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中的冷槍冷炮運動:對於洗澡的敵人,要等脱掉一條褲腿再開_風聞
五年平辽圆嘟嘟-2018-10-28 15:46
來源:微信公眾號“國家人文歷史”
抗美援朝戰爭,對雙方而言,都是一場值得紀念,但談起來讓人心情沉重的戰爭。與第二次世界大戰相比,在朝鮮作戰的美軍經常會將自己的戰爭經歷與“地獄”結合在一起。
很多美國老兵都回憶,在朝鮮可怕的羣山中,潛伏着一羣來自一個陌生國度的可怕刺客:他們長於隱蔽,吃苦耐勞,作戰時兼具不畏死亡的狂熱和等待獵物的冷酷。無數美國軍官在下車、接受部下敬禮或鼓舞士氣的一剎那被突如其來的子彈擊倒。而在一聲聲清脆的槍聲之後,要麼是代表下一次死亡的寂靜,要麼就是由號音、哨音匯聚的可怕怒吼以及隨之而來排山倒海的黃綠色人潮。
朝鮮戰爭中的美軍
作為一支從建立之初就強調狙擊,並孕育了大批可怕射手的軍隊,美軍終於在遙遠的朝鮮大山中,遭遇了另一支可怕的狙擊手大軍,也有幸作為獵物和犧牲品感受了人類戰爭史上絕無僅有的戰役級狙擊作戰。
如果美軍能夠更早更深刻地研究和了解1950年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朝鮮戰場上的志願軍的話,他們一定會想到美國獨立戰爭時期的大陸軍。中國人民志願軍和美國獨立戰爭的大陸軍一樣,都將狙擊從一種獨特戰術上升到可以決定戰役勝負的戰爭藝術的層面。我們稍加分析就會發現,這兩支軍隊強調狙擊,都是合乎環境、敵我特點和戰場智慧的最佳選擇。
中國志願軍
強大的精確射擊傳統
首先,戰場環境有利於發動狙擊。1776年獨立戰爭時的美國,地廣人稀,鄉間環境複雜,植被茂盛,利於隱蔽。而抗美援朝戰爭時期的朝鮮半島,主要的作戰是在山地上進行的,山間起伏的地形和覆蓋的植被等地物,有利於狙擊手的隱蔽。
其次,兩支軍隊都有強大的精確射擊傳統,有一批戰功赫赫的特等射手。美國的肯塔基來復槍手是18世紀中後期最優秀的散兵部隊,他們的射程至少比當時英國的線列步兵遠一倍以上,射擊精度也異常高。而人民軍隊從1927年建軍開始,長期處於敵強我弱的不利態勢,又缺乏敞開供應子彈的後勤和軍工能力,從1937年開始的全面抗戰中面對的又是長於精確射擊的日本侵略軍,結果就將每一顆子彈都消滅一個敵人的精確射擊作為對野戰主力部隊、地方武裝甚至民兵的最基本要求來抓。
肯塔基來復槍
例如1941年6月初,八路軍冀中軍區第7軍分區第22團,堅守滄州深澤縣城北約8千米的一座名為宋莊的中等村莊,與數千日軍進行了慘烈的攻防戰。在戰鬥打響後,八路軍在日軍重點攻擊的宋莊北側,集中了一大批射擊精度較高的特等射手,重點打擊日軍的炮兵和輕重機槍。例如1連7班長李清齋,利用一處牆基的射擊孔,採取跪射姿勢,從側面連續射擊在村中大道從北向南衝擊的敵軍,擊倒了7名敵人,竟然硬是沒有被日軍發現。日軍為了壓制村中的八路軍射手,專門在村西高地的廟台上佈置了一挺輕機槍。結果2連庾治國副連長用三八式步槍一槍結果了日軍機槍射手,當日軍彈藥手準備接替繼續射擊時,也被當場擊斃。
而抗戰中後期,我軍一方面通過大練兵進一步提升主力部隊的平均射擊水平。另一方面,從1943年開始,各根據地都開始在民兵中大力推廣被稱為“神槍”或者“冷槍”的羣眾性狙擊運動。一大批民兵射擊英雄逐漸成名,例如在1944年中晉冀魯豫邊區太行三分區舉行民兵大比武中,年僅17歲的武鄉縣關家堖村青年民兵關二如連發三槍,打出28環,勇奪第一名,被授予“神槍手狀元”的錦旗,並被評為一等殺敵英雄。
