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詠金庸到藍潔瑛 | 集體悲傷的背後,我們在緬懷什麼?_風聞
知著网-知著网官方账号-2018-11-06 22:17
這是一個失去的季節。
29日上午,主持人【李詠】驟然離世。
第二天下午,一代武俠小説泰斗【金庸】逝世。
11月2日,香港電影巨擘【鄒文懷】辭世。
3日,TVB八十年代當家花旦【藍潔瑛】去世。
微博截圖
**六天之內,四人逝世。**悲痛之餘,還有震驚。
在觀眾的心裏,名人的形象總是定格在他們輝煌時期的最後一個鏡頭。那時的他們,在聚光燈的照耀之下,是無比旺盛的生命力,是迸發暖熱的高光體。
李詠錄製《非常6+1》
然而,就在下一次登台亮相的時候,熟悉的熾熱瞬間熄滅,變成了一副完全陌生的冷冰冰的面孔,毫無徵兆地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之中。
【李詠】【金庸】【鄒文懷】【藍潔瑛】圖
在這極度的熱與冷中,人們對國民“偶像”逝去的悲傷,先在一次次的哀悼中被反覆塗抹,再又被猝不及防的錯愕斬斷了出口,**以致久久無法排解。**情緒堆積,終釀成集體性悲傷的氤氲。
而在這場劇烈的精神震盪中,無所適從的懷念隊伍也變得愈加悲壯。那麼,在這場集體悲傷中,我們,究竟在緬懷什麼?
文藝的個體:消融空間隔膜
首先,我們所懷念的,自然是逝去的個體。而一個【個體】的逝去,之所以能引起【羣體】的悲傷,是在於個體的特別。
在央視22年的主持生涯中,李詠相繼主持了《幸運52》、《非常6+1》等現象級的節目,以至於**“砸金蛋”的遊戲傳遍大江南北,風靡一時。**黃金時代的春晚舞台,更是讓千萬國人記住了這張獨具一格的面孔。
李詠錄製《非常6+1》
“有華人的地方就有金庸的武俠小説”,這句話並不是誇張之語。“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這14部小説,是幾代國人共同的江湖。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作為馳騁影壇37年的嘉禾電影締造者,鄒文懷相繼推出了港片黃金時代一個又一個響亮的名字——李小龍、成龍、吳宇森、洪金寶…
鄒文懷(左)與李小龍(右)合影
藍潔瑛的坎坷一生令人唏噓,但説起大話西遊裏的蜘蛛精,依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藍潔瑛 《大話西遊之月光寶盒》劇照
**四位逝者,都是一顆顆璀璨的星辰,**曾點亮了無數人的黑夜。當這顆星星悄然隕落之際,自然有一眾信徒為其泣淚默哀。
網友評論
他們值得懷念,也應該被懷念。
因為他們在有生之年,**曾****以文藝為磚石,為我們構築了一個現實中無處可尋的“桃花源”。**當我們受了老師的責罵而悶悶不樂時,可以在李詠的金蛋裏砸出歡樂;當我們被長篇累牘的文案弄得疲憊不堪時,可以在港片的世界裏找到掙扎之中的安慰;當我們迷失於生活的機械輪迴時,可以到俠客江湖裏快意恩仇。正是他們,消融了現實與夢境的隔膜,賦予了我們一個可以暫時逃離的空間。
網友評論
文藝的偉大之處,不僅在於對苦難的柔化,更在於對多元的包容。
不論貧窮或富有,腦海裏都封存着李詠主持時的滑稽表情;不論香港內陸,都深受港片文化的浸染;不論今天的國籍是否相同,牀頭都曾擺放着一本金庸小説。他們的逝世,消融了左派與右派,上層與下層,祖國與外國的空間隔膜,我們得以融為一體,共同緬懷。
情境的載體:打破時間界限
白巖松説,“金庸走了,今後的文學大師還會有。但像金庸和古龍這樣全民性的文學大師很難再出現了。”他們的逝去,不僅僅是個人的離開,而是一段歷史情境的謝幕,一個“全民”時代的終結。
李詠的逝去,是“全民看電視”時代的終結。是全家人茶餘飯後一起坐在沙發上看着《非常6+1》時的閒話家常…鄒文懷和藍潔瑛的逝去,是“全民港片”時代的終結。是看着李小龍,不自覺地喊出“我打”的青春,是看着周星馳式無厘頭喜劇的哈哈大笑…金庸的逝去,是“全民看小説”時代的終結。是為了買一本新到的小説,在書店門口通宵排隊的長龍隊伍…
人們在新華書店前排隊買書
而他們共同的逝去,則是一個偉大時代的終結。
正如《新聞1+1》的標題,【紀念金庸,也是紀念改革開放四十年】正是因為80年代打開了國門,武俠小説才得以走進內地書店,港片才得以閃耀大陸熒屏。也正是因為這些外來文化的猛烈衝擊,才催生了李詠這般革新式的主持人。
