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渴望中美協議:這意味着什麼?_風聞
已注销用户-存在就是真理,需要即是合法2018-10-31 16:42
Fox10月29日採訪,18分23秒特朗普開始談中美貿易戰問題
美國時間10月29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接受Fox電台採訪時表示,“我現在就可以與中國達成協議,但中國尚未準備好”(I can make a deal right now),“美國將與中國達成協議”。這是特朗普首次公開喊話將致力於貿易停戰。
特朗普的態度轉變
事實上,貿易戰爆發後,特朗普在貿易戰和談判問題上,對中國的態度是不斷變化的。
在今年八月份,特朗普揚言“他的對華貿易戰是無期限的”(8月20日路透社採訪);在今年9月5日,特朗普接受路透社採訪時表示,“不準備與中國達成協議”;在9月13日,特朗普在個人推特上表示“美國沒有達成協議的壓力”;在這些表述中,特朗普彷彿對與中國的談判不屑一顧。
但是,到了十月份之後,特朗普的態度就發生了顯著變化。10月9日,在召見聯合國大使黑莉的記者會上,特朗普指責中國“未準備談判”;在10月11日的Fox採訪中,特朗普揚言“我有很多手段可以針對中國,但中國必須回到談判桌上來”;在10月14日的CBS採訪中,特朗普表示,“我不想與中國打貿易戰,我只想與中國通過談判達成公平的協議”。在這個過程中,特朗普對貿易戰的態度已經明顯轉為温和,並顯示出對達成協議的期盼之意。
到了10月29日,特朗普的表示進一步明確化,直接表示“他可以(想)馬上達成協議”。
特朗普為何想達成協議
很多人不能理解特朗普的態度為何轉變如此之快,實際上,如果打開美國中期選舉的民調結果,就會發現,如果特朗普與中國貿易談判取得成功,將會對特朗普至關重要的中期選舉形成何等顯著的政治效益。
上圖為9月30日特朗普成功與加拿大、墨西哥達成《美墨加協議》之後的共和黨在參眾兩院的預期勝率變化,即特朗普成功逼迫加拿大在協議中做出形式上明顯但實質上有限的讓步,使得自身的民意支持率和選舉勝率大大提升。事實表明,貿易談判的勝利將為特朗普帶來極為明顯的政治收益。
如果再將視野延伸,就會發現,特朗普為了在短期內與日本和歐盟的貿易談判中取得具體成果,採取了剝離戰術。即在浩瀚複雜的日美、歐美談判中選取最容易取得進展的內容,並在此基礎上先達成一個成果可見的微型協議。這一政策並非出於長遠的貿易追求,而是短期的美國國內選舉效應。
這種政治邏輯就像一個自詡不凡的新任部門主管之部門考核一樣。新任部門主管(特朗普)自詡其商業談判手段遠超前任(奧巴馬等),可以為部門(美國)帶來更多利益,上級部門(美國選民)於是給他足夠的資源和信任(關税)讓其肆意發揮,那麼考核期(中期選舉)到來之後,這位新任部門主管最大的目標就是趕緊做出可見的成績(貿易協議)來證明自己手段確實高明。
中美談判又何嘗不是如此?假如特朗普能夠在中期選舉前迫使中國做出形式可見的明顯讓步,再加上適當的吹捧,那麼特朗普不但可以收穫貿易戰支持者的喜悦,也可以讓那些貿易戰的質疑者無話可説,更可以通過迫使中國的讓步獲得更多的支持者。這是一項政治價值遠超《美墨加協議》的政治資產,特朗普沒有理由不去盡力爭取。
事實上,美國商務部長羅斯10月17日在接受CNBC採訪時的喊話早就證明了這一點,針對G20領導人會晤的預期,他表示“G20領導人的會談從未涉及大量細節”,“一般來説,(這種會晤)不會超過一個小時,不能完成一份數千頁的貿易協議”。言下之意,美國商務部長意在要求中國與美國儘快(中期選舉前?)達成實質性的協議。
中國的疑慮
不過,必須意識到,儘管特朗普的態度似乎發生了變化,但是考慮到這個白宮主人的善變,以及近期貿易戰的政治化,中國方面不可能不慎重考量。
對於中國來説,與特朗普達成協議的最大的困難很可能並不是做出妥協,而是中方不斷提倡的談判之誠信、平等和嚴肅。
一方面,我們需要意識到,特朗普是一個極為無信的談判者。自特朗普上台後,中方主動多次與美國交涉,並達成了數次協議,但這些協議都被特朗普政府撕毀了。因此,當中國決策者試圖與美國達成協議時,他不可能不考慮協議被美方撕毀後,將會對其造成怎樣的政治衝擊?
《美伊協議》被撕毀後,曾經力主談判的伊朗總統魯哈尼陷入了極大的政治困境,成為伊朗政壇的替罪羊;
另一方面,中美貿易戰進入九月下旬後,美方對中國的壓迫措施逐漸政治化,不僅僅制裁中國軍方,而且在南海問題上對中國施壓,更有美方領導人對中國的敵視言論,所有的這些使得中國方面更難與美方達成妥協。
中國是一個有着百年屈辱史的大國,這種屈辱史對於中國當代國家認同和國家心態有着巨大的影響。在兩次鴉片戰爭、甲午戰爭和1898年瓜分浪潮中,西方列強通過政治軍事手段迫使中國在貿易問題上讓步,這給中國種下了深刻的歷史烙印。如果貿易戰僅僅只是經濟壓力,那麼中國的讓步還只是經濟事務的妥協,但是,如果貿易戰變成政治軍事施壓並行,那麼中國的讓步很難不讓中國社會將重壓之下的貿易讓步與近代屈辱的記憶產生聯繫——讓步將會更加困難。
9月下旬,當美國製裁中國軍方,筆者當時正和一位朋友在京郊遊玩,筆者當時悲嘆,“美國此舉恐怕會讓中國讓步變得更加困難”,特朗普的傲慢讓變數增加了。
就像特朗普的白宮首席經濟顧問庫德洛所言,“中國沒有對美國的要求做任何積極的回應”,他的這種認知,顯然並不讓人意外。中國或許會讓步,但美國必須能夠讓人信任。
特朗普的思維
儘管特朗普不失為了自身利益、不擇手段的大革命家,但僅從貿易談判本身來説,特朗普實際上是以二流商人的思維來處置國家外交問題的。
假如特朗普是紐約市的一個黑白通吃的二流商人(特朗普並不是美國第一流的大企業家),那麼他的反覆無常、不擇手段、唯利是圖無疑是可行的,因為他的名聲並不值錢,他也不需要建立商業秩序,他只需要靠有限的資源在艱難的商業博弈中能騙一點是一點,能撈一回是一回,無信對他來説無疑是正確的。
黑道教父是需要名望的,世人對他的信賴至關重要,小頭目則可以不擇手段,因為他本身最缺乏的就是資源,身份的不同決定了他們策略的不同。
但現在特朗普乃是世界最強大國家的總統。對於大國來説,國家的信用、名望無疑是非常重要的,乃是其統治世界不可或缺的資源。即便美國現在試圖修正貿易體系,也需要維持其他國家對其的基本信賴,像特朗普這樣在談判中隨時變換目標,撕毀協議,以反覆無常為精明智略的行事方式,對於像伊拉克、斯里蘭卡和加納這樣的小國領袖無疑是合適的,但對於美國這樣的國家來説,則意味着一場無形的外交災難。
無論對中國,還是對美國,亦或是對世界,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