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丨謝一寧:從駐美首席記者到美國華媒大哥_風聞
城管张队长-123456-2018-11-17 17:47
轉載於:新三屆2
謝一寧
最新消息
洛杉磯華人媒體從警方獲得證實:當地時間11月16日上午,美國著名華文媒體《僑報》大廈發生槍擊案,《僑報》董事長暨美國格律媒體集團總裁謝一寧不幸身亡,享年58歲。
資料顯示,謝一寧1960 年出生於廣東潮州,1982 年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畢業後進入中國新聞社任記者。 1984 年之後曾經多次參加奧運會、亞運會等大型事件的採訪工作。1984 年其新聞作品《李寧笑答外國記者》等曾獲得中國新聞一等 獎。 1984 年至 1987 年進入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新聞專業學習。 1987年外派擔任中國新聞社駐白宮記者。 1988年獲得美國奧克拉荷馬州名譽副州長及奧克拉荷馬市榮譽市長稱號。 1991年擔任美國《僑報》首席記者。 1992年起任《僑報》美西版總裁,現為《僑報》董事長暨美國格律媒體集團總裁。在其經營之下,美國《僑報》已經是擁有日報、週報、中文網站、英文網站,並在全美15個華人聚居的城市設有發行點的全國性媒體集團。
延伸閲讀
謝一寧:
從駐美首席記者
到美國華媒大哥
作者:林旭娜
時代潮人2012年第2期
“我們這代人是幸運的:以時間為縱線,我們身經‘文革’到改革開放,體驗社會遽變和進步的痛與樂;以空間為橫線看,我們身處東西方之間,觀察兩種社會形態的優與劣。”
——美國《僑報》董事長、
格律媒體集團總裁謝一寧
謝一寧的人生看起來猶如一馬平川:中國恢復高考第二年,剛從體校畢業的他找了兩本書複習,便“輕描淡寫”地考上中國人民大學。從新聞系畢業,走上工作崗位沒多久,23歲的謝一寧又把中國新聞獎一等獎收入囊中。
1987年4月,被中新社派駐美國華盛頓時,他才26歲,是當時中國外派記者中最年輕的一位。兩年後,國內正處在一個特殊的時期,他果斷辭職,白手起家在美國創辦一份專門報道中國的《僑報》,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他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然而,這一切的背後,謝一寧卻承受着不為人知的驚險和遺憾。
人民大學新聞系78級一班一組合影,前排左起周建明(組長)、李培禹、季洪光、劉南昌;後排左起張偉光、汪朗、馬常青、張純、謝一寧、朱舫、饒立華
採訪蔣緯國引起轟動
剛到美國時,謝一寧有一個正式的頭銜:中新社駐美國特派員。在華盛頓,拿着白宮核發的記者證,謝一寧過了多年在白宮追問的日子。里根和布什當選美國總統時,謝一寧都在華盛頓。
在這一段白宮記者生涯中,令他最感温暖的是當年結識的很多朋友,直到現在仍保持着聯繫。而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採訪,對方是當時台灣政壇的著名人物、台灣“總統府資政”蔣緯國。
“我的這次採訪在當時曾經相當的轟動。在這次採訪中,蔣緯國第一次説他贊成鄧小平搞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同時他表示自己非常尊重鄧小平,自己對於中國大陸改革開放的成績非常認同。”謝一寧在一次接受採訪時這樣回憶。
人民大學新聞系78級畢業照,謝一寧三排左6
實際上,因為當時的政治形勢,蔣緯國本人接受一位中國大陸記者的採訪,本身就極具新聞效應,更何況他一下子講了這麼多有價值的信息。所以採訪見報後鬧得很大。當蔣緯國到達紐約,大量的記者抓住他不放,希望他能親口證實是否確有其事。“最後這件事甚至鬧到了台灣的立法院,有人叫嚷要立法禁止蔣緯國踏進台灣。”謝一寧説。
如果謝一寧是個“老古板”,或者拘泥於形式,這條新聞必定和他失之交臂。
在美西的台灣人為到訪的蔣緯國舉行的酒會上,當大家見到被視為帶有紅色背景的美國《僑報》美西版總裁謝一寧時,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在當時的政治背景下,這樣的舉動算得上是個異數。但年輕的謝一寧覺得非參加不可,蔣緯國的特殊身份自不必説,其學識才華謝一寧也多有耳聞。一條大新聞就這樣慢慢醖釀着。正是在這個酒會上,謝一寧被朋友介紹給蔣緯國認識,並爭取到第二天採訪他的機會。
