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拍出近1000萬高價,他卻把這幅畫扔進了碎紙機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39411-2018-10-09 11:24
如果你對藝術領域稍有一點關注,你可能已經聽説,3天前蘇富比舉行的“當代藝術晚間專場”拍賣上,發生了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
一幅剛剛以104.2萬英鎊(約合人民幣939萬元)拍賣成交的畫作——《Girl with a Balloon》(Banksy, 2006),就在落槌一刻,畫框突然響起警報,畫作旋即開始自動下滑,頃刻間作品就被隱藏在畫框內的碎紙機切毀,生生變成了一串長條“廢紙”。
拍賣現場眾人包括蘇富比工作人員,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完全沉浸在震驚之中。
當然,此刻的他們,顯然也不會意識到自己是幸運的,因為他們親眼見證了必將載入藝術史的一次重要時刻。
隨後,工作人員認真確認了自毀的畫作和畫框,蘇富比才回過神來:“我們‘被班克斯’了(It appears we just got ‘Banksy-ed’)”。
班克斯(Banksy),正是這次拍賣作品《Girl with a Balloon》的創作者。
可是等等,班克斯(Banksy)是誰?
1
酷到讓人顱內出血的神秘藝術家
世界上幾乎沒有人知曉Banksy的真實身份(甚至連這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組織都難以明確),就連Banksy這個名字,也只不過是一個藝名。
有人視Banksy為真正的藝術家,也有人説他是“藝術屆的恐怖分子”,但Banksy自己更喜歡的稱號卻是:高級破壞者(Quality vandal)。
如果非要給Banksy下一個定義,只可能是**“街頭藝術的傳奇”**。
他以出彩的街頭塗鴉而聞名,作品常常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全世界許多城市的街頭巷尾,沒人知道他何時來過,但只要看到他的作品,就知道他已經來過。
塗鴉這種平民藝術、公共藝術的特殊屬性,一度被視為難登大雅之堂,據説就連Banksy的姐姐都曾嘲諷他,“你的畫永遠也進不了美術館”。
誰能想到,Banksy卻用另一種方式讓自己的畫“進入”了美術館。
2004年,Banksy帶着自己一幅獨創的“惡搞蒙娜麗莎”溜進了盧浮宮,他打算和盧浮宮開一次認真的玩笑。
他偷偷地將自己創作的“笑臉蒙娜麗莎”懸掛在盧浮宮裏的一面牆上,隨後悄然離開。
結果,這幅Banksy版“蒙娜麗莎”一直被參觀者煞有其事地欣賞,不知究竟被懸掛了多久才被工作人員發現,並趕緊撤了下來。
這並不是Banksy唯一一次和美術館、博物館的惡作劇。在此之前,他就已經在英國泰特不列顛美術館和倫敦自然歷史博物館偷放過自己的畫和一隻老鼠裝置。
之後,Banksy又陸續將他的獨特作品帶到了紐約三座聞名世界的藝術館、博物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自然歷史博物館、現代藝術博物館)以及大英博物館,還在泰特現代美術館(Tate Modern)的階梯上留下“小心爛貨”的標識。
Banksy特立獨行的風格和頗具諷刺意味的“表演”無可避免地讓他捲入法律糾紛之中,成了美術館警衞和當地警察最想逮捕的對象,但這也讓他一時聲名大噪。
他成為許多人心中那個揭開當代藝術“皇帝的新衣”的挑戰者,欣賞他反叛精神的人越來越多,但厭惡他的人同樣不少,認為他出格的行為不可理喻,而且不過只是一種憤世嫉俗的發泄。
可是Banksy想要表達的顯然更多。
他的作品中,的確有着像孩童般淘氣的趣味性,但這只是其中之一,容易被大眾接收和理解的政治信息、對藝術權威的持續挑戰和顛覆,都是Banksy藝術創作中非常關鍵的內容。
Banksy曾經説:“藝術是當今最大的玩笑。”
“它是特權者、裝腔作勢者以及弱者的庇護所。”
2
剖開現代社會病的黑色幽默塗鴉大師
2010年,美國《時代》雜誌(TIME)將Banksy列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
在《時代》雜誌的評論中,Banksy的塗鴉作品裏所展現的風趣、機智和隱喻,超越了語言障礙,讓這種藝術表達形式能夠在全世界被欣賞、被接納。
不同於許多其他的街頭塗鴉,Banksy的塗鴉不是單純的強調個性、強調自我,或者用一種粗暴的方式發泄反智傾向,他的塗鴉作品讓他更像是一位尖鋭的時評家,甚至是一位思想家。
從1993年開始,他的塗鴉就已經在他的家鄉布里斯托出現,到2001年,全英國都能找到Banksy的蹤跡。
在這些充滿黑色幽默的作品裏,每一幅都毫無畏懼地在諷刺政府,挑釁國家機器。
這些作品當然惹怒了政府和警察,但是警察卻始終抓捕不到這位調皮的“肇事者”,而這些作品裏對權力機構的強勢諷刺和滑稽表達卻受到了民眾的暗自歡呼和喜愛,英國年輕人曾一度票選Banksy為“本國最偉大的藝術家”。
不過,像叛逆期的青少年反家長一樣,那種單純的反政府、反權力並不是Banksy的最終意圖。
他的作品實際上交織着真實與荒誕、幽默與諷刺,主題更是涵蓋了更廣泛的政治和社會議題——反對戰爭、反對恐怖主義、反法西斯、反帝國主義、反獨裁、反消費主義,還有無政府主義、虛無主義及存在主義。
除此之外,現世人性的弱點也是他矛頭指向之處——貪婪、貧窮、虛偽、厭倦、絕望、荒謬及疏離。
從他的作品裏,你可以窺探到上世紀無政府主義運動,英國老工業區的社會問題,還能嗅出英式專屬的冷幽默。
儘管批判的主題十分沉重,Banksy的作品又無時不透露着一股温暖的人文主義關懷。
2003年,倫敦的一場反戰遊行,班克斯混在人羣中發放貼紙:“我不相信任何事。我只是被暴力吸引而來。”(I Don’t Believe In Anything. I’m Just Here for the Violence.)
