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一個難民,滯留在自己不滿意的狀態裏_風聞
软妹莫爷-关注个人成长(公众号:软妹莫爷)2018-10-23 16:48
我一位敬重的藝術老師楊sir説過一個詞,叫“過境狀態”。
這個詞本來的意思很廣闊,指的是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那個中間狀態。
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我細想了一下,覺得很奇妙。
因為我覺得這個詞不止可以指具體的空間移動,還可以延伸理解成一種,更為抽象的人生狀態。
當人從一個人生階段,到另一個人生階段時,可能會有一段中間的、過境的狀態。
當你身處這樣的狀態時,你可能會覺得自己不屬於當下、覺得自己目前的狀態是一種滯留、覺得真正的目的地應該在下一處。
就好像《春光乍泄》裏的黎耀輝和何寶榮。
他們滯留在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時間越來越長,本來只是打算旅遊,變成了居住。
他們內心也知道,自己肯定不會長久地呆下去,但什麼時候離開,不知道。他們也不想回到香港,下一站究竟是哪裏,也不知道。
就是這麼一個狀態。
跟滯留在真實的地理位置相對的,是內心的那種,前後不着的心態。
這種狀況,在法語有個詞,翻譯過來是**“既不在這兒,也不在那兒”**。
也就是楊sir説的,過境狀態。
放眼看看周圍,我發現除了自己,很多人似乎都處在這種狀態。
有的人畢業之後迷迷茫茫一整年,一邊適應着從大學生到社會人的切換,一邊想着要繼續讀書,一邊兼着職勉強養活自己;
有的人一直不喜歡現在的工作,卻仍然在做,總覺得自己很快就辭職,找一份真正想要的工作;
也有的人,對戀人已經沒有愛了,想分手但遲遲不提出。
他們困在了一種自己不滿意的中間狀態裏,就好像滯留在各自人生的“布宜諾斯艾利斯”。
學校→出國
“我面臨的是人生第一次身份轉變”
@莫自滿
畢業一年,gap了一年。我目前處於一個心情極其複雜,且目的地模糊的狀態。
不知道aps什麼時候來,來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過,過了的話去到遙遠未知的德國,不知道該怎麼申請學校。
我現在也沒有經濟收入,面臨的是人生第一次身份轉變。
在感情上,也是類似的狀態。上一段關係,第一次在戀愛上附加未來(結婚)。然後呢,在雙方都努力過的情況下,關係日益惡化,最後大家都很絕望。
失戀後的自卑心理,讓現在的自己不知道如何面對女性,不知道該選擇照顧自己心情,還是照顧別人心情。
這一個自我→另一個自我
“一直一直地逃跑着,好像怎麼也定不下來”
@尹夏樹
我去年一年都處在這種狀態。我很喜歡人文方面的東西,畢業後就去了新週刊內容部實習寫稿。當時周圍人都很厲害,新週刊要求也很高,每天都覺得創作很苦。就開始想,自己可能沒有天賦,可能並不是很適合做這一行。
在新週刊留下來之後,公司要求輪崗,就是內容、運營、市場每一個都待一待,正好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也沒有拿到畢業證沒辦法工作,我就開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嘗試。
後來我發現我做運營的時候很不喜歡運營,我做市場的時候也很不喜歡市場。我一直都不知道我自己想做什麼。
後來我的心理醫生和我説了一個特別土的故事,是這樣的:愛因斯坦還是誰誰小的時候,上手工課,他的手工作業是一個小板凳,老師説這是我看見過的最醜的一個小板凳,然後愛因斯坦就跟老師説,不是的。然後拿出自己之前做的一個説,這才是最醜的。