1950 年,戰鬥英雄魏來國來到中央美院,給學生講述戰鬥故事。魏來國是華東野戰軍中湧現出的神射手,曾任膠東軍區第6師第8團射擊隊排長,創下用125發子彈斃傷國民黨軍110人的驚人戰績,被華東軍區授予“山東射擊英雄”光榮稱號
隨後,人民軍隊就在培養狙擊手大軍的道路上一發不可收拾。1949年10月1日,被毛主席稱為“一個人消滅敵人一個連”的特等射手魏來國作為全軍戰鬥英雄的代表登上天安門城樓參加了開國大典。同一時期各地區評出的戰鬥英雄中,特等射手都佔了相當高的比例。
因此對於志願軍而言,步槍是最可以依賴的武器,用志願軍總部的話説:“我們堅決反對認為步槍在近代戰爭中已是落伍兵器的説法。”想要從任何一支志願軍部隊挑幾個特等射手,甚至是有着教學經驗的射擊教員,可謂是易如反掌。這種從上到下對輕武器精確射擊的熟悉,為後來志願軍在戰場“批量生產”狙擊手創造了條件。
最後也最重要的是,對於一支任何國家的正規軍而言,軍官對部隊組織度和士氣的影響都是極為巨大的。
由於包括美軍在內的聯合國軍大多極度依賴軍官維繫軍隊的組織和士氣,而缺乏中朝軍隊強大的政工體系,因此只要狙擊手能夠逐一擊倒聯合國軍的指揮員,就可以迅速瓦解其組織體系。
以上三個原因,使得中國人民志願軍在入朝作戰後,迅速展示出可怕的狙殺能力。
美軍翻修封存的狙擊步槍
戰爭初期,隨着志願軍“神兵天降”,美軍突然感到了狙擊手的可怕威脅。
作為有着豐富狙擊經驗的老手,美軍自然清楚壓制敵方狙擊手的最好手段就是派出本方狙擊手。於是美軍立刻將二戰後封存的大批狙擊步槍翻修後下發部隊。
二戰中,美軍同時裝備基於M1903斯普林菲爾德栓動單發步槍和M1加蘭德半自動步槍的多款狙擊步槍。戰爭後期美軍又在M2/M3卡賓槍上加裝紅外夜視設備,作為在太平洋戰場上壓制日軍狙擊手的利器。這些裝備到1950年仍未過時,夜視設備對於當時志願軍而言,還是聞所未聞的先進武器。
1950年9月23日,美海軍陸戰隊第1師某中尉正在漢江邊狙擊進攻的朝鮮人民軍
同時,美軍也繼續沿用二戰時期使用大口徑機槍執行遠程狙擊/壓制任務的辦法。例如志願軍的“狙神”張桃芳就曾在戰場上遭遇敵方使用機槍的狙擊手。美軍在機槍上加裝光學瞄準鏡充當狙擊武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一戰和二戰日軍的經驗影響。日軍的九二式重機槍配有瞄準鏡,在中遠程能夠得到相當可怕的精度,對敵方高價值目標,例如軍官和重武器的壓制效果十分出色。
另外,美國的槍械文化也催生了一羣天賦射手。這些官兵在進入部隊前已經是出色的射手。例如一戰時期著名的約克中士,本身擁有極為不錯的射擊技巧。同樣是在長津湖戰役中,被志願軍迫擊炮擊傷後背和腿部的美軍陸戰隊准尉迪·楊西在撤退中曾使用M1兩發兩中擊倒了追擊的志願軍尖兵,幾十名美軍藉此機會衝過一道山脊,逃回古土裏。
但總的來説,聯合國軍中的其餘各支軍隊,受限於長期正規化軍事教育,大多對狙擊作戰不夠重視。澳大利亞軍隊在每一個連隊自選特等射手的同時再加強配屬專業狙擊手的方式在當時西方軍隊中是絕無僅有的。在大多數西方軍人看來,現代戰爭是空地一體的立體機動作戰,面對航空兵、炮兵和裝甲兵,狙擊手的作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除非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塹壕戰泥潭重新降臨戰場,否則狙擊手不會成為一個可怕的威脅。
