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冪：帶着保温杯蹦迪_風聞

作者 / 田不然

劉傑：“這會是我票房最高的一部電影。”

楊冪：“這也會是你評分最低的一部電影。”

在豆瓣上，有用户分享參加《寶貝兒》點映場時的見聞，當被問及“為什麼會選楊冪當女主角”，導演劉傑開了句玩笑。

很難説豆瓣給出的5.7分，對劉傑，這個曾經憑藉處女座《馬背上的法庭》，摘下第六十三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地平線最佳影片大獎、2007年全國法制影視作品金劍獎等的導演，到底是矯枉過正，還是“包容”。

但他們對楊冪的評價，倒是帶有老師對努力的差生的厚道：哪怕你演技仍然堪憂，但我仍然給你的轉型以肯定。

不討論這評論腔調背後的權力構成，我們至少可以説，楊冪這次挑了一部好戲：拯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先天棄嬰，這叫人間大愛；影片主題直指殘障人羣體的保障制度，這叫社會擔當；飾演無肛患者、蓬頭垢面，無劇本拍攝，這叫演員的誠意與藝術追求。

三方合力構成了楊冪轉型的第一步：話題熱度不再是一羣人組團刷boss黑楊冪，而是大家坐在一起，討論到底應該用怎樣的輸出。

這是楊冪作為一個公眾人物的典型性，即一個獨特的個體如何在品性上變得平庸並嘗試自我贖回的——如果説學生時代的楊冪，還是個酷炫的朋克少女，那在經歷《神鵰俠侶》《仙劍奇俠傳3》《宮鎖心玉》三級跳後，已經成了一個篤信大力出奇跡的“大力丸”成癮者。

而她如今的轉型嘗試，才是她真正優越於一般公眾的地方——很多人終其一生，也不具有一次追求星空的奢侈。

​

01

在後來的日子裏，楊冪在綜藝上，被一個和她求學履歷相近的姑娘稱之為偶像。

那個小姑娘南城長大、十四中讀書，北影求學，近乎拉關係地喊楊冪學姐。告訴她，以她為奮鬥標杆的學生，遍及整個南城。

而身為“南城學生精神燈塔”本塔，楊冪同學在中學時期，主要考慮以後幹什麼工作不累。幼兒園老師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她要很早就生寶寶，這樣每次開家長會，便可豔壓一眾半老徐娘。

但人不能拒絕命運的饋贈，樸實的人生理想只會倍增偉大導師的風采，初中畢業，楊冪給《瑞麗》雜誌當平面模特。那本在孔二狗《東北往事》裏，被叫作“敗家老孃們培訓手冊”的雜誌，給出的價格是150/200元拍一次——這不是個憶苦思甜的故事，當年全國人均年可支配收入才6200塊錢出頭。

▲楊冪與張子萱雜誌舊照

那時楊冪是真的酷。

轉過年來，小朋克楊冪投入了老一輩狠人李小婉的榮信達旗下。可能是創始人李小婉和李少紅出身北影廠的緣故，整個公司的風格都帶有上一輩人家族式管理的厚道，他們會在演員年紀很小的時候就簽約，全方位的培養，保護性質地讓他們上戲。榮信達擅長髮掘演員的身上的靈性，並將之放大，周迅、陳坤都是李少紅手把手喂出來的。

所以楊冪在《神鵰俠侶》上的表演也被觀眾齊呼有靈性，朋克楊冪飾演小東邪郭襄，其實是本色出演。不光觀眾呼喊有靈性，張紀中也誇她具有“清新脱俗”的氣質，是“原汁原味的野山珍”。

而作為一個此前從未受過專業訓練，最後以專業課第一的成績進入北影，老師們也是看中了她“唱歌的時候用情感表達，用眼睛説話”。

▲楊冪郭襄造型

當然，看後來的報道，楊冪能進入北影，榮信達是出了力的。但請不要忘記我們講的是一個狠人，是學渣的逆襲，楊冪理科不好，曾經高呼數學讓她缺氧，於是她更酷的母親就找來氧氣瓶，讓她一邊吸氧一邊做數學作業。

這畫面太酷了。

02

如今天我們所見，楊冪身上已經沒有啥朋克精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似曾相識的埋頭苦幹精神：人有多大膽,地有多高產；土地潛力無窮盡,畝產多少在人為。