對我來説,我當時狀態可能就是,儘管任何事情都沒辦法一蹴而就,但我太害怕一開始做出那個特別醜的小板凳,怕被別人看到。
因為太害怕笨拙的嘗試,笨拙的出品,所以每到一個新領域,都沒有“活在當下”的感覺,我總覺得有一個新地方等着我,在那裏一切迎刃而解。
於是我就像一個懶惰遊離又永遠心神不寧的膽小鬼,從一個自我,又趕緊逃到另一個自我。當嚐到另一個自我裏的痛苦滋味時,因為不想吞吐那份痛苦,又想找到其他的安身之處。
就這麼一直一直地逃跑着,好像怎麼也定不下來……
這是我去年一年的狀態和感覺。現在已經擺脱了。
之後我辭了職,重新回到了內容部,重新面對那些寫不下去和懷疑自己不是這塊料的時刻。我現在就是抓住自己有熱情有感覺的事,然後鼓勵自己一定要堅持。
這份工作→下份工作
“我遲早會離開,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特濃薄荷牛奶小可愛
我原來覺得自己現在這份工作很不錯,時間非常自由,只要有客户時拉一拉生意,保證這個月的收入,其他的時間,自由得很,想做啥就做啥。
但當我找不到客户的時候,打擊也非常大,沒有收入的日子很讓人抓狂。
每當這種時候,腦子裏就會冒出一句話,“傻逼都看得出我不適合幹這行”。同時也會想起最初對這份工作的認識:這是一份沒有夢想的工作。
一份工作,只能靠它帶來的收入留住自己,想來也是無趣得很。
**強烈地覺得,我遲早會離開,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但又會想,這種時間自由而又有收入的工作把握住不是更好嗎?
於是,一直以來stuck在這種狀態,一種過境狀態。
這一任戀人→下一任戀人
“明知道他不是那個人,但還滯留在他身邊”
@lana
我現在所處的迷茫狀態,很像你説的“滯留”狀態。我知道自己目前這個狀態一定是過渡的,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裏。
主要是感情狀態。我和男朋友認識快十年,我習慣了他的這個存在,但因為很多原因,我們可能並不能結婚。
明知道他不是那個人,但還滯留在他身邊。
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找他,他是不會跟我講話的。他也跟我們的共同朋友説過,因為家庭和各種原因,不會跟我走到最後。
也許他也想找個機會跟我説清楚吧,但可能跟我一樣,説不出口,就這樣拖着,拖了很久。
所以我近期可能要做一個決定,邁向新階段。
但這個決定,會讓我分岔到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生道路去。
這個決定就是,我是和沒有感情的男朋友,繼續走下去呢;還是和認識了三個多月的女同事,在一起。
她對我很好。朋友都在勸我,説我和她不會有結果。但她跟我説,擔心那麼多有什麼用呢,現在活得開心就好。她是及時行樂型,我是萬分糾結型。這件事讓我很痛苦,她也不好過。
我現在非常焦灼,處在中間狀態。也許兩邊都走不到頭。
這一段感情→下一段感情
“如果失去他,我連愛我的人都沒有了”
@海草
對戀人沒有愛,卻還不分手,這種狀態基本存在於我的每一段感情。
當時年輕,想在gay圈這種小圈子裏,塑造一個好點的形象。
證券投資學裏有個詞,叫換手率。我不想做換手率高的垃圾債券。我知道自己是爛貨,但是我不想別人知道自己是爛貨,也不想被人説成是爛貨。
所以我會為了避免高換手率,而勉強維繫一段感情。
當然,除了這個原因,我還有另一個想法,那就是,當作留着一個不怎麼玩的玩具,到哪一天,新的玩具出現,或者這個玩具徹底玩厭了。
(莫爺:你是説,你會把戀人當作一個玩具,陪你度過某段時期。)
對,在已經沒有愛的時候。而且我不知道這段時期會持續多久,我也壓根不會想這段感情會有枯木逢春的時候。
其實不止一段了,我念書的時候,主動分手模式都是這樣的。
大概會強撐個半年到一年。其實就是在沒有意義地延後宣告分手的日期,強撐着“我和他有過一段很長的經歷”。
然後最可怕的是,我跟別人聊起與這個人在一起的時間,我會把沒有愛的這一段算進去。
你覺得,跟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會很煎熬是嗎。
但起碼,他愛我啊。
如果失去他,我連愛我的人都沒有了。
重新開啓一段感情於我而言很難,就不要拆穿。
這個我→下個我
“我關心的是,從怎樣的一個人變成怎樣的一個人”
@limao
我剛剛平穩度過了非常痛苦的二十代前段。
對我來説,我不太關心別的內涵,比如家庭生活、職業生涯上的“人生階段”。對人的本質,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我關心的是,從“怎樣的一個人”變成“怎樣的一個人”。
就這個意義來説,我感覺自己現在處於剛好安頓下來的狀態。
我慢慢意識到,人的理想本質是膠狀的,變動的,但相對固定的,就好像日日有細胞死掉重生一樣。
我理想中的人,是對變化更開放,不想要停下來的人。
我自己的滯留狀態,就是這種流動停滯了的時候。比如厭倦了之前做的事,過了一段時間,還沒有找到新的想法,沒有新的激情燃起。這個時候就特別特別痛苦。
不過這樣的感覺今年好像沒有了,今年情緒一直很平穩。
過去→未來
“能和過去和解,才算到達目的地吧”
@金田二
我感覺絕大多數人一生都是這種狀態,畢竟現實總有不滿。要達到一個自己覺得“哇這真的就是我的目的地”的狀態,那是很幸運的吧。
(莫爺:你現在找到了一份相對滿意的工作,還會覺得自己處在這個狀態嗎?)