復活的塹壕戰
問題是,朝鮮戰爭發展到1951年中,還真就讓塹壕戰這種西方軍人以為早已過時的戰爭形勢在崇山峻嶺間復活了。此時,志願軍和朝鮮人民軍經過5次戰役,殲滅了敵人23萬餘人,把戰線穩定在了“三八線”附近地區,戰爭轉入相持階段。
山路上行進的美國軍隊
敵方力量在總體上處於均勢,具體來看,中朝方面佔有1.6倍於美軍的兵力優勢,但技術兵器和後勤保障能力卻處於絕對劣勢。美軍此時已經幾乎調不出預備隊,再也無法展開大規模進攻。針對這一形勢,我軍在第五次戰役後,於1951年6月中旬提出了“充分準備持久作戰和爭取和談達到結束戰爭”的指導方針,要求軍事鬥爭和政治外交鬥爭雙管齊下,打談結合,以打促談。在軍事上進一步確定了“持久作戰,積極防禦”的戰略方針,毛澤東還適時提出了著名的“零敲牛皮糖”戰術,要求各部隊不要貪多求快,以每一戰役平均一軍能殲滅美軍一個營,對韓軍則要求每次一軍可以殲滅一個團,積小勝為大勝。
不過到具體操作層面,這一軍事方針並不好執行。我軍傳統在防禦戰中強調積極防禦,但面對美軍強大的技術兵器和火力優勢,以及我軍最多支持“星期攻勢”的後勤保障水平,如果防禦的一線陣地兵力放少了,肯定會被美軍以火海淹沒,放多了則會成為敵人的死靶子。反衝擊要考慮我軍缺乏伴隨火力,將會遭到敵人優勢火力的單方面殺傷。因此如何才能在防禦中即保證防線穩定,又可以大量殺傷敵人有生力量,爭取時間改善裝備、加強訓練,逐步改變敵我力量對比,取得最終勝利,成為我軍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1951年7月10日停戰談判開始後,戰場形勢一度趨於緩和,但實際上中朝以及聯合國軍都在迅速建立縱深防禦體系。至8月中旬,美軍建立了“耳明線”“懷俄明線”“堪薩斯線”等三道防線。而我軍也在同時期完成了西起土城裏東至東海岸高城,東西綿延250千米的第一線防禦工事,並在西起南川店,東至高城構築第二道陣地,並加強交通線構築。8月,美軍開始發動攻勢,中朝轉入著名的夏秋防禦作戰,成功維持了戰線的穩定。但志願軍也發現在面對現代化技術裝備敵人的攻擊時,憑藉山地有利地形和一般野戰工事,搭配靈活戰術,即便可以大量地殺傷、消耗敵人,並在大部分情況下守住陣地,但很難做到有效保存有生力量,難以長時間在敵人炮兵、航空兵和裝甲兵猛烈火力突擊下保持防禦的持久和穩定。
隨後,朝鮮戰場上再次出現了大致的寧靜。但在寧靜之下,雙方的小規模行動卻迅速鋪開。此時聯合國軍和志願軍的戰線犬牙交錯,雙方防線間的直線距離通常在500米以下,個別區域在100米以內。這就給小規模突襲創造了條件。
1951年11月至1952年3月底我軍加緊在前線構築坑道支撐點式防禦體系。與此同時,敵軍則不斷髮動試探性的攻擊和小分隊級別的偵查襲擾。我軍為了掩護坑道構築,必須採用最節約兵力的方式來打擊敵人。
但是美軍憑藉壓倒性的火力優勢,動輒以炮羣直接覆蓋志願軍的陣地。據統計,當時我軍防線重點陣地每天落彈量在2000發以上。1952年,志願軍防炮掩體上蓋的最低要求是“堅不堅一丈三”,也就是説,志願軍主坑道的積土在4米以上,所以美軍的炮擊雖然可以將包括上甘嶺在內的許多陣地表面的石頭炸成一米厚的碎渣,卻沒能摧毀志願軍的坑道,但炮擊過後,大部分志願軍指戰員都喪失了聽力,不少人咬破了舌頭。這種單方面被壓着打的感覺是自認為在精神和意志上高於美軍的志願軍所不能忍受的。怎麼辦?打回去!
