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丟了，但我不是洋大人_風聞

2012年2月17日，日本環球旅行者河源啓一郎自行車在武漢失竊，19日其中國友人將自行車失竊一事發微博求助，得到了大量網友響應，警方也協助尋找。當晚一名買到了失竊自行車的網友將自行車交還該日本旅行者，使得這事圓滿的畫上了句號。然而由於網絡時代的特性，這件事情逐漸演變成了“洋大人丟了自行車，警察全城大索，一天就找回來了”“以後要是丟了自行車，去找洋大人報案，一天就能找回來。”形成了一個經久不衰的“網絡老梗”。雖然有着媒體報道中的“倖存者偏差”（更多的外國人在中國丟了東西沒有找回來）與新聞選材的傾向等因素，但層出不窮的外國人丟東西神速找回的新聞一定程度上加強了這種認知。

頻見報端的幫外國人找東西

上週，筆者在Q羣裏日常和人扯蛋聊天灌水時，不知怎麼就扯到了“洋大人”的特殊待遇。這種話題在現今早已成為“日經”話題，通常兩方爭論幾個小時也休想爭出個結果來。有位仁兄説道：“洋大人報警找自行車 屁民找自行車……”隨即便有人反駁：“屁民豬肉丟了也能找回來謝謝，這種新聞沒人轉，咋辦”。造化弄人，幾天之後筆者就親自經歷了自行車失竊。筆者不是洋大人，咋辦，要找洋大人代報案麼？急，在線等！

第一天

10月9日早上八點，筆者結束了一天的夜班後走出地鐵站準備騎自行車回家，然而昨晚停自行車的地方並沒有我的自行車。在整個非機動車停車區都找了一圈，連附近幾個停車地方找了圈也沒。這時不由得開始懷疑人生了：是不是夜班上迷糊了，我昨天壓根沒騎車？仔細回憶了下昨晚出門上班時，確實騎了自行車的。來來回回把停放的自行車點了三遍，確認沒有自己的自行車後，不得不接受這一現實：我的自行車被偷了。真沒想到，都8102年了，還有人偷自行車啊……

我那麼大的自行車呢？剛剛還在這！

 雖説筆者有着豐富的自行車被偷經驗，但那都是十幾年前了，時隔那麼久還被偷了自行車，真是無可奈何。本來想像以往一樣自認倒黴得了，畢竟還從沒聽説過自行車失竊了被找回來。然而越想越咽不下那口氣：被竊的自行車雖然是8年前的自行車，但這輛捷安特自行車當年買來時也要2000元了，而且上個月剛剛把不少部件更換了一遍，不能這麼打落牙齒和血吞！於是毅然掏出手機撥打了110。

110接線員詢問了我的位置後，讓我在原地等待警車到來。原本以為在早高峯時間段會等挺久，沒想到十分鐘不到警車就趕到了現場。下車的警察蜀黍確認我就是報案人後，詢問我被竊自行車位置，站在被竊自行車位置與中心聯絡，查看監控是否能拍到這個位置。隨後警察蜀黍表示很可能半夜工人為了施工把自行車搬到別的地方去了，陪同我去周圍幾個地鐵口尋找一番。然而一圈照下來並沒有我的車，警察蜀黍見狀便帶我回派出所進行報案。人生啊……第一次坐警車居然是因為自行車被偷啊……

出警的警察蜀黍回到派出所後便去查看監控了，而我在窗口進行筆錄。做筆錄的警察蜀黍詳細詢問我自行車何時停放，何時發現失竊，有何特徵，有沒有鋼印，發票還在不。雖然作為守法公民是第一次被警察錄筆錄，但是從幼兒園起的教育就告訴我：要好好配合警察蜀黍辦案。時隔8年發票是肯定找不到了，而自行車上也想不出什麼明顯的特徵，只能回憶着各種雞毛蒜皮，比如坐墊被貓抓出很多爪痕，比如右腳踏壞了用鋼絲綁過等等。

在長達20分鐘的詢問之後，警察蜀黍將打印出來的筆錄給我看，讓我簽字確認，並給了我報案回執單。想想外地朋友和我説他們那自行車被偷後，警察根本不受理，心中感慨上海警方這報案流程還走的很完整啊。隨後警察蜀黍和我説，想了解案情進展的話可以撥打回執單上的電話號碼進行詢問，如果案情有突破也會與我聯繫。看着手中的報案回執單，好歹也是人生第一張報案回執單，很有紀念意義啊。

