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仇視一切形式的社會主義_風聞
谭吉坷德-2018-10-10 12:16
● 譚吉坷德 2018.9.30
特朗普抵制一切形式的社會主義。
——譚吉坷德
特朗普的聯合國演講引起了人們極大的關注。 最值得注意的應該是他認為社會主義導致苦難、腐敗和腐朽,呼籲世界上所有國家抵制社會主義的言論。
中國的一些人一直有一個很奇怪的認知現象,似乎特朗普是一個橫空出世,無門無派,只考慮人民利益和國家利益,努力打破現有秩序和規則拯救美國的“超人”。甚至有的人士認為,正是基於這一目的,“人民領袖特朗普”正在帶領人民去造反“美國當權派”。在金融資本和金融寡頭掌握整個社會生殺予奪權力的美國,在美國選舉制度只能反映兩大政黨意志而不是民眾訴求的今天,這種中國式一廂情願的思維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史前超級笑話。這些明顯有悖常理的思維不斷疊加在今日中國諸多國際事務的誤判上面。
特朗普的這一表態,讓那些此前一廂情願的認為特朗普是一個西方式社會主義者的言論戛然而止、顏面盡失。這時又有人挺身而起,怒斥特朗普挑釁社會主義中國,這仍然是對特朗普言論不完整的片面瞭解。我們對特朗普的認識,不能在兩個極端上跳來跳去。
打着“為人民服務”旗幟走上總統寶座的特朗普身上確實有一些社會主義者的色彩。他的很多語言看起來更像一個社會主義國家領導人的言論。他是資本主義世界中第一個提出“為人民服務”才是當今的普世價值,才是核心價值觀,提出要把管理國家的權利交給人民的國家領導人。以致於中國有人發出了“特朗普,他正把美國帶到社會主義的大道上”,認為特朗普的上台,是馬克思“無產階級政黨通過民主選舉的和平方式奪取掌握在資產階級手中的政權”最完美的美國實踐。認為美國從特朗普時代開始打右燈向左轉,是“美國特色的資本主義”。
中國是社會主義大眾政治民主和政治文明的發源地。中國對“為人民服務”擁有無可爭議的專利和知識產權。我們可以不介意特朗普剽竊和偷盜這一知識產權,也可以不介意特朗普用這一知識產權團結了大多數的中下層白人選民。但是我們不能就此認定特朗普和社會主義的親密關係,因為這一誤判,將會和其他領域的誤判一樣,會給中國帶來極大的災難。
事實上來自特朗普身邊的認識明顯更為理性和客觀。世界各地4000餘名學者參加的“2017年紐約左翼論壇”對特朗普的定義是,“白宮裏的統治者是霸權領導者、種族主義者。一個獨裁的美國新總統正在全球範圍內尋找同流合污者以便在重重危機中霸佔資源和掘取利潤”,這一評價應該説基本接近事實。
壟斷資本和金融寡頭再一次使美國陷入了危機的死衚衕。1980年以來,美國私人部門員工實際報酬的年平均增長率幾乎為零。今天70%的美國人、30%的美國家庭存款低於1000美元。2014年的數據顯示,美國10%最富有家庭的收入佔據全國總財富的70%至75%,再創歷史紀錄。從1991年蘇聯解體,美國單方面對全世界27年的掠奪並沒有改變這一現狀。壟斷資本對美國國民的壓迫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日趨加重。空落落的銀行賬户、沉重的債務和生活現狀使得很多美國人特別是年輕人不再相信資本主義甚至轉而相信社會主義。當來自發展中國家特別是中國對美國“輸血”趨緩的狀態發生時,美國政府身上的壓力顯而易見。
儘管2016年大選中特朗普將自己塑造成華爾街毫不留情的批判者,但是事實恰恰相反,他就是美國共和黨內右翼保守勢力及軍工、石油、華爾街金融財團的前台代表和政治代理人;是美國極右翼信奉種族主義、民族主義和新自由主義茶黨運動的第二大金主和隱形領袖。特朗普肩負的是超級財團和金融寡頭控制經濟命脈、滲透社會、主導政府的重任。指望這樣的人自我革命和靈魂轉基因,同在白宮南草坪上逮到野生大熊貓一樣難以想象。