“冷槍冷炮運動”
於是部隊提出了單槍、單炮、單輛坦克依託固定陣地或採取遊動方式,殺傷敵暴露的有生力量並摧毀敵人武器裝備。這一行動被稱為“冷槍冷炮運動”。當時,敵我雙方都想不到,朝鮮戰場上最可怕的狙擊狂潮竟然就藴藏在這無奈之舉中。在冷槍冷炮運動開展之初,部隊提出將死陣地變成血脈流通的活陣地。所謂血脈流通,就是用冷槍冷炮讓美軍知道我軍表面陣地上有人在警惕地監視着他們。1952年1月初,負責堅守我軍防線中段金化地區26軍第230團,組織全團特等射手,在前沿陣地進行“打活靶”競賽,以不足30發子彈斃傷敵14人,一舉打掉了當面美軍的囂張氣焰。
這一戰果很快被上報到志願軍總部。志願軍總部敏鋭地從中看出了積小勝為大勝的契機。1月29日,志願軍總部向各部發出指示:“與敵對峙狀態中,對敵之小羣目標及一般目標,每日指定值班的輕重機槍不失時機地尋求射擊,對單個目標也應組織值班的特等射手專門尋求射擊目標,這將給敵人甚大殺傷。”“冷槍冷炮運動”迅速成為朝鮮志願軍各部研究的重點。
志願軍戰士在上甘嶺陣地中向敵人射擊
不過,就算志願軍有着遠超過普通軍隊的精確射擊和特等射手培養經驗,突然開展坑道和山地背景下大規模狙擊作戰,也會有點“水土不服”。加上美軍擁有豐富的陣地防禦經驗,前沿炮兵指揮體系反應迅速,在冷槍冷炮運動初期,我軍雖然消滅了不少敵人,但自身因為陣地暴露也沒少挨炮彈。
好在志願軍能夠發揮軍事民主的好傳統,每一支部隊的經驗教訓,逐級集中總結,再向上彙集,到軍一級已經形成面面俱到的全套戰術。後來在大規模冷槍冷炮運動中推廣的明暗陣地結合、交叉火力掩護,主打與佯打結合,以及偽裝和轉移的方案,都是在這一時期被總結和提出的。
更重要的是,志願軍發揚我軍從建軍以來在戰爭中學習戰爭的傳統,在前沿陣地開辦特等射手培訓班,現學現賣,新老搭配,很快培訓出一大批對山地狙擊戰法中測距、測風等技能全面掌握,可以做到目標出現5秒內開槍的優秀特等射手。另外,炮兵也參與到對前沿陣地的測地作業中來。有了專業設備和人員的支持,部分志願軍部隊向狙擊手下發了精度較高的測地參考圖,預先標定具體陣地周邊可供參考的地物與陣地間的角度和距離,方便狙擊手迅速解算瞄準諸元。
到3月4月間,隨着志願軍坑道體系基本建成,前沿的志願軍已經被敵軍的火炮炸疲了。此時志願軍已經推廣了類似蘇聯紅軍在二戰時期採用的雙人狙擊小組編制,狙擊手在出槍後一秒也不耽擱直接撤回坑道,戰果留給其他射擊陣地上的觀察手去統計。這樣一來狙擊小組基本保證每天都有戰果。
例如1952年4月,15軍接替26軍遂行平(康)金(化)淮(陽) 27 公里正面防禦任務。接受任務第二天秦基偉親率1200多名幹部到26軍學習防禦經驗,4月9日兩軍交接,15軍一上陣地就一邊修坑道一邊開展冷槍冷炮運動,日後被美軍稱為“狙擊兵嶺”的537.7高地由15軍45師135團負責。在上甘嶺戰役開始前,憑藉冷槍,僅該團一連就消滅了300多敵人。而整個45師在 6個月中依靠冷槍殲敵 5040人,冷炮殲敵 2800 餘人,擊毀敵人坦克18輛。537.7 高地就此被美軍無奈地稱為“狙擊兵嶺”。