這種滿意只是相對生活方式、工資、以及職業規劃來説,但對“我究竟是誰”有幫助嗎,我不知道。
我覺得如果能和過去和解,和心裏的傷痛和解,才算真正到達目的地吧。
很多人都會有過去的陰影,有些比較大的,就跨不過去。所以不管你是醜女變美,升職加薪,還是組建家庭,內心很多時候還是會被魔鬼折磨。
以至於一直處於不能平靜的狀態。
以至於人生一直在往前,但又一直在滯留。
你當然不想成為這樣的人,你當然嚮往更平靜的內心,但就是被拖拽住。
所以,過境狀態不是關於未來,而是關於過去。
大學生→社會人
“我那會很像一個難民,沒有獲得在新國度生活的許可”
@墩墩
廣義上的“過境狀態”其實所有人都有,只是我在這個狀態停留得過於久了。
我是去年這個時候畢業的,直到現在,我還是沒有很好地適應我身份的轉化,無法接納自己成為一個社會人。
畢業對我來説像天塌了一樣,我在租的房子裏哭了三天,滿腦子都是我該怎麼辦。我辭掉了實習,開始漫長的兼職生活。唯一要求是自由職業,這一年做過藝考老師、編劇、漫畫腳本…
過程並不開心,經常發愣,發愣時就反覆想我在幹嘛,我怎麼會這樣,想着想着就會哭出來,責怪自己是我的常態。
在大學生到社會人身份的轉換狀態,我持續了很久,大概因為在我的語境裏,社會不是中性詞,含貶義。
**我那會很像一個難民,離開了生活的國度,站在另一塊國土上,卻沒有獲得在新國度生活的許可。**在那片新國土上,支起了一個帳篷,把裏面佈置成遷移前的“家”的樣子,內心只接納來自相同地方的“難民”。在“異國他鄉”營造出改變從未發生的假象,我自己把自己留在這個狀態裏。我理智知道回不去了,情感上責怪自己為什麼不給自己新的身份。
我一直以為無法應對改變的只有我。
後來有一次和大學老師聊天。老師問我剛畢業幹嘛租這麼貴的房子,我説因為這裏離學校很近。畢業之後我不肯離開廣州,不肯租離學校遠的房子,不肯找正式工作,其實就是不肯斷奶不肯接受新生活,強行過一種好像還在大學裏的生活,但模仿得一點也不像,模仿得狼狽不堪。
我説,“大家都適應得好快呀,我到現在好像才慢慢接受自己畢業了”。
老師發了個微笑的表情,發了一串文字,“你們已經走了,我寒假的時候就接受了。”
我看到消息那一刻就哭了,突然覺得可以原諒自己了。我們夏天畢業,老師冬天才接受,老師也用了半年,他也不是從容輕巧地“過境”的。
所以我不是那麼不可理喻,我只是比別人慢一些,在這個狀態停留得更久一些。
就算處於這個狀態,也不要多責怪自己。
總之現在我離開廣州了,不能説完全“到達”,但離開廣州的決定我覺得做得挺對的。
後來我舍友回學校看老師,回來告訴我,老師知道我走了之後,和她説,覺得我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