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詩的遠方——黔東南《路邊野餐》拍攝地迷影之旅_風聞
小强聊电影-2018-10-10 10:27
走出凱里火車站,迎接我的並不是身着盛裝載歌載舞的苗族姑娘,而是小面的司機。
——苗寨去嘛?25,上車就走…
小面的司機的話,信息量很大。
來凱里旅遊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去苗寨的。
苗寨並不遠,黑麪的才要25。
我沒有理他,我來凱里,別有用心。

走出火車站,步行10分鐘,就能聽到瀑布水流傾斜而下的聲音,就能看到小衞衞家。

這裏是凱里鐵路文體活動中心/牛滾蕩山莊。

在公路上看,是這樣的…

“牛滾蕩”三個大字下面有很陡的小路,可以走下去。在下面看,是這樣的…

小衞衞家的房子已經完全廢棄了,我本來想進去拍一張跟電影中角度一樣的照片,無法實現了。
凱里是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首府,有什麼特色呢?
多山,多隧道,摩的司機,偶爾走過頭髮盤起佩戴飾物的苗族老奶奶,公交車站牌上的苗族文化符號…
不多,也不鮮明,凱里也是一個現代化的城市。
揹着手
在亞熱帶的酒館
門前吹風
晚了就坐下
看柔和的閃電
揹着城市
亞熱帶季風的河岸
淹沒還不醉的橋
不醉的建築
用靜默解酒
——畢贛《路邊野餐》

此行首要目的地,蕩麥,一個《路邊野餐》虛構出來的地方,一個能穿越空間和時間的地方。
蕩麥,就是凱里市大風洞鄉平良村。
在苗都客運站買到平良的票,票價14,接近2小時車程。
路並不好走,從凱里到大風洞鄉還可以,再往平良的方向,就都是在崇山峻嶺中蜿蜒的山路了。
狹窄,多彎,路面被礦場的渣土車壓的坑坑窪窪,迎面有渣土車經過,兩輛車必須減速到接近停車才能錯開,塵土飛揚。
好在周圍大好河山風光秀麗,崇山峻嶺鬱鬱葱葱。我一路循環聽着《小茉莉》,腦補着電影中陳昇和大衞衞在摩托車上的樣子。精神抖擻目光如炬暗中觀察,試圖看到隨時出沒的野人。
許多夜晚重疊
悄然形成黑暗
玫瑰吸收光芒
大地按捺清香
為了尋找你
我搬進鳥的眼睛
經常盯着路過的風
——畢贛《路邊野餐》
小巴車的盡頭,就是平良村。
下車往回走幾十米,就是大衞衞被摩的團伙欺負的地方。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你就可以沿着長鏡頭的軌跡走入蕩麥了。
長鏡頭進入/走出蕩麥的小巷子。