相當於戰役級別的殲敵數字
至1952年5月,我軍依託堅固坑道,轉入堅守防禦,在戰術上採取“積極活動”方針,要求部隊在鞏固現陣地同時,相機“擠地方”。冷槍冷炮運動也由此時轉為一場全軍運動。志願軍司令部定期公佈前線各軍冷槍冷炮運動的戰績,號召開展殺敵競賽。結果苦了對面的美軍。幾個月前美軍敢於在表面陣地上隨意行動,現在從早上9點到下午3點基本不敢踏出工事一步。凌晨出來洗漱,黃昏出來透風都是志願軍狙擊手的獵殺時間。到此時,志願軍的狙擊作戰要求甚至已經精確到狙殺外出解手的敵人,要等到其蹲下再開槍,對於洗澡的敵人,要等脱掉一條褲腿再開槍,如此事無鉅細的經驗總結,使得志願軍狙擊手幾乎做到彈無虛發。美軍也有了經驗,很多士兵練就了裝死的絕活。因此志願軍規定,對於倒地的敵人,被另外敵人拖走或抬走算擊殺,揹走架走視為擊傷,裝死之後逃回掩體算射失。
在狙擊手大量殺傷美軍的同時,冷槍冷炮的配合也開始緊密起來。志願軍規定500米以內的人員用步槍打,500米—1000米內的單個或小羣目標由輕重機槍打,步槍撿漏。500米—1000米以上的集羣目標、車輛和工事由無後坐力炮射擊,1000米以上的目標由小口徑迫擊炮射擊。
狙擊作戰打到這個程度,已經成為一場戰場綿延250千米的可怕戰役。1952年5月至8月間,志願軍一線部隊狙擊手共斃傷聯合國軍1.3萬餘人,相當於運動戰時期一個戰役的殲敵數字,其規模已經超過二戰時期蘇聯紅軍在斯大林格勒瓦礫間開展的羣眾性狙擊作戰。
聯合國軍面對志願軍防不勝防的冷槍冷炮,抱定了烏龜戰術的法寶,加緊修築工事,認為藏在其中就可以保證安全。但8月開始志願軍進一步發展了步炮協同戰術,以加強的炮兵摧毀敵人防禦水平較低的掩體,將敵人逼到狙擊手的槍口下。通常是在凌晨以迫擊炮對敵陣地進行連續射擊,掩護無後坐力炮對地堡“點名”。敵人逃出地堡恰巧就遇上我軍步槍和機槍的子彈。結果聯合國軍的前沿陣地工事被逐個“點名”,志願軍“擠地方”的目的由此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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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號神槍手登場
隨着志願軍冷槍冷炮運動走向成熟,朝鮮戰場上的頭號狙擊手也終於出現了。志願軍24軍72師214團8連的張桃芳1951年3月報名參加志願軍,1952年9月隨部隊進入朝鮮戰場,1953年1月中旬才上一線陣地,此時距朝鮮停戰僅有幾個月時間。但也許是戰神眷顧,張桃芳就在這不能再短的時間裏,成為上升最快的狙擊明星。
張桃芳所在8連堅守的陣地,就是五聖山主峯東南約 4公里處,海拔 597.9 米的上甘嶺,整個戰役因此得名。而美軍將597.9高地稱為“傷心嶺”。戰鬥英雄黃繼光、孫佔元和龍世昌都是在這座高地上犧牲的。但與這些在攻堅或防禦中建立不朽功勳的前輩們不同,張桃芳通過勤學苦練,變為了一個槍槍奪命的可怕射手。據説在1952年9月入朝第一次實彈打靶中,張桃芳發揮失常三發全部脱靶。但憑着韌勁,他開始練臂力練眼力,在第二次參加冷槍冷炮行動時就擊斃了1名敵人。在隨後的40多天裏,張桃芳用240枚子彈斃傷71個敵人,一躍成為全連戰果最高的射手。
