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知道為什麼硅谷是創業聖地,那你最好自己來一趟_風聞
航通社-航通社官方账号-微信公号:航通社2018-11-01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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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硅谷?
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多少年來,世界不同地方都豔羨硅谷的成就,想要複製這成就到自己的地盤,最終只是叫響了“X國硅谷”的一番口號,卻還是擋不住本國最優秀和最有野心的人跑到美國西海岸的這個正牌貨去。
只是因為在計算機科學興起的年代美國是最發達的國家?或者是因為美國的社會制度,還是風土人情造就?看到如今,很多國家的硬件或軟件設施都差不多追上甚至超過加州,但創業依然是各地特色不同,跟硅谷比起來,總覺得少那麼一點精氣神兒。在硅谷之外複製創業城市的榮光,依然是一項艱鉅的任務。
也許,最有機會把硅谷搬到自己家的就是中國。但是實際上,中國沒有做到這點。從規模上,興許海淀圖書城那條創業大街也能比肩沙丘路了,但中國創業項目依然深陷於“Copy to China”的泥沼,或者疲於惡性競爭和急功近利。
在硅谷,人們依然沿着令人迷醉的創新之路向前,他們的勇氣和鋭意進取的精神,使你覺得這似乎是一個擁有“現實扭曲立場”的地方,你甚至回國了都還帶着這樣的精神,想要繼續——直到什麼東西絆了你一下,讓你醒覺——世界上其他哪裏都不是硅谷。
在動點科技組織的XFounder硅谷體驗活動開展前夕,我也來到了這個地方。我的願望是自己可以藉此難得的機會,探尋硅谷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尋找它得天獨厚,甚至獨一無二的環境中隱藏的秘密。
硅谷是一個什麼都有的地方
美國擁有豐富的自然資源和壯美的風光,跟中國差不多大的國土,卻平白多出一倍的海岸線。如昆明一般四季如春的舊金山,如果疊加到中國地圖上,大概相當於新疆與西藏交界處在中國版圖上的位置。如果把雪域高原也替換成天然良港,説不定中國也能早點擁抱海洋文明呢。
我們到達的時候美國正處冬季,聽着廣播當中美東暴風雪的消息,我們卻在這邊曬着十幾度的大太陽,覺得如春夏之交一般愜意。導遊告訴我們,因為這裏常年温度恆定,來這裏的觀光客經常是棉襖和短袖齊飛。曾經有客人從酷暑的南方過來,沒帶厚衣服,只好加了四層短袖疊在身上,都還是覺得冷。
氣候和地理位置讓舊金山在美國建國之初就躋身房價最貴的地區。入住酒店的第一天晚上,一家本地電視台在播出家庭選房子的真人秀。一對夫婦看中了一套1910年代建立的房子,兩層樓大概180平方米(2000平方英尺),買下來就要55萬美元。而這座山城上密密麻麻,星羅棋佈的小房子在告訴我們,這裏也是美國人口密度較高的地區之一。
舊金山首先受益於淘金熱,隨後因為航運而吸納就業,20世紀後期又以科技發展領一時風氣之先。此外,加州的充沛陽光還造就了發達的農業,包括舊金山和整個灣區在內,面積美國第三,人口美國第一的加州,是美國經濟最強大的驅動力,單獨計算其GDP已經可以成為世界第九大經濟體。
目前舊金山失業率僅3%左右,居全美最低水平——別忘記前提是這裏聚集了幾乎全世界各地的精英。和白人居多的東海岸比起來,舊金山真正體現了美國作為移民國家和文化熔爐的特徵。
與此相應的是,中國人與硅谷的交集也經歷了三個不同的階段,中國人最初因為淘金熱而大量湧入,後來則是為了修建鐵路而來。近幾十年因為科技發展來到硅谷的中國人,則都是這個國家當中最精英的一批。我們遇到的舊金山市政廳代表開玩笑説,“當初你們中國人來到舊金山是為了修鐵路,現在我們期待着中國人來給我們修高鐵了。”
