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黨和共和黨的歷史起源和兩黨互換角色《2018中期選舉系列》連載六_風聞
美国华人-多视角观察和分析美国政治、经济和社会问题。2018-11-06 17:05
美國2018年的中期選舉即將到來，如何在民主黨和共和黨之間作出選擇，以什麼為根據？“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在比較兩黨主政白宮的各方面經濟實績之後，讓我們一起回顧分析兩黨的歷史起源和演變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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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海闊天空
本系列前文提到，在二戰之後直到1981之前，兩黨在經濟方面曾經有相當的共識。但是在里根上台之後，兩黨在經濟領域的理論政策就有了重大分歧，因此經濟業績出現鮮明對比，也就是理所當然的。那麼，為什麼兩黨採取了完全不同的經濟理論呢？更準確的説，是民主黨延續了羅斯福以來兩黨形成的共識，而共和黨卻背離了這個兩黨共識。要回答這個問題，就必須回顧兩黨的歷史起源，政治理念的演變轉換。
筆者在兩年前2016大選前夕撰寫的系列《大選在即，理性思考，慎重抉擇》（連載之三）🔗就回顧了兩黨的歷史起源，在政治理念上的演變轉化。大體而言，美國政治歷史進程可以概括為以下幾個階段，兩年前的系列已經詳敍的內容，在此儘可能不再重複，以下是概要和補充。
兩黨的歷史起源
概言之，民主黨的前身是美國立國之初的民主共和黨，起源於傑斐遜（獨立宣言的起草人）和麥迪遜（憲法的起草人），來自南部弗吉尼亞州的兩位開國元勳。他們政治理念主張一個相對有限的聯邦政府，堅持政教分離，強調各州的自主權，注重個人權利和自由。是傑斐遜和麥迪遜的全力推動，才有了三權分立的互相制衡機制，才有了由憲法修正案第一條至第十條確立的權利法案。但是，民主共和黨當時主張的“州自主權”和“個人自由”包含了允許南部白人繼續維持黑奴制度。根據筆者研讀，傑斐遜和麥迪遜在黑奴制度這個問題上充滿了自我思想矛盾，他們認識到黑奴制度的野蠻殘酷與美國建國理念的格格不入，但是他們自己就是奴隸主，不得不侷限於當時的社會現實環境。他們已經預見了黑奴制度將會撕裂美國，麥迪遜就説“解除這個最沉重的罪惡，將是最大的成功“。關於奴隸制的歷史，可參見筆者的《關於美國華人的歷史，現狀和將來的思考（連載二）》🔗
共和黨則是由各方面反對黑奴制度的人士在1850年代中期匯合成立，作為新的政黨在1856年第一次參加總統大選，在黨綱中反對將黑奴制度擴散到新的領地（territories），其總統提名人是堅決反對黑奴制度的費蒙特（John C Fremont）。林肯在1860年當選，成為歷史上第一位共和黨總統，因為解放奴隸和捍衞聯邦而名垂青史。
1829 – 1860 民主黨的崛起和維持奴隸制的南方保守主義
1829年傑克遜（Andrew Jackson）入住白宮，一直到布坎南（James Buchanan）1861年卸任，這個時期民主黨基本上主導了美國政壇。民主黨代表的南方保守主義，重點是要維持黑奴制度。經濟方面，民主黨反對重新建立一個國家銀行，任由各個州保持非常寬鬆的銀行法規。當1857年發生嚴重的大蕭條的時候，布坎南內閣採取的是放任自流的無為政策。
1861 – 1912 共和黨的崛起和廢除奴隸制的進步主義
1861年林肯當選，直到塔夫脱1913年卸任，共和黨主導了美國政壇。在這個期間，林肯和西奧多·羅斯福是代表進步主義的兩座高峯。
在林肯領導下聯邦軍在南北內戰中取得最終勝利。內戰結束之後，聯邦政府在南方派駐軍隊，開始重建南方。在此期間，進步主義的共和黨先後通過了美國憲法歷史上非常重要的三條修正案。首先是1865年第13修正案廢除奴隸制度。2012年的電影《林肯》以史實為基礎再現了林肯如何全力推動第13條修正案的通過，獲得多項奧斯卡大獎，非常值得推薦。
其次，1868年第14修正案確立了多項憲法原則：（1）在美國出生的就是美國公民；（2）所有公民享有平等權利和同等待遇；（3）廢除將黑人人口按照3/5折扣的計算方法；（4）每個公民享有公正的法律程序和平等的法律保護；（5）每個公民的投票權利不可以任何方式損害消弱；（6）投票權利擴展到了所有21歲以上的白人男性，無論是否擁有財產。第14條修正案可以説是憲法史上最偉大的豐碑，是二戰之後推動所有人平等權利的民權運動的思想源泉和憲法根據，例如1964年的民權法案，1965年的投票權利法案，1965年的移民和國籍法案，以及許多著名的最高法院判決，1954年的平等公校（Brown v Board of Education），1973年的婦女選擇權（Roe v Wade），和2015年的婚姻平等（Obergefell v Hodges）。
最後，1870年第15修正案則確保所有人（男性）的投票權利，無論種族膚色和過去的人身契約。另外共和黨還先後在1866年和1875年通過民權法案，確保黑人的在社會生活各個方面獲得平等待遇。格蘭特總統還啓動緊急狀態，大規模逮捕KKK黨徒。
