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今天是記者節？_風聞

今天是記者節。早上要不是有人提醒我，我還真忘了。作為一個正經還拿着記者證的人，我可以負責任地講，大多數記者其實真的不過節。畢竟一不放假二不發錢，領導出來講兩句不疼不癢的祝賀，也不會説因為今天過節，就把上週不讓發的稿子都登出來，那這節還過個什麼勁呢？

這兩年傳統媒體形勢越來越差，大家就更沒有過節的心思。行業裏自我勉勵幾篇“理想不死”，閲讀量加一起也到不了咪蒙的零頭——人家曾經也是記者。如今昔日的記者們七零八落，有去互聯網的，有幹公關的，有從政的，堅守新聞理想的人，怕是剩不下幾個了吧。

今年戴自更從新京報社長位置上平調去北京文投時，石扉客曾經寫過一段評價，大意是這顯然對老戴個人是更好的選擇，因為今天在中國做新聞，無論政治上還是經濟上，都沒有出路可言。我當時開玩笑説，《琅琊榜》最後，邊疆告急，靖王點將，一眾軍侯紛紛推説自己老邁年高不能勝任。如今報社社長總編的位子也成燙手山芋了，唏噓。

可惜，這兩年還真就如此。過去很多政府官員講，對媒體是“又愛又恨”，找媒體宣傳政績時愛它，出了事又恨媒體四處傳播。原來記者們還有底氣講一句，負責報道一切（這是新京報創刊時的slogan）是我們的使命。現在呢，不要人誇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誇不誇你看着辦，但吃飯砸鍋的事，顯然是不能被容忍的了。

經濟上，傳統媒體的雪崩已經是神仙難救。其實死掉一批傳統媒體沒關係，但可怕的是，此前構築在傳統媒體生態上的內容創作機制，也隨之土崩瓦解。曾經調查報道與特稿是新聞皇冠上的明珠，但你要知道，那些名記者、大選題，都是傳統媒體用錢堆出來的——養人，花時間，不惜成本地做採訪，這些起碼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自媒體敢承擔下來。據説眼下全國的調查記者已經能用兩隻手數過來了，而在國民總時間這個戰場上擊敗並取代了傳統媒體的羅胖們，甚至根本不承認自己是媒體。他們不會觸碰任何敏感話題，卻能更快地抵達對岸。

三年前我在知乎裏回答過一個問題：記者會失業嗎？當時我的判斷是：

從某種程度上，這個問題可以等量替換為“媽媽是最熟悉一家人口味的，又不辭辛勞地製作一日三餐，那麼，廚師會失業嗎？”

這就是記者存在的意義，他們是專業的信息提供者。別小看這專業兩個字，中國記者專業與否另説，但記者這個行當，不是因為誰都可以寫字就沒有技術門檻。至於説深度信息可以由某個領域的專業人士來發布，先不説如何讓人家持之以恆的動力問題，就説專業人士發佈的信息，因為人都是主觀的，所以體裁上一定以評論為主；其次沒有記者來替你做交叉信源的驗證，你得一口氣看五篇文章，才可能獲得看記者採訪五個人後寫一篇文章同等的效果。這實際上是降低了信息傳播的效率。人類社會之所以不斷分工，不就是為了提高效率嗎？難道先進的互聯網時代我們還要開倒車？

説回開頭，為什麼大家都能做飯還會有職業廚師？因為廚師做飯好吃。記者也是一樣的道理。

現在看來，我可能sometimes naïve了。如果未來中國只剩下一個媒體平台，有很大概率就是今日頭條。在今日頭條上，專業媒體信息大概只佔一小部分，feed流裏更多的推送是話都説不順溜的頭條號作品。李方説如今每個自媒體都想從帽子裏變出兔子，但沒有記者在趕往新聞現場的路上了。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會去飯館吃大餐，不意味着大家就不能在精神上吃豬食。至於許知遠這種成天diss羣眾粗鄙無文的傢伙，已經被羣眾聯手打倒批臭了，現在就是個粗鄙無文的時代，哦不對，新時代。

儘管如此，我依然認為，記者是一個年輕人所能得到的最好職業。它能為你提供自由、視野和無限的可能性。在年輕時，沒有任何東西會比可能性值錢。當然這也是這個行業的悲哀所在：如今記者本身已經並不提供可能性的想象空間，一切都建立在你未來跳槽的基礎上。像華萊士這種七老八十還能談笑風生的記者，大概永遠不會在中國出現了。

題圖來源︱Alexas_Fotos

版權聲明：歡迎轉載，無需授權，署名與否看良心。

——今日補刀——

離職記者們的真實寫照。

圖片來源︱懂球帝用户

（本文作於2017年1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