“我以前聽我的朋友説他們去海南開發房地產,把那兒説成是錢多,人傻,速來。”在百度美國研究院的辦公室中,百度高級技術總監呂厚昌這樣説道,“而硅谷就是錢多,人多,速來——人都不傻,人都是最聰明的。”
“首先,硅谷擁有一個成熟的投資環境。我們説硅谷錢多,就是指在硅谷可以比較輕鬆地找到大量的融資。”呂厚昌説,“而人多,毫無疑問就是頂級的學校,從學校當中出來的,從中國、從印度過來的大量的人才。”
這些人就散住在沿着101號公路,從門羅公園、帕洛阿爾託、山景城、桑尼維爾、聖克拉拉,一直到聖何塞的這條狹長區域。雖然經過了多種多樣的行政區劃,這條區域加起來也沒有北京市中心大。整個硅谷是一個連成一體,密不可分的地區。
而舊金山城區(它的規模實在無法同北上廣深相比,但已經可以作為美國主要大都市了)是這羣硅谷精英當中的年輕人鍾愛的地方。它相比之下有一點文化積澱(儘管跟國內城市相比真是少得可憐),也有相對豐富的夜生活,愛熱鬧的人就喜歡住在城裏。硅谷公司都給這些人創造了在家辦公的條件,無數班車在101號公路上穿梭。這其中就包括谷歌的班車,2013年曾被舊金山居民圍堵過。識別谷歌班車不是通過車身的標識,而是車尾都有顯著的自行車架,員工的車子直接就吊掛在上面。
硅谷是一個背靠大學的地方
看到這裏,那些想成為自己國家“硅谷”的地方會感到不甘心。自己也是或資本催化,或政府引導,提供了從資金到辦公場地的全方位優惠,什麼因素讓自己這片地方還達不到硅谷的熱度和成熟度呢?這就得説到托起硅谷的學術基礎了。
提起北京,人們不一定首先想到北大清華,但提起硅谷,人們首先想到的名詞裏,一定要給斯坦福一個位置。我們都知道,斯坦福大學孕育了SUN,而SUN是硅谷成型的起點。同時,斯坦福和UC伯克利成為硅谷的人才庫,它們是世界各地天才們留在硅谷的敲門磚,也讓硅谷本身變成了擴大版的校園,變成了一個終身學習,終身為校友的地方。
校友是硅谷的一個非常不錯的關係粘合劑。過去幾十年,斯坦福至少培養了30多名全球知名的企業家,谷歌、雅虎、惠普等硅谷元老創辦人均為斯坦福校友。另外一所硅谷高校UC伯克利則培養出蘋果聯合創始人沃茲、以及孫正義、王雪紅等業界大佬。
斯坦福大學是由1890年代任加州州長的鐵路大亨斯坦福一家所捐贈,這是為了紀念他們染上惡疾,客死歐洲的兒子。斯坦福夫婦一輩子只有這麼一根獨苗,又是老來得子,他的夭折使得斯坦福家沒有繼承人,老兩口就在遺囑當中畫出自己莊園當中幾百畝地,規定這些地方永遠不準賣出去,就作為學校用地,並且把自己的所有財產都捐給了這所大學。他們希望培養一些別人家優秀的小孩,就像培養他自己的孩子一樣。
正因如此,斯坦福大學在建校頭些年都是不收學費的,只要足夠優秀錄取進去就可以免費上學。但是學校是一個非常燒錢的地方,直到洛杉磯大地震後,他們燒不起錢,1930年代開始收學費。如今斯坦福的學費也是全美最貴的之一,但是大學本身藉着優秀校友的幫助,早已經擺脱了需要學費來維持的境地。只是在最近的一次校友會上他們就獲得了9.3億美元的捐款,位居全美大學獲捐款第二位,之前更是數年蟬聯榜首。
就連並不是校友的比爾·蓋茨,也給斯坦福捐過錢和在畢業典禮上做過演講,還被別人説成是小氣。導遊講了一個與此有關的笑話:説蓋茨原來是在哈佛上學,他中途輟學其中一個原因是哈佛某位老師故意考試時候不給他過。後來他聽説這位老師到了斯坦福教書,就給斯坦福捐了一座以他名字命名的教學樓。這樣,這位老師每天去上課的時候,都會從寫着蓋茨名字的教學樓下面經過,藉此來噁心他。當然,以上只是一個笑話,富豪們的眼界遠比我們想象的要開闊得多。
斯坦福的校園有百年曆史,校舍都是土黃色的石牆,上面是粗疏的,有如風化一般的橫條紋。走幾步就可以看見只有一層但挑高且延伸很長的教室,旁邊是一道道拱門整齊劃一地組成的長廊。走過一棵大樹,樹下一張鐵藝長桌,坐在桌子上正全神貫注翻書的是一個長髮披肩,帶着眼鏡的亞裔女子,準確的説幾乎就是中國面孔。雖然我沒有機會上前打招呼,但這真的給了我一種還在天津母校的錯覺。她就像任何一個世界知名大學的學生一樣,對來往的參觀者習以為常,毫不在意。
