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社會有實現改良的可能性嗎？_風聞

    本文的目的在於拋磚引玉，不考慮民族因素，只關注這一個問題：即便上層建築順利實現轉變，比如實現了立憲民主，在舊有社會結構的內部，有沒有可能在新的上層建築的影響下，培育新的生產方式，形成新的社會生產關係，並使這一套社會生產關係自我再生產，從而和平替代舊的社會結構。聯繫到中國，在西方資本主義的衝擊下，晚清如果有主觀意願，有沒有象日本一樣，通過改良建設一個工業化社會的可能性？這裏有個問題要回答，首先誰來主導這個工業化的過程，是私人還是國家？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首先要對當時的社會結構及社會生產關係做一個分析。

   晚清社會最主要的構成是地主、佃農、小自耕農以及手工業者和商人，還有貴族官僚。在這些社會成分中，誰有可能具備資本積累的能力，來投資設廠？首先大地主階層以及貴族官僚在經濟上具備這種可能性，但這個階層有沒有投資設廠的動力？從人的自然理性出發，坐收地租和通過投資設廠獲取利潤，這其中的風險和艱辛程度的比較，使得大地主更傾向於什麼呢？商人階層呢？在“造不如買，買不如租”快速得益的精神支配下，恐怕也不會投資設廠。

  工業的投資回報是漫長的過程，這其中還需要對漫長過程的每個環節的精密計算和控制以及面對市場的不確定因素，還有對人力的高度組織化管理。那麼，第一，私人的自然理性能否承受這樣的經濟上的風險和壓力？第二，在一個具有漫長的，自由散漫的個體小農經濟歷史的社會，地主和文人士大夫有沒有這樣的對集團的組織管理經驗，由農民轉化而成的工人有沒有接受工廠制度嚴密組織和嚴格管理的習慣？在這一點上，日本的武士是可以把對軍隊的嚴格組織管理遷移到對工廠的管理上的。佃農除非破產，願不願意轉化為這樣的自由勞動力，因為中國的自由小農只要交租納税，其經營的自主性和人身的自由權是超過西方的農奴的。地主的地租能自願的轉化為資本嗎？還是更傾向使用地租購買土地，以產生更多的地租？商人也是如此，他的獲利可以買地，保險的獲取地租。但西方不行，西方的城市是自成體系，與貴族主導的農村是二元隔絕對立的結構，商人只能以城市為自己的基地，持續地把資本投入工商業的循環，別無退路。加之考慮到已被打開國門，面對西方資本主義的強勁競爭和爭奪市場以及關税不能自主等因素，私人資本能順利的積累嗎？

   那麼國家呢？國家倒是具備一定程度抗風險、抗損失的能力。但是，國家的啓動資金從何而來，當地主截留地租保存在自己的手中，國家能從作為自己的社會基礎的地主階級手中，以徵税的方式積累資金嗎？如果把負擔轉嫁給農民，那也會導致如晚明那樣的社會危機，引發社會崩潰。

     實際上，中日的社會關係和社會結構有很大差異。雖然習慣上工商並舉，但工業的邏輯與商業的邏輯有很大不同，工業需要長遠規劃，不能急功近利，還需要嚴格的組織和高度的紀律性，需要井然有序的社會和嚴格的保護。商業的邏輯則反是。另外，工業化需要資源的高度集中。日本是典型的封建制，等級森嚴，人身依附嚴格，日本的封建主掌握大量資源和組織化的人力，這種社會結構便於工業化。中國則是分散的地主和自耕農經濟，自由流動性大，社會控制力弱，不確定因素多，社會結構不便於工業化。

    所以，除了社會革命，重組社會結構，在保持粗樸的公平，以及培養對社會的嚴密的組織性的基礎上，以國家主導工業化的啓動，別無它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