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需要更高級部隊的專業培訓。連長、指導員和訓練股的幹部都認為張桃芳有前途,便將他送到團特等射手訓練班深造。當時在志願軍中有上百個這樣的速成訓練班。經過培訓,張桃芳對活動目標的射擊精度大幅提升。傳説當着團長以五槍擊落四隻飛鳥,體現了他的驚人槍法。回到陣地後,張桃芳的戰果很快突破100名大關。到1953年5月初,張桃芳在3個多月中,以436枚子彈斃傷214個敵人,創造了志願軍單人最高狙擊戰果。他因此獲得志願軍特等功臣、二級英雄稱號,並被朝鮮授予一級國旗勳章。需要指出的是,張桃芳的戰友中同樣湧現出多位王牌狙擊手,例如他的同班戰友呂長青在抗美援朝期間的戰果為斃傷敵178人。
能夠讓一個在實彈射擊訓練打出多發脱靶成績的步槍射手在幾個月間蜕變成狙擊手,除了張桃芳的天賦和努力外,人民軍隊強調總結經驗以及善於訓練的好傳統,同樣功不可沒。從1952年5月至1953年7月朝鮮停戰,志願軍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將成千上萬名普通士兵培養成特等射手,最終整個冷槍冷炮運動共斃傷敵人5.2萬餘人,創造了人類戰爭史上狙擊作戰的最大戰果。
在上甘嶺戰役中,志願軍湧現出的著名狙擊手張桃芳
當然,也有很多人質疑志願軍的狙擊作戰根本不是“狙擊”。包括張桃芳的戰友呂長青都認為我軍當時只有特等射手,沒有狙擊手。這種意見從軍事定義上來看,也許不能説錯。因為現代狙擊手通常指使用專業狙擊槍和觀瞄設備的射手,而特等射手則是指從步兵中挑選較為優秀的射手進行培訓,用來執行精確射擊任務。但我軍《軍語》中規定狙擊是指以單槍或單炮隱蔽、突然、準確地射殺敵單個或小羣目標的戰鬥行動。從這個角度來看,在我軍體系下,狙擊手是以行動類似劃分,並不以是否採用專用裝備來區分狙擊手和特等射手。
抗美援朝戰爭期間,我軍的大部分狙擊作戰距離在500米以下,張桃芳這種狙擊精英都沒有進行過幾次800米以上的射擊。在這種距離上,有天賦的射手使用表尺也可以達到較高的射擊精度。考慮到我國當時的軍工基礎,也不太可能迅速為前線部隊提供足夠的專用狙擊步槍和觀瞄設備。加之聯合國軍的狙擊手很少進入我軍控制區域作戰,繳獲狙擊步槍和專用瞄準鏡的機會微乎其微。
但是志願軍恰恰就是使用處於絕對劣勢的裝備,實現了人類軍事史上空前絕後的戰役甚至戰略級狙擊作戰。不過因為冷槍冷炮運動特殊的環境和政治背景,估計未來再出現類似作戰形式的可能性不大。但我軍如果在下一步的發展中,結合歷史經驗,加強對全軍基層官兵射擊技能的培訓,爭取重現當年量產“狙擊手”的傳奇,將有效提升我軍在反恐作戰或其他低烈度作戰中的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