也許最值得我們注意的一點是,包括斯坦福在內,這些學校並不是故意帶着培養優秀學生的心思,而去主動尋找生源並且重點培育的。這些學生只不過是通過一個標準的選拔,把他們當中優秀的一部分聚集到了一起,並且他們正常的參與學習,按照學生的需要來配置最好的教師,最好的教學資源和學習環境,這就已經夠了。相比之下,我們的教育會更強調,比如説,總是希望能夠多一些諾貝爾獎獲得者,多一些明日之星,並且從學生當中選拔這樣的苗子出來,加以專門的培訓,還要把他們同其他的學生隔離開來。這種制度不一定就能保證有好的結果。而這當中最大的區別在什麼呢?也許就在於那種希望讓人們在規範和限制下發展,既想要發展又想要管制的矛盾心理。
硅谷是一個什麼都可以做的地方
在灣區,白人可以説是少數民族,華裔和印度裔羣體佔比巨大。隨着中國人的增多,“甚至要在這裏辦清華校友會,都得分年齡來,要不一個大禮堂都裝不下那麼多人。”
帶領我們完成本次硅谷之旅的導遊笑着對我們説道。他曾經接待過來自國內的多種多樣的旅遊團,其中包括前來參加彩虹大遊行的國內同性戀孩子的家長,但更引起我們注意的是他曾經帶過各地前來考察硅谷的領導團。沒來之前,他們和我們一樣,對硅谷為什麼能成為硅谷深感疑惑。
“其中有一個領導過來問舊金山政府,他們交流的時候就問:你們政府對硅谷科技企業的興起做出了什麼貢獻?然後對方回答説,我們什麼也沒有做。”導遊説,“對,正是因為什麼也沒有做,所以才發展成現在這麼發達的樣子。我們的官員就感到非常不理解。”
“硅谷的創新,是完全自發的。不管成功或者失敗,不管是否會波及傳統產業,甚至有些做出來一開始就是對傳統產業造成衝擊。我們就不一樣,我們國內是政府規定你要去做一個什麼樣的創新。”
2011年5月,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成立;2013年12月,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領導小組成立。這標誌着中國的互聯網發展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歷史時期。在此之前,互聯網在中國的發展都可以説是自由生長。BAT三巨頭在誕生之初都沒有上級要求他們必須要做哪個方向,甚至小米成立時也是如此。而最近,打車軟件、社交網絡、互聯網金融、網絡視頻等多個領域都遭遇強力監管,甚至電商巨人阿里巴巴的主營業務最近也陷入和國家有關部門的糾紛之中,導致其在紐交所上市的股票價格跳水。
“發展互聯網是中國的民族意志和國家戰略,”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副主任彭波曾如此説道。相應的,中國將其新時期的基本互聯網政策概括為“積極利用、科學發展、依法管理、確保安全”的十六字方針。“依法”從事每件事,包括髮展互聯網,本是不言自明的道理,不過當我們開始強調“依法”的時候,這多少意味着一個趨向保守的態度基調。
在斯坦福的校園當中,我們見證了以下這些東西:全球最先進的虛擬現實實驗室的成果,如何應用於兒童教育、體育訓練和心理諮詢;一個先進的機械工程實驗室,在這裏人們可以使用腦電波來當鼠標操作屏幕上的物體;可以用觸筆操作3D物體,並且感受到真實的觸感;可以用機械手增加人手在精細手術當中的精度……
這都可以看做是基本的科技理論和實際應用相結合的開始。有同行者覺得,中國的高校更喜歡基礎理論研究,最終形式以論文而不是實際發明和應用產出。我自己覺得這麼想太片面了,但説到中國高校用申請下來的經費去做結合實際的應用,我也不免擔心:花了大價錢研究很多年,最終在大家眼皮底下失敗了要怎麼辦呢?