作為美國曆史最年輕的總統，西奧多·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在1901-1909期間將進步主義力量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在內政上大力推行“公平政策”（Square Deal），打擊托拉斯壟斷，關注中下勞工的基本權益，保障公共消費者的安全和權益，首次將環境保護作為國家長遠利益的根本。
相比之下，民主黨在南方各州通過一系列的吉姆克勞州法（Jim Crow Laws）想方設法地繼續實行各種各樣的種族歧視，種族隔離和剝奪選舉權，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了1960年代的民權運動。
1913 – 1933 兩黨在政治理念傾向上的互相換位
1912年大選標誌着民主黨和共和黨在政治理念上轉變換位的開始，即是共和黨從進步主義（Progressive）轉向保守主義（Conservative），民主黨從保守主義轉向進步主義。1913-1921威爾遜和控制國會里的共和黨進步主義力量結成聯盟，在八年大力推行了許多新的進步主義政策，而且於1919年推動通過了第19條修正案，婦女終於在美國獨立143年之後也獲得了投票權！
1921-1933共和黨的三位總統先後入主白宮，標誌着共和黨在經濟方面完全轉向“小政府大市場”（Laissez-Faire）。政府的無作為，市場絕對自由，沒有任何制衡，大企業大財團通過兼併壟斷和壓抑中小勞工階層的工資而獲取暴漲的利潤，沒有理性節制的信貸和輪番瘋狂的股票投機，最終導致1929/10/29的股市大崩盤。而胡佛內閣依然繼續不作為，最終導致美國經濟大蕭條。
1933 – 1968 民主黨的進步主義高峯
從1933年民主黨富蘭克林·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FDR）當選入主白宮直到林頓約翰遜總統1968年卸任，民主黨再次主導美國政壇的36年。從FDR的新政“New Deal”，杜魯門（Truman）的公正政策“Fair Deal”，肯尼迪（Kennedy）的新邊疆“New Frontier”，到約翰遜（Johnson）的偉大社會“the Great Society”，對美國社會進行了全方位的改革。至此，民主黨完全轉變為進步主義的政黨，其政治理念是追求獨立宣言建立的人人生而平等的理想和林肯Gettysburg宣言建立“民治民享和為民”的原則 , 實現多元文化，機會平等，社會公正。
在肯尼迪被刺殺之後，民主黨約翰遜總統全力推動1964年民權法案和1965年投票權法案，民主黨的自由派和共和黨的自由派和温和派（多來自東北部各州）聯手一起克服了來自南部各州的民主黨保守派議員的強烈反對。這是兩黨在二戰之後形成的政治共識的最輝煌成就，但是其後就開始分道揚鑣了。
1969 – 至今 共和黨的新保守主義和紅藍版圖
在1960年代，民權運動，婦女解放，和越戰等等各方面的社會變革和深刻矛盾，導致民主黨和共和黨都發生了內部分裂和重組。因為南北內戰的歷史原因，南部各州的白人原來一直敵視共和黨，是民主黨的鐵打票盤。但是民權法案之後，共和黨內部經濟上的絕對自由市場派，宗教保守派和南部的白人至上種族主義者開始逐漸結為政治聯盟。
從1970年代以後，在北部和東西兩岸的共和黨國會議員越來越少（一些轉換為民主黨，如Arlen Spector），而南部和中西部民主黨的國會席位則越來越少（一些轉換為共和黨，如Strom Thurmond）。自從2000年以後，隨着信息科技經濟的發展，城市化越來越高，和多族裔移民人口增加，大都市和周圍農村地區在政治光譜上的藍紅區別也越來越明顯。
2004，2008，2012，2016四次總統大選結果示意圖。（圖片來自維基百科）
注：
紅色代表共和黨總統4次當選
粉紅色代表共和黨總統3次當選
紫色代表兩黨各有2次當選
淺藍色代表民主黨3次當選
藍色代表民主黨4次當選
因此，從總統大選角度而言，2000年以後民主黨的基本票盤在東北部，北部大湖區，東西海岸以及各個州的主要大城市地區；共和黨的基本票盤在南部，中西部以及大城市以外的地區。來自南部阿肯色州的克林頓是最後一個民主黨人在大選中贏得多個南部州。
1965移民法案和兩黨格局之內的亞裔參政機會
在民主黨約翰遜總統的全力推動下，1965年的移民改革法案在國會兩院獲得壓倒性通過（眾議院318-95,參議院76-18）。約翰遜特別選擇在自由女神像下籤署1965年移民法案，並且莊嚴地指出，這個法案糾正了美國曆史上一個深重痛苦的不公正。對於我們在美華人而言，這可以説是最重要的一個法案。因為雖然1882年的排華法案在1943年就被廢除了，但是1921年制定移民法案基本限制了西歐和北歐以外的移民，每年華人的簽證配額是105。毫無疑問，如果沒有1960年代的民權運動，就沒有1965年的移民改革，今天在美國的絕大部分的亞裔和華人也就根本沒有可能來到美國，更不可能在這片新大陸上求學發展，安居樂業。
