城市低!很多人留言,話裏話外對餘干不服氣,並不是只有餘干的消費繁榮,不要看不起小縣城。
為什麼會有這種現象?從大的因素來説,確實要感謝國家。各地的縣城,都和餘干一樣有高速公路連入全省,城市基建良好,新區建設日新月異,新式樓盤隨處可見。中國強大的生產力滲透到了最底層的縣級單位,餘干只是一個代表,完全不能説罕見。中國基建真正的震憾,要到縣城來看。其它發展中國家少數幾個樣板地區還能看一下,到普通小縣城,就會發現中國實在太厲害了。這一點甚至超過了發達國家,很多“先進國家”小地區基建多半會被餘干比下去,中國隨便拿出一個小縣城,就可以吊打它們。
發達的基建之外,縣城消費的繁榮,如果要找全國各地的共性,那就是底層人民羣眾的努力勞動。餘干有很多外出務工人員,在全國打工,無論是務工還是營商開廠,都相當勤勞,相當多人收入不錯。賺到了錢回家鄉消費,這是全國縣城的普遍模式。其實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一到春節等集體回鄉的日子,小縣城就會發生堵車,因為開車回鄉的人太多了。從全國來看,餘干真不能算是高調消費的,只算一般。其實從房價來説,甚至可以説餘干有低調務實的一面,房價還顯著低於很多外縣。
餘干的工業確實還較為落後,這也是全國很多縣的普遍特點。江蘇浙江等地之所以感覺比江西安徽發達,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縣城的工業水平都相當高,有很多全國都有名氣的企業。餘干一時半會發展不出叫得響的工業企業,在中西部省份是正常現象。所以這些縣的消費能力,需要以羣眾外出務工收入為基礎,這才是各地縣城消費繁榮真正的力量,才是具有普遍意義、值得總結的經濟脈絡。餘干常住人口比户籍人口少17萬,就能看出外出務工人員的規模。讀者提到,餘干年輕人普遍去沿海地區務工,這也是貧困縣可以理解的常態。
並不是説本地消費繁榮了就不需要外出了,反而是因為外出務工,才有縣城的消費繁榮。這在全國各地都是可以找到的共有模式,其實一望可知。餘干人在外地吃苦耐勞,跟菲傭在國外賺外匯寄回菲律賓是一個道理。但是由於中國經濟的特點,餘干和其它縣的外出務工人員,大量從事工業和商業而不是服務業,從經濟模式上看更為健康。
這種外出務工營商人員的消費能力,可能是很多唱衰縣城房地產的流行理論所忽略的。有讀者提到,餘干最大樓盤推出時,由於餘干人鄉土觀念很強,外出人口踴躍認購。開盤時,家鄉微信羣裏就能把樓盤給分光了。我在小區樓羣中看到亮燈的房間少,這是正常現象,因為確實有很多是餘干外出務工營商人員買的,人沒回來。到春節回來的人就多了,整個樓盤小區會燈火輝煌。
這是觀察縣級單位消費能力時,容易忽略的。本地的工業能力不足,完全可以用外出人員的經濟實力彌補。這也説明,中國東部發達地區、以及中西部二三線大城市,提供了足夠多的賺錢機會給各縣的外出務工營商人員。餘干人在其中應該算是能力強的,頭腦靈活,正經營商能賺到足夠多的錢。
餘干引人關注的歪門邪道,主要是一些留在當地的害羣之馬乾的。從經濟原理上來説,這種人也不可能很多,與幾十萬外出務工人員的正面貢獻無法相比。隨着國家發展,打擊犯罪能力得到了極大提升,可以預計縣城的歪門邪道會得到控制,逐漸減少。象餘干的“重金求子”電信詐騙,被橫掃掉已經兩年了,並沒有死灰復燃,比台灣打擊電信詐騙的力度強多了。
餘干人消費繁榮異於外地縣城的,可能是比較愛面子。中國人普遍愛面子,但餘干當地人更為突出。例如賺錢不多的人,也當着眾人抽高檔的大中華煙還給別人散煙,其實私下抽低價的煙,很怕別人看不起。在這種心態下,餘干的消費檔次可能是比正常的還要高一些,也可以理解。
餘干成為貧困縣,主要還是有不少困難羣眾,與縣城的高消費並不矛盾。由於中國確定了扶貧攻艱的大任務,所以餘干當地幹部其實壓力不小,需要下鄉一對一幫扶,為此下了很大力氣。而且餘干是中部地區,轉移支付力度不算很高,公務員和教師的收入明顯不如西部地區,這加大了扶貧工作的困難程度。扶貧與民生保障,成為餘干政府工作的重點之一。
2017年餘幹民生保障支出37.0億元,增長17.5%相當不低了,佔公共財政支出的74.8%,更是成為主要支出。新增城鎮就業崗位6100多個,從農村轉移出勞動力1.4萬人,這都是扶貧工作的成果。
從餘干的經濟模式看,由於發展工業需要條件,也要和外地工業企業競爭,困難確實非常大。其實2017年餘幹工業實現增加值55.5億元,增長9.7%(農業38.9億,增長4.1%)。工業增長率並不低,只是沒有發展出全國知名的工業企業,各種規模小一些的工業企業也在發展,積蓄力量。餘干政府以扶貧工作為重點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貧困縣,為了脱貧需要多做一些工作。而餘干縣城的消費繁榮,大的方面要歸功於全中國強大的基建和消費供給能力,餘干方面的內因是餘干羣眾勤勞賺錢的勞動本色,直接拉動因素是外出務工經商人員賺到的錢回到家鄉購房投資消費。
餘干令人吃驚的消費水平,在全國看來並不特殊,只是沒有去過中國小縣城的人可能會“忽然吃驚”,其實看多了會發現是普遍現象。而背後的經濟支撐,也是有普遍意義的,在全國各縣都是可以複製的。這也是全國各縣一時發展不出足夠規模的工業企業時,能夠不落後於大城市消費水平的直接原因,甚至可以稱之為“餘干模式”。一句話,全國縣城的消費繁榮,要感謝外出務工經商人員的努力!
(原載“風雲之聲”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