最近獲得多年空缺的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的“透明計算”就是如此。社會上對它的批評,一部分是説它不足以配得上國家大獎,質疑評選機制,可也有一部分乾脆就説這種研究是“重新發明輪子”,是“浪費錢財”或者説“浪費納税人的錢”。
硅谷的創業者們根本不懼怕失敗。“硅谷的生態系統是非常健康的,每個月都有新貴一夜暴富的消息出來,但每個月同樣有一些老公司失敗。失敗了以後,他們重新來過,很簡單也很自然。”導遊説道。
“比錢多和人多更重要的是,硅谷有一個良好的創業氛圍。”百度高級技術總監呂厚昌闡述道。“你看我們辦公室的位置,上面(北)是谷歌,下面是微軟,旁邊有亞馬遜和雅虎,可謂是‘上下通吃,左右逢源’。那假如我們創業失敗了怎麼辦?如果我們做錯了,損失錢了怎麼辦?我們旁邊就是谷歌、微軟、亞馬遜,我們直接就去隔壁上班了。”台下引來一陣笑聲。
硅谷是一個美麗的地方
早在去年底的澳洲之行期間,我就感受到一個風光秀美的地點對於吸引人才的獨特魅力。澳洲本身是一個互聯網產業並不發達的地方,但是那裏優美的自然環境和便捷的生活條件,卻真正吸引了一些人到那裏去,一邊享受生活,一邊寫他們的代碼。
在硅谷更是如此。硅谷本身的風光就一直非常優美,這裏沒有受到特別多的重工業的污染,依然保留着翠綠的密林與清澈的河流。錯落有致的別墅羣就建立在這些山谷之間。想想看,一邊和整個世界上最活躍和富有創意的頭腦交流,一邊又可以坐享壯觀景色——這比中國人的有限選擇要強太多了。
中國人要麼待在自己的家鄉當中,環境親切卻與世隔絕,要麼就必須到特大城市來“吸毒”。現在百度美國研究院的Jerry Peng之前為百度的研究項目吸引,舉家從美國搬到了北京,去年因為空氣質量無法忍受,又舉家搬了回來。也難怪我們前兩天在杭州的時候,有一位投資人説他看好杭州成為未來的“創業之都”,是因為杭州的空氣比較好。
硅谷科技企業為員工提供了十分人性化和富有彈性的工作制度。有些崗位員工只需一週到崗一次,開個例會(並且證明自己還活着),其他時間就自由陪老婆孩子。發達的通信網絡為遠程辦公提供了必要條件,開會的時候,不同地方的員工都將自己的等身大的形象投射在與會者們客廳的電視上。而對於喜歡在辦公室協作的員工,硅谷企業對員工待遇之好,20多年前就開始全球揚名,以至於在所有擁有IT互聯網產業的城市當中,這些產業都是對員工待遇最好,福利最高的之一。
我們前往斯坦福時候,上路是清晨8點鐘。上車時走在舊金山市內,還是無雲的藍天,出了城奔走在公路上,就變成細細白白的霧氣氤氲。走着走着,一片我們從未看過的畫卷噴薄而出,伸展在我們的面前。
公路邊上是貨真價實的谷地,而峽谷當中是“薄霧濃雲”,大團大團的雲朵像棉花糖一樣在峽谷中翻滾。走了一段以後,山谷之上的天空恢復了湛藍,峽谷中卻依然是雲海滾滾,對比鮮明。我們正經過的路邊是一片平展的水庫水面,而這提供了舊金山人們的生活用水。這雖非“高峽出平湖”,但我們能透過雲團,隱約看到鏡面般平靜的水面,似乎來到了神話傳説中的天宮瑤池。
這神奇的雲海是我們同行大多數人平生第一次見到,除了新奇,就是徹底被擊中一般的震撼,這是讓我們感到此生無憾的時刻。誰能信誓旦旦地説,這曼妙的風景,從來不曾啓發過喬布斯心中的禪思,讓他在家門口也可以站在藝術與人文交集的十字路口?誰能夠否認,這如詩如畫的景觀,讓往來的創業者和產品經理們賞心悦目,在身心沉浸其中的狀態下,更有利於培育那難得一見的靈感?
舊金山有金門大橋,有藝術宮,有大大小小的圖書館和隨處皆成風景的平凡街區,旁邊是納帕小鎮,是十七英里,是斯坦福和伯克利的校園,是公路旁的雲霧之鄉。這真的是一片美麗的地方,這也是一片被祝福的土地。即使身處金錢至上的資本主義世界,只看這風景本身,已經足以讓追逐資本和努力創業的人們得到片刻的安寧,讓每個在硅谷奮鬥的人生,都成為不留下空白的精彩時刻。
這樣的硅谷,是地理位置,自然環境,學術積累,社會風氣,以及資金和人才所共同促成的。在這裏,最奇特,最大膽的幻想都可以實踐,並有機會變成現實。我覺得,其實這世界上的硅谷確實一個就夠了——這裏產生的新鮮事,需要幾年甚至十幾年,才能擴展到其他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直至世界的每個角落。先試圖引進和消化硅谷正噴湧而出的財富和創意,已經足夠我們努力一陣子了。
不過,不管是來這裏視察的官員,來追夢的中國合夥人,還是像我一樣,只是體驗了最表面而且深深陶醉其中的普通人,我們都可以從硅谷的基礎精神中學到很多。不設限制,不怕失敗,給每個人和每個團隊最大自由——這就是我所理解到的硅谷精神。
真希望你也來一趟硅谷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