2005年,Banksy來到約旦河西岸,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間的那堵安全隔離牆上,他畫了一幅畫——兩個孩子揭開了一扇窗,窗子的外面是一番並不存在的美好風景景象。
△ Unwelcome Intervention
儘管他的行為惹怒了以色列政府,被當地武裝頻發警告,他仍然屢次穿梭在這些危險地帶的前線,畫下被狙擊槍瞄準的和平鴿,畫下被氣球帶飛的小女孩,試圖喚起世界對反戰主題的關注。
Banksy在用一種藝術的表達形式——塗鴉——來批判當下,表達自己的政治主張和社會評論。
3
班克斯的社會實驗
在Banksy的理解裏,塗鴉不只是繪畫技巧、不只是情緒表達,塗鴉是一種底層階級的“報復”,是一種權利角逐、搶奪底盤和榮譽的游擊戰。
在Banksy的作品裏,很難不注意到的一個角色就是**「老鼠」**。
Banksy其實在用老鼠象徵着底層階級,用頗具衝擊力的老鼠形象盡力提醒着人們,資本主義和金錢慾望的迫使之下,我們正在漸漸成為一顆顆微不足道的社會齒輪,並且被禁錮在固定階層中難以逃脱。
班克斯曾經在一次訪談中説:“我本來打算試圖拯救世界,但現在我不確定我是否真的足夠喜歡它。”
他太不在乎這個世界,也太不在乎自我,才能真實地審視這個世界。
△ Banksy獲評《時代》雜誌全球最有影響力100人時
所刊登的他的照片
在全世界範圍內跨越語言障礙,甚至跨越文化差異的藝術創作,為Banksy帶來了一大批忠實的追隨者,也掀起了一陣“Banksy風潮”。Banksy更成為全球數百萬人的一種“身份標記”。
如果我們將Banksy的創作所帶來的整個“Banksy現象”本身看成一件藝術品,那毫無疑問會涉及到一個社會實驗。
Banksy不僅顛覆藝術創作,同時還質疑我們所有人對各種社會主題的認知偏見、認知失調,質疑我們的社會建構主義,質疑我們對自我身份的保護,以及我們作為一羣各種主義的追隨者,所創造的集體敍事的態度。
Banksy 將塗鴉喻為是一種下層階級的“報復”,或個人自裝備精良的強大敵軍,搶走權力、地盤與榮耀的游擊戰。
他認為社會階級是這種鬥爭的要件,“如果你名下沒有火車公司,那就去找台火車,畫在上頭。”
Banksy的作品企圖嘲諷權力集中的現象,欲透過創作昭示大眾,權力確實存在、得勢得利的不是你,可權力也沒特別厲害,足以讓人被誤導矇騙。
曾有人將Banksy的藝術成就和一百年前的杜尚作比較,認為他們同樣打破了藝術的既有規則,對藝術的權威性提出了挑戰。
不論這種對比是否有失偏頗,但我們可以從中解讀出的,是Banksy的藝術作品的巨大影響力,和他對藝術世界已經提出的新挑戰。
就像《現代藝術150年》裏所述:
“杜尚用一個小便池撬開了法度森嚴的藝術大門,此後,生活中隨處可見、平淡無奇的物品開始大量出現在藝術的堂奧之中。”
“有時我對這世界感到噁心,甚至吃不完第二個蘋果派”。
——Banksy
本文轉自公眾號:看理想(ikanlixi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