美國眾多資深觀察人士認為,與特朗普有着千絲萬縷聯繫的茶黨擁有越來越多的早期法西斯主義色彩。美國的茶黨運動認為美國當前的弊端都是社會主義病毒侵襲所致。他們要求一個限制政府的自由市場、減税和削減社會福利以增加資本利得,強力解除對金融資本的約束。這些主張和大財團、金融寡頭的利益不謀而合。2011年前後,在鎮壓美國和平示威的“佔領華爾街”羣眾運動中,茶黨和共和黨很快合流,成為共和黨內重要的政治力量。大批茶黨成員當選兩院議員,是特朗普的核心支持力量。很明顯,這樣背景下的特朗普要成為一個社會主義者,一定會存在難以逾越的邏輯困境。
特朗普的內閣就是一個完全由大財團、金融寡頭參與和控制的美國曆史上史無前例的超級富豪俱樂部。根據美國媒體統計,儘管特朗普內閣的財產申報存在普遍的瞞報行為,特朗普內閣中超級富豪們的私人財富仍然達到350億美元。他們真正控制的資本將達到萬億美元級別。特朗普政府標誌着金融寡頭對經濟和政府的絕對控制,從“商人干政”進入“商人執政”的新時代。這樣的政權結構及其領導人,想要其同社會主義“交配”,也一定是一件很荒誕的事情。因此,特朗普抵制和仇視社會主義,完全符合邏輯。
特朗普抵制社會主義言論的內涵很豐富。不光表達了對社會主義國家的敵意和冷戰思維,更重要的是闡明瞭他同歐美內部“社會主義全球化運動”的勢不兩立。他用並非社會主義國家的委內瑞拉作為論據,要表達的恰恰是對歐美國家的警告。特朗普不但和社會主義沒有任何親密關係,反而不遺餘力的抵制一切形式的社會主義。
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後,歐美形成了以“羅斯福新政”為標識,帶有“社會主義”色彩的社會共識。這就是政府對經濟的資本主義因素適當而嚴格的監管,以及對社會弱勢羣體的制度性傾斜和救助。對於這些政策和制度,有人稱其為混合經濟,有人稱其為福利社會,也有人直接將其定義為社會主義。“羅斯福新政”本質是壟斷資本面臨外部壓力,藉助碎片化的社會主義元素,通過向工人階級讓利,減少剩餘價值的剝削,緩解內部矛盾的激化。這些社會主義政策的核心就是政府通過税收剝奪富人用於補貼窮人和大眾,其政策訴求就是公平二字。這使資本主義社會中社會主義的因素在凝聚,被人們普遍稱之為含有社會主義基因的資本主義。這也是“新歐美”和“舊歐美”的一個顯著標志。
美國的羅斯福新政從1933年到1994年61年裏, 一直主導着美國的國內政策。蘇聯亡黨亡國和冷戰結束後,外部壓力消失,美國壟斷資本終於迎來了廢除羅斯福新政的大好時機。代表大財團和金融寡頭的共和黨40年來第一次奪得國會參眾兩院的控制權。1996年共和黨提出的福利改革議案成為法律,大量削減為窮人提供的各種福利,改變了美國實行61年的福利制度。至此,美國的壟斷資本尤其是金融資本獲得了最高級別的優待,兩極分化達到歷史巔峯;帶有“社會主義”色彩的羅斯福新政被徹底埋葬,並由此引發了美國的衰落和內部矛盾的激化。所以説中國有些人想讓專業和“社會主義”作對的共和黨前敵總指揮特朗普成為社會主義的擁兑,顯然是一種意識形態上的“亂倫”,或者是“拎着豬頭走錯了廟門”。
特朗普認為社會主義導致苦難、腐敗和腐朽,呼籲世界上所有國家抵制社會主義。此話並非完全針對中國。特朗普怒斥中國是“修正主義”,並不是説中國修正了社會主義,而是説中國修正了資本主義。特朗普用貿易戰説明,在他眼中中國經濟根本就不是社會主義。特朗普聯大發言語境中的社會主義,更多指向的是二戰之後在歐美國家產生的“全球社會主義”理念。這一理念在西方資本主義世界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使一人一票的民主選舉在歐美成為時尚,形成一種西方意義的“民主社會主義”。英國工黨、美國民主黨的自由主義理論堅信政府權力不是造成社會經濟問題的原因,而是消除這些問題的重要手段。這些都是歐美“社會主義全球化運動”的成果。美國大財團和金融寡頭將這種“社會主義全球化運動”視為他們控制政府、滲透社會、聚斂財富的最大威脅,特朗普肩負的正是清除這一社會主義威脅的重任。對此我們不能誤讀,需要完整、準確的理解這位老同志的講話精神。
、
在歐美國家當中,民主社會主義思潮與右翼保守主義衝突的最大分歧就在於“大政府”與“小政府”之爭。前者認為對資本的放任導致了嚴重的貧富不均、社會不公平現象無法得到糾正,只有政府出面才能解決社會經濟問題。後者則認為政府的民主社會主義傾向,特別是具有鮮明社會主義特徵的社會福利、高税收及保護弱勢羣體權益等政策是美國社會經濟問題的罪魁禍首。他們堅決要求放鬆對資本的束縛,走完全自由化的市場道路。中國國內那些與此相同的聲音,不過是對這一理念毫無創意的鸚鵡學舌而已。
