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我被告知自己的身體“有罪”_風聞

作者：李霜氤

摘要：本文為“因為是女孩”徵文大賽的投稿作品。走路的時候，和男生偶爾發生身體碰撞，我內心都會質疑“這是不是不太好”，常常因此悶悶不樂，但這類事情是無法傾訴的，“難以啓齒”的。

初中一次體育課，我穿了一身比較緊的衣服，因為不喜歡跑步的時候，寬鬆的衣服甩來甩去。其它班的一個嘴很皮的女生大聲喊了一句：“嗨，那個穿藍衣服的女生，胸部晃來晃去很性感嘛！”在場的男生聽後，一陣鬨笑。而和我關係好的女生對他們回以怒斥。

我很擔心從此成為大家的笑柄，不過，好在大家很快淡忘了，也許是因為另外幾個女生的態度，讓一些別有用心的人不敢再説。我很疑惑，為什麼女生的胸部開始發育被公認為是“可恥”的事。

本文圖片均來自：畫家Joanne Nam

那時候，大部分的女孩胸部已經開始發育了，只是我們的內心很“青澀”，總是全力迴避自己身上屬於女性的一部分，儘量假裝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娃娃。其實，私下沒人的時候，女生之間也會偷偷講起勁爆的笑話，暗自過癮。只是，在眾人面前，每個人都要顯得“持重”，唯恐破壞了“矜持”的形象。

此事雖然過去了，漫長而壓抑的青春卻還沒有。

有一次，兩個男生互相打鬧着，撞在我身上，我生氣地推開他們，用書打回去。原本都是同學，這點小事也無傷大雅，很快就過去了，可誰知道，放學的時候，我正開心地準備回家吃飯，就感覺有誰推了我一下，我趕緊回頭，發現竟然是班主任。

她語重心長地跟我説：“你是女孩子，不能跟男孩子鬧。”

“是他們撞在我身上的。”我儘量心平氣和地解釋。

“那你躲開呀！女同學跟人家鬧什麼鬧！”老師咄咄逼人。

聽了這話，我的好心情被一掃而空，但我也不敢跟老師頂嘴。因為正值放學時段，快速湧動的人潮向我衝了過來，我藉着這契機，也加快了腳步，把還想娓娓道來的班主任丟在了人海里。現在想想，還是有那麼一點“爽”的。

在初中，關係好的男女同學之間互相打鬧很常見，但大家打鬧一般要避開老師。

後來我知道，數學課代表（女）和班長（男）在送作業本的路上互相打鬧了一下，班長説了一句俏皮話，課代表用自己的作業本輕輕拍打他胳膊一下，班長靈巧地用手擋住了打過來的手。這個動作輕得不能再輕了，可是被年級主任看見，就不一般了。因為這個“肢體接觸”，兩人被罰站一節自習課。

班主任覺得沒面子，又在班裏批評了兩個同學，甚至説：“都不是孩子了，男女同學之間不要有過分的身體接觸，尤其一些女同學，得要點臉！男同學要有點男子漢風度。兩個男生打架，那叫英雄，兩個女生打架，那叫流氓。一男一女打架，這是丟人！”

學校的規章制度確實明令禁止打鬧，這規定是出於安全考慮，打鬧可能發生各種人身傷害。且不説這種輕微的觸碰是否該算“打鬧”，但“尤其是女生，得要點臉”這類侮辱人格的措辭，怎麼就公然出現在了課堂上呢？

這似乎不單在告訴我們，打鬧這個行為不對，還傳遞着一個信息，對於女生，與男生髮生身體接觸彷彿十惡不赦。

從此，我覺得自己的身體時刻被規訓：女孩，你的身體是可恥的，被異性看見、觸碰到，你都是吃虧的。這種虧比被打一頓還要嚴重，它相當於你的靈魂缺了一塊。而男生打鬧，只是不符合學校規定和可能受傷，是個“單純”的問題。

假期裏，我和大部分同學一樣，看起了各類電視劇。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些武俠劇，裏面的女俠既漂亮，又有一身絕世武功。可是看到揪心的情節：她被下了迷魂藥，有個男子侮辱了她，她便要自殺。

我不太清楚“侮辱”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不管是怎麼一回事，女俠平日裏是一副風風火火的性格，如果吃了虧，她一定會想辦法扳回一局，這次怎麼“慫”了呢？

那集電視劇看得我十分痛心，雖然女俠最後被救了回來，可她依舊尋死覓活的樣子，讓我感到不解。我開始回想起老師的話，也許對於女子，身體被人觸碰了，比輸掉任何事都嚴重。

於是，我在青春歲月裏，再也沒穿過可能凸顯身材的緊身衣服，在男生面前表現得“矜持”，我總覺得我不再是我了。有個鋪天蓋地的網，把我的生活罩在裏面。走路的時候，和男生偶爾發生身體碰撞，我內心都會質疑“這是不是不太好”，常常因此悶悶不樂，但這類事情是無法傾訴的，“難以啓齒”的。

很多年以後，到了網絡發達，信息傳播快的時代，我早已成年，逐漸忘了早年的那種青澀的感覺。我關注了一些與女性主義相關的科普性知識的公眾號，曾經迷惘的事情在我心裏也漸漸有了答案。我已經明確認識到，女性的身體並不可恥，我們是人類的“半邊天”，我們的身體就是我們最自然的樣子。

關於女性身體的禁忌，是性知識匱乏和對女性的歧視造成的。那些懲罰、侮辱沒有遵守禁忌的女性的話語，是完全錯誤的。我們的老師身為女性，也曾經遭受過此類規訓，所以理所當然地來教育我們，在身體接觸的問題上，對女生尤其苛刻。我雖然想起來依然很生氣，但想想班主任可能也有壓抑的青春，便對她不忍責備。

因為是女孩，所以我更希望自己以後能學習、傳播關於女性的科學知識，讓更多的女孩青春不再迷茫，不再限於那些不必要的羞恥和迷茫中。

轉載自關愛女性，賦能女性遠離暴力的跨界公益項目“橙雨傘”（微信ID：chengyusan666）; 中國女工權益與生活資訊平台“尖椒部落”（jianjiaobuluo.com）。

作者：李霜氤

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學習中的女權主義者，願女人和男人都掙脱傳統性別枷鎖，自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