原來報案回執單長這樣

 走出派出所後打電話給熟悉警方的朋友詢問我報案後自行車找回來的概率有多大，朋友説基本很難找回來了，除非正好和別的案子一起破了。想想幾個月前我恢復騎車時家父就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自行車在外一定要鎖鎖好被偷了就找不回來了，而我卻對此不以為然信心爆棚。現在看着手上的報案回執，我這臉啊就被現實抽的啪啪響，還沒法還手。趕緊上閒魚看看有沒有類似款式自行車賣，買一輛後假裝自己車沒被偷，省得被家父發現了唸叨個半年。

第二天

然而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9點，手機就響了起來。睡夢中的我一看號碼前四位，正是昨天打過來的派出所號碼，起牀氣立即一掃耳光。在電話中警察蜀黍通知我，我的被竊自行車已經鎖定犯人了，現在偷車賊****已被控制，從偷車賊處發現大量疑似被竊自行車照片，讓我添加微信識別下。看了眼警察蜀黍發來的圖片後確定和我被竊自行車是同一型號，只是部分配件和我的有所不同。據警察蜀黍説很有可能偷車賊已經對自行車配件進行了一定的更換，以免被認出來。

下午四點時又接到了警察蜀黍的電話“我們找到了很多車，等下你來派出所，看看有沒有你的車。”卧槽，Exciting啊！報案了才一天，自行車就要找回來了？！這妥妥的“洋大人”待遇啊！上海警察牛逼！雖然警官同志和我説別急，大量贓車需要裝車運過來還需要有一會，讓我等他們到了再過來。然而激動之情難以抑制，和閒魚賣家解釋了下今天要去派出所無法交易另改時間後便匆匆開車去了派出所。

“我也沒想到警察那麼快就破案了”

到達派出所時正好運輸贓車的卡車也到了，車廂內密密麻麻的堆滿了自行車，品牌全是捷安特或是美利達，均為中高檔山地車與公路自行車。由於昨天筆者一直在閒魚上看二手自行車，對這些車子的價值有較為直觀的認識，其中不乏有捷安特ATX，捷安特XTC，美利達挑戰者300等價值兩三千的自行車。當全部自行車都搬下來後，塞滿了整整兩間房間，約有三四十輛，其中有不少車已經被拆解為零件狀態了，據稱是換部件方便出手。朋友聽到這麼快就破案了也頗為震驚，畢竟他當志願者與警察聯防一起街頭巡邏多年，還第一次聽到自行車盜竊案破的如此神速。

以筆者目測，這些車輛總價至少五萬以上，按照量刑標準，怕是要三年起步了。而這些還不是全部，由於裝不下，有十幾輛車沒有運過來，且尚有部分失竊車輛沒有找到。全部擺放整齊了後，派出所也快成捷安特專賣店了。

警察蜀黍説，派出所裏不能隨便拍照

 滿懷期待的來回找了三遍，然而今天起獲運來的贓車裏並沒有我被竊的車輛，但我現在對找回我的自行車充滿了信心，照着這效率，找到我的車只是時間問題。

第三天

 雖然這幾天上海警方已經多次刷新了我對效率兩字的認知，然而在報案後第三天的下午，我的認知又一次被刷新了。下午四點多，警察蜀黍又發來一張照片，讓我辨認是否是我被竊的自行車。雖然只有車頭部分，然而我一眼就認出了這就是我那八年的老夥伴。確認了之後，警察蜀黍通知我後續會安排我做筆錄並且拿回失竊自行車。

辦案警察找到了我的自行車

 當警察蜀黍詢問我是否同意在我的車上採集DNA時，我是有些懵逼的。難道我的自行車被性侵了？還是説偷車賊對着我的自行車……咳咳，那還真夠硬核的。

我的自行車不可能這麼可愛

當然最初我以為是要採集我的DNA與車上的DNA樣本進行比對來確認是否是我的自行車，想着上海警方真是一絲不苟，自然也就一口同意了，詢問什麼時候我來提供DNA樣本。誰想警察蜀黍解釋不是採集我的DNA樣本，而是要在我的車上採集DNA來徵得我同意。這下越發覺得上海警察辦案真是講究吶……從失竊物品上提取證據都要徵得失主同意，真是非常尊重報案人的知情權了。