憑靠《宮鎖心玉》紅遍中國後，楊冪在2011年到2012年，一共拍了8部電視劇，16部電影。她不敢讓劇組知道軋戲，就想盡辦法請假。

可能早上還在城市甲，深夜就在城市乙，24個小時後又在城市丁，一年之內，她打了12個吊瓶，後來自己算算，那一年這麼折騰，估計還得賠錢。

“紅了為何還要拼命？”2013年6月，央視《首席夜話》上，主持人樂嘉問她

“（因為）沒有戲拍的日子很恐怖。”楊冪神情嚴肅。大學期間近一年沒接到戲的經歷、中途角色被換掉的經歷，是她的達摩克利斯劍。她條理分明的語言自帶歇斯底里：

“質量的問題完全沒想過，當時就因為可能之前被換掉的那種心情可能是太恐怖了，覺得沒有工作的日子很恐怖，所以就覺得説，我只要在工作，我只要在做事情就可以了，我不管我在做什麼，或者做出來的東西大家會怎麼看我。”

這是一個加強版的、帶保温杯蹦迪的悲劇精神——慫了。而如果説朋克精神的本質是要在自己的身上克服時代的缺點，那麼在風評上，楊冪這些年簡直活成了時代的缺點。

只有名流間的恩怨還提醒着公眾，被狠人楊冪支配的現實，今天動輒打爆微博的明星戀情官宣，都是對2012年，楊冪劉愷威“終於可以大聲説我有女朋友了”“是的我戀愛了”的模仿。

而頂級流量明星的身價，也得感謝《孤島驚魂》創造的票房奇蹟。那是第一部給楊冪角色的電影，頂住《變形金剛3》的炮火，用9000萬元人民幣的票房，創造了國產驚悚片的最高票房紀錄（此前紀錄為《午夜心跳》的3200萬元人民幣）。片方聯合萬達院線啓動了“蜜蜂攻城”的營銷計劃，一度讓影院癱瘓。

▲楊冪在《孤島驚魂》中的造型，

曾被外界批評尺度過大

也是那一年起，楊冪的“我想成為一個好演員”，和輿論對其演技不遺餘力地抨擊，開始交相輝映。李少紅那段楊冪“快樂就是哈哈哈，痛苦就是哇哇哇，不過腦子”，成為評價楊冪演技時最為廣泛的引用。

楊李二人的合作源於拍攝《紅樓夢》，小有名氣的楊冪本來仰仗經驗，“習慣性膨脹”，結果在李少紅一個鏡頭十幾遍二十幾遍地調整下，愣是被拍傻了。

原來我一點也不特殊，她想。

03

在2015年的最後幾個月，楊冪集中上了一波訪談類節目。

在節目上，楊冪終於可以像許多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一樣，講講拍攝《我是證人》時的細心籌備，比如為了演好盲女路小星，她在成都的盲人體驗館體驗了三天，之後又去盲人朋友家交流。三四月份冬寒未褪，劇組在雨天一場一場地過打戲，有那麼一個半月，大家都要從傍晚拍攝到第二天早上七點……

她想把《我是證人》當作自己的一個證人——《我是證人》改編自韓國電影《盲證》，女主演金荷娜憑此獲得第32屆韓國青龍電影獎和第48屆韓國電影大鐘獎最佳女演員獎 。

但多年的軋戲限制了楊冪的想象力，娛sir願意相信她一次次説自己想做一個好演員是真誠的，但她把實現的手段似乎定義成了是扮慘扮醜。

從《我是證人》到《繡春刀2》再到本次《寶貝兒》都是如此。這和她軋戲最瘋狂的時候路數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本質都是一種“大力出奇跡”；而構成行動的原始動因，也多半同樣是”職業求生欲”——楊冪已經儘可能延長自己傻白甜扮演者的壽命了，否則她為什麼不做辣媽不做賢惠母親，而是要做少女媽咪？

她今年已經32歲了，在她小時候，母親曾對她説你啊你，就因為長得好看，少捱了我多少打啊？可美貌之神從她成名開始，發揮就不太穩定，並將在似乎不遠的、大家一個心領神會的時刻，離她遠去。

《扶搖》的播放量寓意明顯，作為引爆國內宮鬥劇市場《宮鎖心玉》的女主，楊冪應該很清楚那句“以色侍人，色衰而哀始”。

面對《寶貝兒》票房持續走低和評分萎靡，把這次的《寶貝兒》看作某種向大導演的投誠，更能會讓楊冪心理平衡。一個讓楊冪黑精神高潮的段子是，當初陳凱歌之所以把角色給了同為四小花旦的王珞丹，是因為顧慮楊冪軋戲，而前者也不負“人民的期望”，拿下了“金雞百花最佳女配角獎”。

“當初接《宮》的時候，很多所謂的前輩都在勸我，你不要再拍電視劇了，我想説，我沒有機會拍電影啊。我拍了《孤島驚魂》，大家又説今後不要再拍這樣的電影，可是我在拍之前，也不會有人找我拍其他電影…..每個人的起點不同，所在的位置也不同，我對自己還是有比較清醒的認識。”同樣的故事，換一個角度，就變成了蓋茨比成為暴發户後，嘗試融入老牌貴族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