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企業市場化改革方向是錯誤的_風聞
高难饱之蜻蜓点水-关注经济、关注娱乐、关注思想。微信公众号:高难饱2018-11-14 14:39
80後,90後擔任西安國有集團董事長、董事的事熱鬧了幾天,如同大多數新聞一樣,很快悄無聲息了。除了一位倒黴的財政局局長撤職,其他一切照舊。這麼多年一輪一輪改下來,沒見國有企業效率提高,我們是否要反思,國有企業市場化改革方向是否合理?

第一部分 皇帝的新裝:國有企業不可能真正成為市場主體
一、國有企業經營的是國有資產,國有資產的所有者是國家,任何一位國有企業董事長、總經理都只是“打工的”,沒有最終決策權,也沒有能力承擔企業損失。
民營企業,公司是老闆的,老闆覺得風險可以冒,成功了,收益歸他,失敗了,自己承擔責任。國有企業,公司是國家的,董事長、總經理覺得風險可以冒,成功了,收益歸國家,失敗了,個人承擔責任,影響發展前途。
市場,最強調冒險精神、企業家精神,逮到機會就上。老闆下了決心的事,誰反對都沒用,經理層可以提出意見和建議,老闆愛聽聽,不愛聽就不聽,誰受不了,可以立馬滾蛋。國有企業,沒人願意冒險;就算要幹,集體決策,出了事,大家一起負責。
集體決策,誰都不承擔經濟責任,誰也承擔不了經濟責任,就與市場精神相牴觸。試想,騰訊做砸了,馬化騰可以推到集體決策頭上,他不承擔責任?阿里巴巴做砸了,馬雲可以推到集體決策頭上,他不承擔責任?萬達搞砸了,王健林不承擔最終責任,誰承擔最終責任?
國有資產所有者虛位,集體決策在國有企業是決策機制;在民營企業,集體決策只是聽聽意見,最終決策權在實際控制人。
沒有任何一個人對決策負責,沒有任何一個人獲得收益或承擔損失,這樣的企業怎麼能成為真正的市場主體?市場化改革怎樣改?改到董事長一個人説了算,誰不服,誰滾蛋?決策出了問題,董事長賠得起嗎?他要是賠得起,還做什麼國有企業董事長。
國有企業所有者虛位問題是不可能解決的問題,國有企業從根子上不可能成為真正市場主體。
二、混合所有制改革能解決國有資產所有者虛位問題嗎?
第一種情況,“混改”企業國有佔大股,民營佔小股。哪個老闆腦子夾壞,把有限、追求高利潤的資本拿去給國有經營者瞎搗鼓,獲取低迴報?就是虧,也得虧在自己手上啊。
如此合作,民營企業多半是看中了某些他們想進入,但進不去的領域,借股權合作,滲入那些領域,使用那些領域的資源。比如,前幾年中石化銷售公司搞“混改”,騰訊等民營資本就參與了。好長時間沒看到公開的合作成果。
民營企業指望借合作利用國有資源,多半打錯了算盤:股權合作,同股同權分紅就可以了,憑啥要讓你利用國有資源?就是對雙方都有利,也不給你用:你民營老闆賺錢,是我手上的權力給的,我沒啥好處,幹嗎要多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回家睡覺。

做工程、貿易出身的老闆,總彎着腰求人,吃喝玩樂都照顧得妥妥帖帖,是能利用上國有資源的,前幾年風光,賺了不少。然而,現下時局不好,反腐倡廉,不少人進去合唱“友誼之光”了。
知識分子出身、做投資出身的,彎不下腰,不瞭解竅門,看着包工頭都能賺錢,以為自己更能賺到,被忽悠進去,董事會上儘管暢所欲言吧,屁也不讓你撈着。國企官員出了事,不管老闆有事沒事,先一起跟着進去唱“友誼之光”,確實沒啥事,以後再平反。
如此合作,還可能是民營老闆考慮二股東先做着,一旦有機會,鹹魚翻身,翻成大股東。實踐證明,這同樣是打錯了算盤。前一輪混改熱潮,聯想入股了城投控股(600649)、復星入股了中山公用(000685)。這麼多年過去了,聯想、復星得到了什麼?國有力量比較強的地區,只要這個企業還經營得下去,就不可能給民營企業翻成大股東的機會。