偉大的80年代,青年人還是朝氣蓬勃,傲骨錚錚。【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户侯。】帶着黑框眼鏡的白巖松,是當年【央視有説唱】的種子rapper。80年代洋溢出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對於被一房一車壓彎脊樑的現代青年而言,是一場遙不可及、卻又不忍離去的美夢。
白巖松 《東方紅時空》 央視內部晚會
“**80年代的江湖,流氓們都還讀書。**看着某人不順眼,上去一腳踹翻。地上這位爬起來説,【兄台身手這麼好,一定寫得一手好詩吧】” 精神飢渴的一代人開放地吸收着四面湧來的各色思潮,“泡妞都得聊兩句弗洛伊德”。藝術噪點空前沸騰,青春在中國搖滾樂的黃金時期躁動,竇唯還是香港紅磡演唱會上高喊着”幸福在哪裏“的搖滾憤青。
**青年人的靈魂成分高度吻合,不愁前路無知己,**理想主義達到高潮…
搖滾樂隊黑豹與王菲合影 竇唯(右二)
逝去的他們,是那個時代裏一幕幕環境的象徵,是兒時的大肚子電視,是港片裏的黑幫警匪,是被窩裏的武俠夢。無數人把已故的浪漫情感寄存在時光郵局。而當他們逝去,就意味着一條條時空隧道的坍塌,意味着在時間的洪流面前,我們又失去了一塊抵抗的盾牌。
網友評論
作為情境的載體,懷念他們,更是懷念那個時代,懷念自己。
時空的永恆:價值觀的延續
金庸説,“武俠小説精神在俠,不是武字。俠就是可以犧牲自己的利益去幫助人家主持正義,這種精神在社會上是永遠存在的。”
雖然逝去了一個時代與大師,但大師之所以是大師,必然有着能夠經受住時空清洗的“精神”。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在還是清一色嚴肅面孔的舞台上,一頭捲髮的李詠就像一個異類,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他的通俗化語言,“在節目中極度張揚,大呼小叫”,切實促進了中國電視節目語言風格的更新。他時不時下台與觀眾的一個擊掌,將一直高高在上的官方話語請下廟堂,與普羅大眾平等對話。而他“花裏胡哨”的裝扮,將一時還難以為國人接受的個性化帶入了大眾視野。
創新、平等和對多元的尊重,這些“李詠精神”在當下,依舊前衞得咄咄逼人。
李詠 圖
在鄒文懷與藍潔瑛所代表的港片裏,是危難之中不棄不離的兄弟情義;也是無厘頭的誇張之下,市井小民於掙扎之中的喜樂面貌。在物質雖富足,人心卻淡漠的今天,黑幫片裏簡單的一句【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顯得奢侈。當金錢變得無所不能,誓言也就隨之式微,只留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的冰冷寥落。身處壓力巨大的現代都市,孤獨之外的樂觀更是難得。
大話西遊之月光寶盒 劇照 右為藍潔瑛
而金庸二字,確是足以延展出太多的深遠內涵。於現實生活,有他親創《明報》,筆耕不輟,撰寫七千多篇社評的社會責任感;八十高齡遠赴劍橋修習歷史,敏而好學的求知精神。於江湖,有郭靖口中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有《倚天屠龍》裏憐我世人,憂患實多的悲憫;更有他本人選擇的《天龍八部》裏的段譽,**沒有以勢壓人的霸道,總給人留有餘地。**金庸先生的江湖,塑造了太多人,點化了太多【俠】。
馬雲 “若無先生 不知是否還會有阿里”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在滾滾向前的時間洪流面前,平凡的身軀或許無法抵抗歲月的侵蝕和疾病的啃噬。但不凡的精神,會作為永恆的價值觀,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接力中,傳承延續。
正如那行著名的詩句:
“有的人死了,他還活着”
結 語
喪鐘為何而鳴?
喪鐘為逝者而鳴。更重要的,是為生者的未來吹起了低沉的號角……
參考文獻
楊瀾 熱鬧非凡的江湖,看到的,是他絕塵而去的背影
白巖松 新聞1+1 紀念金庸,也是紀念改革開放40年
再見,李詠!一場措手不及的離別
你走了,留給我們一個碧血江湖
圖片均來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