、 特朗普口口聲聲離不開為人民服務,甚至被中國的一些朋友戲稱為社會主義的“美國卧底”。與此截然不同的是,美國很多政治、經濟、媒體方面的學者卻得出了一個幾乎完全相反的結論,那就是特朗普當選預示着歐美社會主義全球化運動的解體。
多元化的美國式爭論中有一個共識,那就是特朗普之所以能夠當選美國總統,是因為他在柏林牆倒塌27年之後,向美國資本世界承諾將推翻“社會主義全球化運動”。他承諾像里根時代的美國一樣,通過削減税收和福利來制約政府,放鬆金融監管給資本更自由的發展空間,增加軍費開支向軍工壟斷資本輸血。事實果真如此,特朗普上台的當天就終止了奧巴馬的新醫改方案,隨後撕毀了約佔全球GDP40%貿易投資全球化的TPP;退出《巴黎氣候協定》、指派出身於華爾街的加里▪科恩等人主導對華爾街的監管便於其實現監守自盜等等,完全兑現了他對身後工業資本和金融寡頭的承諾,同時也給了早已處於弱勢的美國“社會主義”重重的一擊。
特朗普通過種族主義、民族主義、沙文主義分化瓦解工人階級,成功挑起“中產”和底層弱勢羣體的互鬥。通過對外掠奪讓富人吃肉、窮人喝湯激發國民的愛國主義熱情。特朗普號召拒絕社會主義,首要拒絕的就是資本主義內部的“社會主義”,這才契合他在發言中利用委內瑞拉對社會主義進行判斷的基本邏輯。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期望特朗普成為一個社會主義者的美好願望至此可以休矣。事實證明,特朗普不但在意識形態上是“社會主義的老冤家”;對於新歐美的“社會主義全球化運動”也是最危險的敵人。這是由特朗普政府背後金融寡頭的意志決定的。他們甚至把美國民權運動及社會福利制度都看作是社會主義理念對美國經濟和價值觀的滲透,看作是壟斷資本完全無法接受的“天敵”。
特朗普用他的行動傳遞出一個清晰的信號,那就是這種極右翼的極端思維正在將世界帶入一個動盪未知的年代。從上個世紀90年代就已經開始了美國政治的極右翼週期。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亞、敍利亞的遭遇告訴人們,世界的某些局部已經漸次回到了19世紀帝國主義秩序。帝國主義的入侵正在改變今日的世界格局。世界政治變局撲朔迷離,結果如何很難估計。“打左燈向右轉”的特朗普,其聯大發言表達了一種對社會主義天然的可以理解的恐懼。
來自西方內部資本主義還是“社會主義”的重大分歧表明美國的內在矛盾已經在尋找一個突破口和“起爆點”。為了避免這一重大威脅,尋找一個可行的包括社會主義的替代方案已經成為一個超越意識形態的共同課題,成為美國政治的核心。特朗普的豪門內閣試圖通過金融扼殺、金融剝削、金融訛詐、金融掠奪洗劫發展中國家這一傳統套路緩解這種矛盾,讓美國金融寡頭從全世界獲得超級利益,補貼美國工人並以此度過內部危機。這種仍是“二戰”前壟斷資本的政治智商鮮明的標誌出了資本世界的再一次墮落,也使美國再一次具有了典型帝國主義時代的國家形式。代表金融寡頭的特朗普政府充滿法西斯味道的各種威脅,使得今日世界越來越呈現出“二戰”前的政治經濟格局。世界向何處去,正義的力量能否遏制帝國主義的迴歸,正在考驗着全人類的智慧。
特朗普並非社會主義的接班人,仇視社會主義才符合特朗普及其利益集團的自身邏輯。特朗普及其利益集團信奉的是美國傳統的“傳教士”文化,將經濟私有制和政治的資本精英專制視為絕對的普世價值和目的。由他們主導的現存世界秩序不但沒有實現人類社會的進步,反而出現了空前的勞動貶值和全球性的兩極分化,出現了不通過戰爭就幾乎無法解決的人類危機。這同包括社會主義在內的人類文明的衝突不可調和。特朗普聯大演講清楚的告訴世界,仇視一切形式的社會主義,這是特朗普的基本邏輯,也是資本的基本邏輯。這一點不但今日沒有變化,在人類尋找到新的歷史方向和資本主義的替代方案之前都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