那麼在兩黨格局中，我們亞裔代表又是如何比較呢？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指標，因為它既顯示了某個政黨對少數族裔權益的關注，也體現了少數族裔在某個政黨中參政的機會。目前在國會有三位亞裔聯邦參議員(都是女性)，和13位亞裔聯邦眾議員（6位男性7位女性），毫無例外的都是民主黨，包括一名華裔參議員，3位華裔眾議員。美國本土大陸歷史上的第一個亞裔和華裔州長，駱家輝也是民主黨。（附註1）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但是大部分人都忽略的方面，就是亞裔在美國聯邦法院的人數。筆者查閲的數據顯示，從尼克松開始至今，共和黨六位總統30年內總共任命了11名亞裔聯邦法官，而民主黨三位總統20年內總共任命了30名亞裔聯邦法官，其中奧巴馬就任命了22名。里根和老布什的12年只任命了的2名，還少於他們之前的卡特的4年任命了3名亞裔。值得注意的是，川普在上任後9個月內任命了60名聯邦法官中，包括了55個白人1名亞裔！（附註2）
里根：兩黨演變轉換的縮影
要解讀兩黨的互相轉換，最好的例子還是羅納德·里根。1981年裏根（1911-2004）上任，不僅在經濟方面，而且在政治方面，都是一個劃時代的分水嶺。何出此言？里根事實上從小長大是民主黨，到1962年他51歲才轉為共和黨。為什麼呢？
話説里根的父親，約翰·里根（John Edward“Jack”Reagan 1883-1941）六歲時父母病亡，孤苦伶仃，由他的一個阿姨撫養，只上學六年。稍大之後開始在鞋店做銷售員，後來在1920年代與人合夥成了鞋店小業主。但是1929經濟大崩潰，鞋店破產倒閉。老里根於是重新做銷售員，但是在1931年的平安夜，收到被解僱的通知，對於48歲的老里根，家有妻子和兩個兒子，這是何等巨大的打擊。里根永遠忘不了他父親陷入低谷時的酗酒和憂鬱。1932年大選，老里根全力支持羅斯福。羅斯福上台後實行新政，通過聯邦政府啓動許多公共建設，從而創造了數以百萬的工作機會。老里根就是獲得這樣的公共建設工作機會的其中一個，而且還當上了管理人員（Director）。里根的父系祖先(O’Regan)來自於愛爾蘭的天主教徒，移民到美國之後，一直感受到來自盎格魯撒克遜清教徒主流社會的歧視和擠壓。因此老里根非常痛恨任何形式的族裔歧視，他拒絕讓自己的孩子看當時流行的電影《一個國家的誕生The Birth of a Nation》，因為這個電影將KKK奉為英雄。有一次，老里根從一個旅館憤然離開，因為他發現這個酒店拒絕接待猶太人。
（參考來源：《美國總統全書The Complete Book of U.S. Presidents》2013版第634頁。）
毫不誇張地説，羅斯福新政挽救了老里根及其家庭。里根在1932年大選時第一次投票，就是投給羅斯福。在1948年的總統大選中已經是影視界名人的里根在電台節目廣播中解釋了為什麼反對代表大公司利益的共和黨，支持代表普通民眾福祉的民主黨。今天重温這段錄音，然後對比里根後來的演變，非常讓人感慨。（附註3）
那麼里根為什麼從民主黨轉變為共和黨呢？里根在二戰之後從電台播音員開始，進入好萊塢成為當時一個有知名度的影星，而且兩次當選為好萊塢演員工會主席1947-1952和1959-1960。里根的影視生涯在1950中期開始低落，他轉向成為電視台節目主持人，然後成為通用電氣公司(GE)的代言人，在各種各樣的場合代表GE發表演説。GE給里根的簽約年薪是165,000美元。這是什麼概念？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的報告1950-1960之間美國普通家庭年收入的中位值從1950年的3216美元上升為5620美元。所以工業巨頭GE給里根的年薪是普通階層的30-50倍。根據Lou Cannon，一位長期追蹤報道里根影視和政治生涯的記者，里根就是在成為GE代言人之後，從進步主義轉為保守主義。讀者是否還記得本系列前文，里根上任之後將最高個人税率從70%降到50%，然後再降到28%。（參考來源：4，5，和《美國總統全書The Complete Book of U.S. Presidents》2013版第641頁。）
在回顧了兩黨的歷史起源和演變轉換之後，我們將在最後一篇連載之中分析兩黨的競選策略和執政紀錄。敬請關注。
參考來源：
https://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Asian_Americans_and_Pacific_Islands_Americans_in_the_United_States_Congress
https://www.mcca.com/resources/reports/federal-judiciary/asian-american-judges-by-president/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JDhS4oUm0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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