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聞譚屑(十四):關於轟炸大和島的回憶_風聞
严可复-不讲故事,一本正经说战史2018-11-13 08:47
昨天是雙十一,大部分(包括我在內)都只知道這是購物狂歡的節日。偶爾看到有人提及,這也是中國空軍的節日。我去查了一下書,果然。早在1949年初,中共中央即在內部指示中醖釀正式建立空軍的事,當年7月26日,中央軍委致電林彪、鄧子恢,提出:“我們現在必須以建立空軍為當前首要任務”,“決設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司令部,人選以劉亞樓任司令員為最合適,現已約劉來談”,“空軍司令部即調回十四兵團司令部(司、政、供、衞)再加入空軍人員組成之”。1949年11月11日,中央軍委宣佈,“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司令部現已宣佈成立,原軍委航空局名義着即取消”。(《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含原防空軍)組織沿革:文獻》)1986年10月28日,中央軍委批准以1949年11月11日作為空軍正式成立日期。(《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大事典》)
空軍成立不久就參加了抗美援朝的作戰,由小到大,由弱轉強,逐步成為解放軍最犀利的兵種之一。抗美援朝戰爭中轟炸大和島之戰,是空軍轟炸機部隊最值得紀念的戰鬥。轟炸大和島一共兩次,第一次在1951年11月6日,第二次在1951年11月30日。第一次轟炸很成功,航空兵八師(駐瀋陽於洪屯機場)出動杜-2轟炸機9架在空二師的拉-11殲擊機16架的掩護下,於14時35分出動,帶隊長機為二大隊長韓明陽,15時39分到達大和島上空遂行了轟炸任務,16時19分全部返回浪頭機場。此次轟炸,“投彈81枚,根據實地調查,命中72枚,命中率89%”(《航空兵戰例選編》)。我的姑父畢業於2航校領航1期甲班,曾在空八師任領航員、大隊代領航主任、大隊領航副主任、團領航參謀兼領航長等職,參加了第一次轟炸大和島。
第二次轟炸沒有獲得成功,遭到美軍F-86戰鬥機的偷襲,參戰部隊共被美軍擊落7架(轟炸機4架,殲擊機3架),擊傷5架(轟炸機4架,殲擊機1架)。然而參戰空軍飛行員不怕犧牲、前赴後繼,最終完成轟炸後再返航的勇氣和毅力,成為一個奇蹟。空軍政治部編寫的《威震長空》一書,其中有一篇文章是專門描述這次戰鬥的。據我的姑父在閒談時提到,本來第二次轟炸大和島也是他們的任務,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但大隊長走進值班室,很不高興,説高大隊長把任務給搶走了。按照他的回憶,似乎第二次轟炸本來應該還是韓明陽大隊的任務,臨時改派了高月明大隊。這個細節也反映出當時空軍指戰員求戰求勝的精神狀態,這麼危險的任務還要搶着幹,現在看來都有點不可思議了。
關於此次失利作戰的地面指揮,空八師師長吳愷1990年10月曾有一個回憶,説是他在前指下達了“堅決前進,完成任務!”的命令。據此,《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作戰史》中亦採用了他的説法,但強調當時“志願軍空軍地面指揮所深知轟炸機編隊所處的極端被動的不利態勢,但是考慮到如果退出戰鬥返航,不僅不能完成任務,而且會遭到更大的損失,擺脱被動局面的有效辦法,就是在飛向目標的同時,組織火力反擊美機”。這種解釋頗為勉強。顯然,此次作戰損失如此之大,和墨守成規、堅持不改變原來的計劃有很大的關係。不過,有資料顯示,做出這一決定的並不是吳愷,而是空軍司令員劉亞樓。
根據史料記載,在志願軍轟炸機飛至安東以西時,空聯司指揮所已經發現轟炸機羣提前5分鐘通過安東,但並未採取任何措施。之後當轟炸機羣在龍巖浦入海後,遭到美軍偷襲時,空八師前方觀察所該師偵察科副科長曾下令轟炸機“不準進入目標”,但被在空聯司指揮所親自指揮作戰的劉亞樓所否決,劉亞樓令空八師師長吳愷命令轟炸機羣“堅決前進,完成任務”。從結果看,這個命令增大了部隊的損失。對於空戰指揮,劉亞樓當時也是外行。他和吳法憲是11月28日才開始在安東蘇聯空軍指揮所實習空戰指揮,兩天之後就指揮實際的轟炸戰鬥,難免力不從心。從教訓的角度來分析,“我地面指揮員未能認真研究敵情,暗於知彼,以致戰術上墨守成規,照搬了第一次的作戰方案,兵力使用、航線、高度、轟炸時間,甚至噴氣式殲擊機掩護轟炸機的活動方法,都與前次一樣,結果為敵所乘。”(《航空兵戰例選編》)在此後不久,志願軍空軍的指揮所體制就做了較大的調整。一個是根據劉亞樓加強前方輔助指揮所和情報網工作的指示,空聯司下令組建了第1、第2前方輔指;另一個規定驅逐、衝擊、轟炸師不單獨編設指揮所,以避免重複,之後更明確下令:各師指揮所接受空聯司指揮員的起飛命令後,組織飛機起飛至匯合點交空聯司統一指揮,完成任務返航至鴨綠江再由各師自行引導着陸。這些都是吸取這次作戰失利教訓的產物。
關於參戰的志願軍空勤人員,韓明陽曾公佈過一份三次參加轟炸大和島參戰飛行員名單,我將其中犧牲人員的姓名與空軍司令部編寫的《空軍飛行人員名錄》中飛行員簡歷比對,除個別名字因發音或字形上接近而有所不同(如澹台國君應為澹台國鈞,周先餘應為周光餘)外,其他人名基本相同,也與簡歷材料相符合,建議今後在使用此戰陣亡空勤人員名單時,應以韓明陽所公佈的資料為準。在各種回憶或報告文學中,出現各式各樣的説法,有些將飛行員的姓都搞錯,以訛傳訛,流傳益廣,我覺得還是儘量糾正為好。如當日犧牲的於長富,有的寫作“餘長富”;掩護隊的俞敦蘭,有些寫作“餘敦蘭”,似均有誤。

這幅圖片來自1990年6月空軍指揮學院訓練部編寫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簡明戰史(暫用教材)》,我的姑父後來就在空軍學院從教了多年。很奇怪,我對於空軍學院印象最深的,一是幾十年前做公交車每次都要路過一個叫“火器營”的車站;另一個是在廣場上坐小馬紮看過的一部電影《苔絲》,情節都忘記了,但影片每個鏡頭都用了類似油畫的渲染方式,卻深深留在我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