如果民營企業真地、實實在在地當了大股東,控股國有企業,尤其是做事比較激進,佔便宜沒夠的,如肖建華,下場仍然是去合唱“友誼之光”。聽説肖反省態度很好,會不會少唱幾年,不得而知。
第二種情況,國有佔小股,民營佔大股。國有資本做財務投資人,企業經營好了,國有資本跟着增值。這種方式,失敗的多,成功的少。老闆們賊得很,讓“混改”企業保持相對不高的利潤,或者虧損;同時,通過各種關聯企業和渠道,在“混改”企業以外,自己完全能控制的企業獲得更多利潤。
有一種提法,國有資產要從資本的角度來運營,哪個民營企業經營得好,國有資本就投一些。道理同上,老闆們不會讓國有資本真正賺到,有一萬種辦法讓國有資本賺不到、賺不足。
國有資本作為財務投資人進入民企的案例,最典型的要算華潤入股萬科(華潤是名義大股東,不參與決策,是財務投資人)。特定時間段相對成功,一是王石個人素質高,錢方面的事看得開,二是王石個人在萬科中佔的股權比不高,三是寧高寧確實沒幹涉萬科企業經營。這個案例,不具備可複製性。寧高寧離開華潤後,合作就沒有那麼愉快了。“野蠻人”姚老闆收購萬科,華潤沒接茬,隨你們怎麼弄。

第三種情況,雙方各50%。明爭暗鬥,不歡而散。
混合所有制改革,迴避不了“到底誰説了算”的問題,實質是解決不了“錢怎麼賺、怎麼分”的問題。出了偏差,國家干預不可避免。不可能從根本上解決國有資產所有者虛位問題。
三、國有企業有可能真正實施市場化經營機制嗎?
市場化經營機制,一是職業經理人制度,經理層市場選聘;二是員工持股、上市公司持股計劃、科技型企業股權分紅等激勵措施。
“橘生淮南為橘,橘生淮北為枳”。國有資產的土壤裏,職業經理人制度,與在民營土壤里長出來的不一樣。民營企業的職業經理人,老闆的決策核心是利潤、投資回報,職業經理人就要去獲得利潤、投資回報。國有企業目標多元,利潤、投資回報僅是考慮因素之一,職業經理人就算有天大的本領,怎麼可能以利潤、投資回報作為主要目標呢?
職業經理人,要麼在國有企業混着,實在壓抑、混不下去,只好走人。到目前為止,似乎就是這麼個情況,沒有反例。
至於持股、分紅制度,象徵性的一點點,聊勝於無。國有企業,怎麼可能讓個人股權佔得高,職工想佔得多,也得有錢啊。佔的少,話語權從何談起?
這些制度只是點綴,東施效顰。從根本上説,國有企業不可能真正形成市場化經營機制。
上述問題,其實是“皇帝的新裝”,不難看明白,或者説,大家都明白,都不説穿,一次一次徒勞地改來改去。養活一大批人而已。

第二部分 國有企業沒有必要成為市場主體
如果成不了真正市場主體,還偏要説是市場主體,還要努力讓大家相信是市場主體,這樣做,沒多大意思。
太祖説要“實事求是”,偉人説要“講真話”,美國説我們是“國家資本主義”,我們其實就是“社會主義”,處於“社會主義初級階段”。
既然是社會主義,公有制經濟成分就要佔主體,40%是有必要的。其他60%,可以是集體經濟、民營經濟和外資。

國有資本,除了在市場失靈領域(公園、綠地、城市道路等)、國家經濟命脈基礎行業(石油、電信等),還要在國家產業政策倡導方向上,民營企業暫時做不到、做不好的領域,起主導作用。
比如,國家需要發展高速公路,民營企業當初沒有足夠資金量去投,投資回報率也達不到民營資本的期望。國有資本就有必要先行投資,隨着經濟發展,高速公路收費提高,能達到民營資本的期望了,就把這些資產賣給民營企業,讓他們去投資、經營。如果有那麼一天,高速公路取消收費,國有資本還要把高速公路資產買回來。
比如,芯片。投資量大、週期長,國內除了華為,沒有其他企業投得動、願意投。國有資本就要砸錢下去,先把產業發展起來。以後,民營企業有能力投、願意投了,國家就把這些資產賣給他們,讓民營企業去投資、經營。
再比如,“中國製造2025”中基礎性、先導性產業,國家資本也應該積極主導投資。
主導作用,就是引領作用,國有資本有義務先行,引領民營資本投向國家需要投資的領域。同時,國有資本又不要在這些領域長期沉澱,要不斷滾動,實現引導功能。

