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節| 記者的榮光正在遠去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30296-2018-11-08 15:26
本文轉自微信公眾號:王局的自留地
早晨起來,有人祝賀我節日快樂,一查才發現,今天是記者節。
似乎沒有哪位同業者把這個節日當回事。
這樣的行業性節日全國一共有四個:教師節,醫師節,護士節和記者節。
護士節是國際節日,1912年為了紀念南丁格爾設立。其他三個節日,都是改革開放後我們政府自己設立的。教師節最早,設立於1985年;記者節次之,2000年;醫師節最晚,今年才正式設立。
這幾個行業性節日都不放假,也沒有什麼福利,印象中,連桶油都沒發過。
這種職業性的節日,設立的初衷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個職業充滿了令人尊敬的某種精神,比如教師的傳道授業,醫生的救死扶傷,記者的追求真相,護士們的慈悲與奉獻。
但現實當中,這幾種職業也恰恰也充滿了外人難以理解的艱辛,設立節日也有鼓勵從業者更多地考慮職業的榮光,而不要太在意個體的利益。
1985年設立教師節的時代,全國各地拖欠教師工資掙愈演愈烈。一些鄉村代課教師的命運更為悲慘,許多人沒有編制,拿不到退休金。
護士也是一個悲催的職業,加班多、收入低、職業成長有限,這一狀況直到今天也沒有明顯改觀。
醫生,尤其是年輕醫生收入一直不高,而且醫患糾紛頻繁發生,有着意想不到的職業風險。
至於記者,2000年左右設立記者節時,正處於一個黃金年代的尾聲。彼時,媒體市場化正在高歌猛進,傳統媒體也在發力轉型。那時候央視的新聞評論部人才濟濟,幾乎匯聚了這個國家所有的電視新聞人才。
有一年,南京火車站大火,我和同事長途奔襲、星夜趕到,闖進現場剛開始拍攝,正好有領導來。我抄起話筒就和攝像衝了上去,正要問問題,話筒和攝像機就被人奪了下來,我和同事差點兒被按倒在地。
做記者辛苦,有時候甚至危險。但在過去,至少還有許多快意衝鋒的成就感。
奔赴地震災區
時事變遷,過去的十幾年,記者這個行業,卻江河日下。
隨着管制的加劇、互聯網的衝擊,傳統媒體的廣告收入幾乎全都遭遇斷崖式下跌,報紙一家接一家倒閉,電視台不斷壓縮頻道。倖存的媒體也都在縮減成本、大幅裁員。
2017年,一紙京華,終成煙雲
調查性報道更是首當其衝。因為投入大、風險高,在財務壓力下,總是率先被裁撤。全國媒體中,現如今還在堅持做調查性報道的,估計不到20家。
記者的收入也在逐年下降,許多二三線城市的記者,月薪已經降到四五千塊錢,一線城市的資深記者,每個月收入也普遍只有一萬元左右。
與之相伴的,是報道質量的下降。
目前在一線做採訪的,大多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普遍缺乏職業積累和生活閲歷,還要和時間賽跑,作出的報道常常經不起推敲。於是正如各位看到的,許多新聞第二天就反轉再反轉,新聞報道的嚴肅性被嚴重破壞。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快速揮霍掉過去二十多年來新聞業積累起來的職業聲譽。

煙台《今晨六點》停刊,報社職工痛哭
與此同時,記者們在大量離職。
他們或者跳槽到企業去做公關,或者進入互聯網創業,還有去做投資基金的做律師的,甚至還有開淘寶店的。記者這個職業,正遭遇過去20年來的超級寒冬,幾乎人人都想着逃離。
當一個職業不足以讓從業者温飽,當一個記者不能去調查,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榮光。
在河南調查“癌症村”
現如今,一些傳統媒體正在逐漸迴歸體制,許多地方報紙在重新接受財政的資助,有些地方的黨報甚至變成了免費贈閲模式,其成本全部由財政負擔。
這是一個令人擔心的趨勢,因為它標誌着過去三十年媒體市場化漸告失敗,傳統媒體在逐漸迴歸體制。這樣一來,媒體的獨立性自然無從談起。
那個南有《南方週末》、北有《焦點訪談》,輿論監督社會,媒體創造社會價值同時贏得市場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互聯網看起來生機勃勃,但它們多數都沒有采訪權,註定無法成為傳統媒體取而代之的角色。
新媒體貌似熱鬧萬分,但在流量的數據大繁榮下,卻少有人願意生產內容,而更願意在朋友圈販賣情緒——畢竟,情緒容易傳播,更好變現,而生產內容不但有風險,還成本高昂。
全社會對媒體的好感度也在逐年下降。
現在,當媒體遭遇打壓、封殺時,幾乎沒什麼人願意替媒體説話,微博上是一片幸災樂禍的聲音。
這就是第十九個記者節,這就是我們所處的時代。
寒風凌烈,一片蕭瑟。
前些天,去參加一個互聯網企業的年度大會,門口有專門接待記者的席位,給應邀而來的媒體人發一份禮品。
熟悉這個行業的人都知道,這是中國媒體相當特有的情形。由於媒體和體制的結合,有話語權,許多新聞發佈單位都會給記者一些車馬費和紀念品。
會議結束後,記者們拎着沉甸甸的手提袋蹣跚一湧離開,我 他看着他們的背影,忽然有些心酸。
他們的路在哪裏?沒人知道。
我只知道,他們前輩曾經有過的榮光,正在遠去!
記者節裏有感,和各位唸叨唸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