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往事|混亂博物館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1334-2018-10-15 09:14
甜無疑是人類最美好的感官體驗,它是進化賦予我們的攝入糖類的獎勵——既然如此,追求糖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蜂蜜、蔗糖和麥芽糖是歷史上最常用的三種調味劑,我們為了獲取它們,在數千年的時間裏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和聰明才智——這就是本期節目即將回顧的內容。
-文字稿-
糖是細胞代謝最主要的供能物質,我們這個物種當然也不例外,進化給我們賦予了專門的糖感知,讓甘甜成為所有體驗中最美好的那一類。
而另一羣同樣瘋狂追求糖分的昆蟲,則成了我們獲取甜味劑最古老的來源——在甘蔗和甜菜廣為傳播以前,蜂蜜是大多數人唯一的甜味劑。
蜂蜜是蜂羣的食物。離巢的工蜂將富含蔗糖的花蜜吞進前胃,返流給巢中的工蜂,巢中的工蜂又不斷返流、咀嚼並互相餵食這些花蜜,將蔗糖消化果糖和葡萄糖,蒸發其中的水分,再吐進蜂巢中由微生物繼續發酵脱水,最後成為含水20%以下的葡萄糖和果糖的濃溶液,就是蜂蜜。
冒着巨大的危險從峭壁、洞穴和樹梢上收集蜂蜜,這種行為可以追溯到人類這個物種形成之前。而到公元前4500年左右,埃及人就開始仿照蜜蜂青睞的樹幹和洞穴營造蜂箱,馴化了西方蜜蜂。
但一個蜂羣辛勞一年製造的蜂蜜也只有30公斤左右,令這種極富熱量的甜美食物格外昂貴,烘焙的甜點一直到18世紀都只有貴族才能享用——儘管當時的人們已經有了蔗糖。
蔗糖作為植物光合作用的主要終產物在自然界本來非常普遍,但蔗糖的分子很小又易溶於水,會強烈改變組織的滲透壓,所以很少大量富集儲存。
這就令甘蔗顯得非常難得,它們的老莖中有15%的質量都是蔗糖——大約在2000年前,印度人發明了將甘蔗汁曬成糖漿再加熱熬成蔗糖晶體的工藝,成品很快遠播中國和希臘,今天英語裏的Suger這個詞就是源自梵文的sakara,但直到阿拉伯帝國征服擴張,甘蔗才在10世紀以後引種到兩河流域和地中海沿岸,並廣泛出口到歐洲北方。
阿拉伯壟斷的蔗糖極其昂貴,被歐洲人視為大補的良藥。所以當西班牙從穆斯林手中收復了失地,甘蔗立刻就被哥倫布引種到了加勒比地區,與茶葉、咖啡和可可一同成為熱帶種植園最主要的經濟作物——歐洲的貴族用它們調配出苦中帶甜回味無窮的新式飲品,搭配各種花式的烘焙甜點,在整個上流社會營造了巨大的蔗糖需求,創造了可觀的經濟利益,對18世紀的歐洲人來説,整個北美都不如加勒比海那幾個種滿甘蔗的小島值錢。
但蔗糖也不都一樣,加工甘蔗汁先要經過反覆的熬煮,美拉德反應、焦糖化反應產生了大量的深色物質,所以在整個加工過程中,先有黑色的糖蜜和紅糖,紅糖經過反覆提純,最後製成無暇的白糖和晶瑩的冰糖,越純也就越貴——由於早期的製糖法是在圓錐容器裏過濾瀝出雜質,所有最昂貴的白糖是磚頭那麼硬的糖錐,坐享印度殖民地的英國貴族就專門製作了純銀的糖錘和糖鉗,在下午茶中優雅地享用這種進口奢侈品。
與之相對的,德國人缺少盛產甘蔗的海外殖民地,他們就在18世紀中葉研發了從甜菜的球根中榨取蔗糖的工藝——莧科的甜菜原產歐亞大陸西部,自古以來就是歐洲人常用的蔬菜,青睞它甘甜的味道,德國人根據自己的新發現,選育出了含糖量可達甘蔗一半的糖用甜菜,到19世紀初就興建了甜菜糖廠,而到1880年的巔峯時代,全世界有一半的蔗糖都來自甜菜。
與此同時,遠東仍然流行着一種古老的飴糖:麥芽在萌發時會製造大量的澱粉酶,以便將胚乳中的澱粉分解成麥芽糖,所以用搗碎的麥芽發酵米麪就能輕易製成很濃的麥芽糖溶液——它在液體時稱為飴糖或糖稀,與澱粉混合抻成條就是麻糖,能粘住灶王爺的嘴;而含水最少的半熔化麥芽糖又是一種良好的塑性材料,吹糖人、拉糖化,都是東亞兒童最嚮往的節日娛樂。
但麥芽糖甜度很低,連蔗糖的一半都不到,所以當工業革命大幅降低了蔗糖的價格,它就在更加炫目的西式糖果面前黯然失色了。
時至今日,現代社會中的每個人都能輕易負擔起大量飽含蔗糖食物,僅中國就在去年生產了900多萬噸蔗糖,而中等收入國家平均每人每年消耗35公斤蔗糖。那些色彩斑斕的糕點、糖果和飲料赤裸裸地誘惑着我們這個物種壓抑了千百萬年的慾望,吃糖過多帶來的健康風險在20世紀以後成為波及全球的社會難題。
於是一來,如何尋找更加健康的甜味劑就成為另一個波折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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