 事後仔細想想，在失竊車輛上採集盜賊的DNA證據，那是準備着做成證據充分，辦成典型了啊。考慮到警察蜀黍透露過犯罪嫌疑人很不配合，怕是準備通過技術手段用過硬的證據鏈來做零口供定案了。在我以往的認知中，採集DNA作為證據起碼得是刑事案件才有的待遇。而在自行車失竊案中也採用採集DNA證據為手段，不知道該説是技術進步使得原本高大上的技術變得白菜了，還是説上海警方“勿以惡小而縱之”，一視同仁認真對待。

破案背後的思考

 在“武漢一天幫外國人找回自行車”事件之後，2012年2月22日人民日報發表了時評《一輛自行車，能否捍衞城市尊嚴》：

“圍觀”事件圓滿結束，這位國際人士享受了一把VIP待遇，感受到網友和警方的熱情與仗義。但是，顯然不是所有普通市民和遊客都有此殊遇。不光是武漢，在中國很多地方，自行車失竊司空見慣。我們顯然不能武斷地從丟車頻繁就認定一個城市的道德淪喪，治安不好，但這至少反映了城市治安管理的一些疏漏。而從根本上看，這一頑症的久治難愈，恐怕也和某些行政權力對普通人權益的漫不經心有關。

在中國的城市，誰是騎自行車的人？選擇騎車代步，往往是這座城市最普通而且收入不豐的勞動者，話語權不大，維權能力不強。而對竊賊來説，下手容易、風險低廉，就算“失手”，小偷小摸也不會重判。於是，非但警方不重視，包括自行車企業、交通管理部門在內，對自行車防竊裝置、防竊措施和出行便利設施，也都懶得嚴密、貼心地設計並實施。甚至連自行車主，對“失竊”也習以為常。畢竟，不可能人人都享受到“警方迅速偵破”的待遇。

其實，一個城市和國家是否體面，不在它擁有多少高樓大廈、創造了多少經濟奇蹟，也不在於其精英人羣生活得多麼風光，而在於它如何對待最弱勢、最無助的普通勞動者。中央領導一再強調，要讓人民羣眾“實現體面勞動”、“活得更有尊嚴”。小小一輛自行車的命運，某種程度上也是勞動者是否擁有足夠體面和安全感的一面鏡子。當中國的“張源”、“李源”們也都能獲得如此“捍衞”時，我們的城市和國家，才擁有真正的體面。從這個意義上説，中國每一個騎車人的故事，都是衡量社會文明水準的一根標尺。

時隔6年，在筆者經歷了一次自行車失竊並且迅速破案後，再看人民日報這篇時評不由感慨良多：我不是洋大人，但我享受了別人口中洋大人的待遇；我只是個普通市民，但我享受了自行車失竊一天破案的殊遇；我的自行車失竊了，但報案後上海警方並沒有漫不經心反而迅速破案了。可以説上海警方用實際行動維護了上海的治安，保障了我的利益，捍衞了人民羣眾的體面。

不是尾聲的尾聲

 這一次自行車失竊給了我一次難得的體驗。我的自行車是在地鐵口非機動車停車區域被竊，被竊地點旁邊就有一個公交車站與監控攝像頭，監控距離我的失竊車輛不足兩米，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警方破案的難度。而在破案後我順藤摸瓜找到了偷車賊的閒魚賬號時，發現他在閒魚銷售贓車時在評論裏透露了自己的地址。根據其閒魚上發佈的記錄，保守估計偷車總數約有二百多。

圖中紅圈處為筆者自行車失竊時停車的地方

而旁邊的公交車站頂則是……

如此蟊賊偷了那麼多車才在我報案後被抓，一定程度上也是被很多人自行車被偷後沒報警給慣出來的。可以説，如果之前的失主們自行車被竊了後不是自認倒黴，而是及時報警，以如今上海街頭監控密度與警方的辦案力度，這個偷車賊不會現在才被抓獲。遇到自行車被竊，別相信什麼只有洋大人的車才能找回來。中國警察是人民的警察，是為人民服務的警察，面對報案一視同仁。如果發生失竊，請相信警察蜀黍，及時報案，以免助長蟊賊們的氣焰。至於那些尚未被抓到的偷車賊，祝你們早日體驗上海警方免費的DNA檢測項目以及三年起步的免費伙食與住宿。

既然不想打工掙錢，那就蹲牢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