陳昇和大衞衞吃粉的地方,依然停着一輛皮卡車,但方向變了,小攤也沒了,我是想着也在這裏吃碗粉的,未能如願。

畢贛導演的酒館。酒館門口依然有老人在釀米酒,但畢贛導演不在。

陳昇“老婆張夕”晾衣服的二樓台球廳,我想打枱球…

陳昇“老婆張夕”的理髮店,我當然也想在這裏理個髮,當然也未能如願。

洋洋去坐船,穿過通往河岸的小巷。右邊貼着春聯的房子,就是她的裁縫店。

洋洋走向河邊。

洋洋在船上背誦凱里導遊詞,身後就是那座吊橋。

洋洋和大衞衞走過吊橋,木板換成了鐵板。

鄉村流行樂隊的演出開始了,陳昇唱了一首《小茉莉》。

四人分別,洋洋把紅繩系在大衞衞的摩托車上,陳昇把磁帶送給“張夕”。

2016年,我在《路邊野餐》裏看到了蕩麥。
陳昇在蕩麥見到了長大的侄子衞衞,去世的妻子張夕。
《星際穿越》裏,馬修·麥康納在黑洞中心進入了五維空間,看到了女兒的大半生,他通過操縱引力波指導女兒。
電影,是雕刻時間的藝術,是重構空間的藝術。
《路邊野餐》是最軟的文藝片拍法,《星際穿越》是最硬的科幻片拍法。
陳昇離開蕩麥的時候説,就像一場夢。
這是一場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的夢,我有多麼喜歡這場夢?
2018年,我穿越1700公里,來到了凱里市大風洞鄉平良村。
當我來到電影拍攝地,沿着長鏡頭軌跡重温這場夢,只想再一次感嘆,畢贛太牛逼了!
今天的太陽
像癱瘓的卡車
沉重地運走整個下午
白醋春夢野柚子
把回憶揣進手掌的血管裏
手電的光透過掌背
彷彿看見跌入雲端的海豚
——畢贛《路邊野餐》
電影的拍攝,對這個黔東南深山裏的小村莊還是產生了很大影響的。
我剛下車在大衞衞被欺負的地方拍照,就有一位老大爺很親切的看着我,長鏡頭進入蕩麥的那個小巷子,右邊的房子就是他的家。

——您好,您肯定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裏吧?
——知道,《路邊野餐》嘛,全國各地有很多人來,我也參演了電影。
——是嘛,您是哪位呀?(我趕緊找出手機裏的電影截圖)。

——坐在桌邊那個穿淺色衣服的。
——厲害,厲害,我先下去逛逛,中午我能在您家裏吃飯嘛?我會付錢的(我看着他老伴手裏正在收拾的肉説)。
——當然可以,不用付錢。
在陳昇“老婆張夕”晾衣服的房子旁邊,我看到了這個…

並不是前面那位參演了電影的老大爺貼的,是另一位…



當我跟這位老大爺提起前面那位老大爺,他一臉不屑。
——他算什麼,他連台詞都沒有,我還有台詞呢,我還演了兩個人。

這位老大爺,即是陳昇打聽吹蘆笙苗族老人時候這位手裏拿草的,也是洋洋坐船時的船工之一。
——拍攝的時候,導演説桌子上的魚先不要吃的,他沒開拍就吃…我還拍了長鏡頭,長鏡頭不能停的,要一口氣拍完的…
哈哈哈…兩位可愛的老大爺,演員的競爭之激烈,可見一斑。
至於收費50元的講解,實際上給不給錢給多少錢都無所謂的。
我跟這位一人分飾兩角還懂長鏡頭的老大爺聊了很多,主要是關於他的房子。
這種傳統的極具特色的純木質房子,其實就是MAX版苗族吊腳樓。
在凱里的鄉村,最常見的情況是,在一片山坡中挖出的平地上,一邊是低矮破舊黑乎乎的傳統純木質房子,一邊是新建的磚混結構二層小樓,只有房頂用黑瓦,算是勉強保留了一點特色。
在平良村,新建的房子也都是磚混結構的,僅存的幾棟傳統木質房子,上面都寫着危房。老大爺的房子,其實就是稍作了翻新,裏面也很破舊。
——為什麼新建的房子都是磚混結構?純木質房子成本更高嘛?
——不是成本問題,沒人再建木質房子了,不好看不氣派不方便。
結合我更多觀察,大概可以得出如下結論——這種純木質的房子,非常不適合現代生活,水電都很不方便。無論是漢人還是苗人,都不會再新建這樣的房子了。
旅遊景點商業區的房子,僅僅是通過裝飾材料呈現出傳統特色而已,90%都是磚混結構。
哪怕是旅遊景點苗寨裏最需要保留特色的苗人新建的房子,也是70%木質,30%磚混。靠
近山體的一面,需要走各種水電管道,也都是磚混材料。
此情此景,我喜聞樂見。改善居住條件/提升生活質量是第一位的,至於傳統/地域/民族特色,不太重要。
這是在第一位老大爺家吃的中午飯,很家常,很好吃。

老大爺説什麼也不收錢,他不會用微信,我只有不到50的現金,留了買回程車票的錢,我把30元塞進老大爺孫子的口袋裏了。
我在蕩麥遊蕩了大概兩個小時,遇到了4波全國各地來朝聖打卡的影迷…

再見,蕩麥…
再見,平良村…
再見,有詩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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