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兒狗與叭兒人_風聞
吕华阳-公众号“夜语春秋”作者2018-10-13 10:29
那家養的叭兒狗,雖然不敢對着主人吠叫,卻是敢對着獒犬呲牙叫囂的,大略是因着它知曉,只要主人抱着它或牽着它,它是斷不會有性命之憂的,間或有那主人博愛的,還會允它登堂入室,與人兄弟相稱,時日久了,便也當真以為,自己早已成了人,至此再與那日日鎖在籠中的獒犬相比,自然也是高爾一等的。
這世間既然有叭兒狗,那麼想來,便應該也是有叭兒人的。
據不甚確實的據説,赤俄解體前,有若干“不欲為赤匪之奴”的良心和風骨們,天天與人講説西方人之善制度之先進。那些洋先生們也確實做出了一副温情脈脈地嘴臉,如那《天方夜譚》中地燈神般應許了不少豐厚地諾言,教人相信,只要反了赤俄,那些洋先生們必定教自己過上他們一般地生活。然而當赤俄當真不復存在後,那些洋先生卻再也沒了當初温情地嘴臉,開始換上一副窮形惡狀,再不提當初的允諾了。
眼見得沒了赤俄,不但未來洋大人許下的好日子沒了,便是現在不甚好的日子也沒了,於是當年那些“不欲為赤匪之奴”的良心們,有那剛烈的,便選了一死了之,眼不見心不煩,有那不甚剛烈的,便低下頭,在新朝裏繼續混生計,再也沒了當初在赤俄時略有不順便覺得事事皆為衙門不好的良心風骨了。
而當年那些赤俄的良心和風骨們四處宣揚洋先生的好處時,中國也有一批這般地良心與風骨,想幫中國也換一換顏色,然而可惜當年應者寥寥,終究沒有成事。原想着等中國日頭過得愈來愈差,他們再出來振臂一揮,哪知道中國卻是反而飛黃騰達起來。於是他們便愈加努力地尋找中國不如洋先生之處,然而出國見識西洋景的人多了,終究不太好騙,於是便不再做那良心與風骨的模樣,改作破口大罵中國人奴性十足,不除了奴性,便是十足地蟲豸,再無翻身地日子。
只是這風骨一見洋先生,便先矮一頭,再軟三分,再沒了當初面對國人時的貞潔剛烈,就如那叭兒狗一般,縱然敢在主人對着其餘的狗吠叫,但在面對主人的時候,卻是斷斷不敢高聲亂吠一下的。
可見,這世間除了叭兒狗之外,也還是有叭兒人的。只是這叭兒狗討好了主人,總是能換來高牀軟枕錦衣玉食的,可叭兒人裏,除了有些洋先生投餵的外,多數卻還是要在他生平最厭惡的地面上討生活尋糧食的。因此,叭兒人總比叭兒狗可憐了些,卻也正是因為這些可憐之處,他們才愈發地窮形惡狀,想要離了這片地,去尋那洋先生,成日裏開口“你國”,閉口“乳滑”,仿若自己就此高了國人一頭,離洋先生愈發地近了。
在他們眼中,洋先生是君,太高,所以不敢當;國人是臣,太賤,所以不想當,於是他們便切了些身上的物什,學那安德海之流,只為了鑽營一個貼身總管的位份。
故此洋先生是不會錯的,倘若洋先生有什麼失誤,便做前一條處理。
洋先生的衙役將國人遊客拖出店鋪,他們便跟着洋先生高呼這是“依例而行”,不單如此,還為洋先生主動解釋:那裏是個家庭旅館,前廳站不下許多人,故此店家才尋了衙役求助,衙役也沒有過激舉動,一切源起皆為劣根性國人碰瓷挑釁,放下那一家人的地方有個全日開放地善堂,那墳地也不是墳地,是個風景區,只有劣根性國人做賊心虛,才會怕了墳地……
然而,洋先生,卻又不甚在意叭兒人的臉皮,待使館去問,推三阻四而不得後,只得承認,雖然本國衙役沒有違規,但國人一家亦並未違法,把叭兒人的麪皮扇得天響,叭兒人面皮漲紅,卻又不得反駁——畢竟洋先生説的全是實事,且洋先生自然是不能反駁的,於是只得指着使館破口大罵:“不過是一家刁民在外撒潑,你們使館卻去管他做什麼!”
使館前去問詢,原本依着舊例本就是應該,卻也被叭兒人攻訐為“為巨嬰背書”,洋先生的電視台公然放了侮人的電視,卻依舊還在反思,定是其他國人做得不好,這才惹了洋先生輕侮,且洋先生這般於他們自己看不過是在開玩笑,只有你等劣根性國人,做賊心虛,才覺得這是冒犯——你看,我便不覺得冒犯,不僅不覺得冒犯,還覺得通體舒泰,因為洋先生罵得必然是對得,要不然,你們必然不會覺得自己被冒犯,啐!劣根性!
好罷。難民殺了洋先生的家人,洋先生不驚詫;難民燒了洋先生的汽車,洋先生不驚詫;難民辱了洋先生的妻女,洋先生依舊不驚詫。唯有洋先生客棧裏站了一家中國人,洋先生就驚詫了,不僅洋先生驚詫,便連叭兒人都驚詫了。可見,儘管叭兒人對當奴才彷彿是深惡痛絕,可在洋先生面前,卻也是怎麼也站不起來的,畢竟,在他們看來,只有百姓聽官府的才算奴才,而如他們這般做洋先生的奴才,又怎麼能算是奴才呢。
只是他們卻忘了一件事情,若是叭兒狗捱了打,總還是會有主人為它出頭的,然而叭兒人若是捱了打,卻是斷不會有甚麼人為他們出頭的。
就算是他們以為是主人的洋先生,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