無論是市場失靈行業、國家經濟命脈基礎行業,還是引導性行業,都不應以利潤和投資回報作為主要目標。從根本上説,這些投資是實現國家戰略目的的投資,是國家職能在經濟領域的自然延伸。
國家戰略目的清晰明確,決策不是基於對市場的反應,而是基於國家需要,做成、做不成,國家直接承擔責任,不存在所有者缺位問題。這些領域,無需“混改”,也不需要引進什麼職業經理人制度。
從市場角度看,國有企業效率不高、資源利用率不高、人員不夠精簡,甚至一定程度官僚化。從國家角度看,可以集中國有資本辦大事,引導產業升級,可以做好公共領域服務,可以把經濟命脈牢牢掌握在國家手上,做民營資本做不了的事情。
因此,不能簡單用市場效率去評價非市場領域的事情,必須要正確認識“國家競爭優勢產業”和“市場競爭優勢產業”的差異,才能更好理解“效率”問題。
比如,製造“大飛機”,研製“殲20”、“轟20”、可回收火箭,中國的老闆們暫時做不了這些事,我們拿美國波音,法國空客、美國的洛克.馬丁、美國的馬斯克來比較——他們能做這些事,國家向這些公司採購。我們會發現,從研製速度、成功率、建造成本來看,國家投資,速度快、成功率高、建造成本低,優勢明顯得多。研製戰鬥機,成飛、沈飛同時幹;研製航母,大連、上海同時搞,這是私人資本能做得到、比得了的嗎?

效率高的原因在於,這些產業的發展,需要大批中高端人才集中力量協同完成。民營企業養不起這麼多中高端人才,無法讓這麼多人才產生協同效應。大批中高端人才集聚,互相學習、加快了知識和技術的積累速度,產生規模優勢,規模優勢保證了研製速度、成功率和建造低成本。
高端計算機領域、芯片領域、軍工領域、海洋工程領域、電信領域等也都是這樣。只要高度重視,認真作為國家戰略去推進,研發、生產就一定能比私人資本速度快、成功率高、成本低。
特別提一下東北老工業基地。原來是我們國家高端基礎製造業基地。高端基礎製造業,生產“製造機器”的機器,投入資金大、週期長,回報率不高,但它是一般製造業的基礎。改革開放以來,國家對東北老工業基地升級改造重視不夠、投入不夠。東北沉淪,導致高精尖基礎設備不得不依靠進口,成為我國製造業發展的“軟肋”,教訓不可謂不深刻。

在“國家競爭優勢產業”,即基礎性、引領性產業,國有資本的效率高於私人資本效率。“蝦有蝦道,蟹有蟹道”,國有資本何必非要市場化改革、國有企業又何必非要成為市場主體呢?
至於一般競爭性領域的產業,國有資本可以保留一部分,主要起到規範、引領作用。大部分市場空間留給民營企業,發揮民營企業市場主體的優勢。
想起了中國兵乓球改革的事。本來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中國乒乓球好好的,打得全世界滿地找牙。魏紀中偏攛掇着扁平化改革,把劉國樑攛掇掉,結果呢,情況大大不妙了。好在知錯就改,又把劉國樑請了回來。改革是好事情,但要想清楚再改。
第三部分 國有企業應採取行政手段進行管理
國有資本、國有企業如果主要存在於市場失靈行業、國家經濟命脈行業和基礎性引領行業,就不存在市場競爭問題。改革方向就不是用市場化手段提高經營效率,而是提高行政管理效率的問題。
國有企業仍然可以以企業方式存在。畢竟是投資活動,企業運營模式是可行的組織方式。離市場更遠、政府更近的經濟活動,也可以事業單位模式存在。
以達到戰略目的為考核主要指標,主要是工作節點考核,即在一定時間內工作應推進到那個階段。成本高低、人員多少是次要考核目標,收入、利潤不作為考核目標。以事情辦成功為準。
有人可能會問,這麼改是否又倒回到計劃經濟去了。不能這麼看。基礎性、引領性行業本身就不適合按市場化操作,以前是市場化過度了,現在改回來,按產業自身的規律辦事。
這次中美貿易戰,美國認為自己是自由資本主義,中國是國家資本主義,擔心自由資本主義——主要由市場説了算的資本主義,鬥不過國家資本主義,這也從反面證明,國有資本引導產業發展對國家整體發展的重要性。
第四部分 總結
國有企業所有者虛位問題是無法從根本解決的問題,國有企業市場化改革註定是無法達到的目標。提國有企業市場化改革,只會搞亂思想,原地打轉。
將國有資本限定在市場失靈行業、功能性行業,產業先導性行業,集中國有資本辦大事,對國家整體發展更有利。
既然國有資本辦的是市場化企業做不了的事情,就要在考核目標、管理方式上按國家職能在經濟領域自然延伸角度去考慮和設計,採取行政化手段管理更合適。(個人公眾號:cyjcyt20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