在一個多小時的採訪中,蔣緯國談興甚濃,提到了許多受關注的話題。“儘管我們各自都有自己的理由和是非,但這次訪問無疑是非常成功的。”
謝一寧(後排右1)與人民大學78級同學在洛杉磯
在華盛頓當駐美記者多年間,謝一寧主要負責發佈與中國有關的重大美國新聞,這些新聞多數和白宮及國務院有關。此外,他十分關注美國移民問題、當地的華人新聞,如華人在美髮展情況和一些對華人羣體有重大影響的華人大型社團年會等。期間,他做過不少調查,包括披露布什政府共任命了多少位華裔擔任聯邦政府官員的報道。
“沒有人給我佈置發稿任務,沒有人對我有具體的要求或監督,所以自我要求非常重要。”謝一寧感慨,一個駐外記者,瞭解所在國的政治、經濟、文化是非常重要的,這是人所共知。但還有一個容易被忽略的,就是你對本國的瞭解又有多少?對兩國瞭解的深入程度,決定你工作的成功程度,因為對外報道和駐外報道,實際上是多方對話的工作。在這一點上,他無疑是成功的。為此,他無時無刻不在學習和思索。
在他的牀頭,有幾本常年必備的書籍,其中有《論語精讀》,也有唐詩宋詞,這些書,他翻了又翻,做的筆記重重疊疊,書都翻破了。旅行中,他也必定帶着書籍。
堅持超然立場讓他走得更快
在謝一寧完成過的“不可能的新聞”中,對蔣緯國的採訪不算特例,之所以能夠做到這樣,與他的新聞理念是分不開的。
“我一直認為,一個記者的立場應該是超然的。因此在海外多年,許多説起來我不應該參加的場合我都有所參加,我覺得這對一個記者來説是有好處的。”謝一寧認為,在他上新聞系的時候,中國的新聞體制對很多青年人的發展有所束縛。而他沒有錯過中國大改革背景下的機會,恰到好處地把握住時機,獲得了個性和人生的良好發展。
斯斯文文卻講話一針見血的謝一寧這樣分析自己的成績:我年輕時一直思考,像我這樣一個沒什麼家庭背景,書讀得也不比別人多多少、成績也不比別人好的人,為什麼會發展得快一些?後來,我明白,幸好自己身處開放的環境和開明的媒體,而我又堅持了自己的新聞理念,有十分的能量就寫出十分,相比在國內,這有先天優勢。
至今,謝一寧還記得在人民大學上學時的同班同學胡舒立,這位當今中國新聞界的知名人物,在大學時便意識到中國的新聞教育存在僵化的弊病,面對死板的灌輸,她把課上應該讀的書全扔在一邊。在謝一寧的印象中,胡舒立很少去上課,整天抱着英文書不放。“她讀過很多書,但是對於新聞理論、新聞事業史之類裏面夾雜着大量虛假、言不由衷東西的課程她全都不讀,只求最後通過考試。”謝一寧沒有説自己當時是怎麼做的,但他無疑是認同胡舒立的。
早在他二十出頭的時候,他已經意識到,信息時代中的傳媒人,將會面臨不一樣的挑戰,也會擁有不一樣的空間。
他在1984年、1986年連續兩次拿到中國新聞獎一等獎後,剛好中國出了一部叫《百名記者的自白》的書,書中也介紹到他,這個小夥子寫的文章叫《記者的悲哀》。與其他的自述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時候生活在廣東潮州的謝一寧,面對的是連電燈都沒有的現實,而陪他勤讀並考上名牌大學的,是一根蠟燭和一根芯油燈。
“當十七八歲的我就着蠟燭讀書的時候,報上所寫的全是我完全看不到的‘鶯歌燕舞’,也正是現實和新聞的反差,讓我有了考上新聞系的決心。”在年輕的謝一寧心裏,上新聞系、講實話成了他燈下苦讀的理由。
他説,我們潮汕家鄉人説話比較直接,兩個人吵架,一個人罵另一個講話不實在,就會説對方“嘴臭過報紙”,我們傳媒人要通過身體力行和作品來化解這種“悲哀”。
創辦《僑報》辦公室曾遭槍擊
1990年,對謝一寧的人生而言,是特殊的一年,而這一年對後來的海外華文媒體格局也多少產生了影響。在舊金山,到美國第四年的潮州青年謝一寧以知名年輕記者的身份完成迅速轉身,辭去中新社駐美記者職位的同時,他與幾個志同道合的華人一起在紐約創辦了《僑報》。
在輿論影響舉足輕重的美國社會中,主流媒體對中國的報道原本就常有偏頗,上個世紀80年代最後一年發生在中國的事件,使得此後很長時間,世界上一直缺少客觀真實的中國聲音和中國故事。海外華人和關心中國者,也不得不忍受着彷徨和困惑。
謝一寧開拓事業的過程,也面臨着許多風險。報紙剛創辦的時候,就有人打電話威脅要打他,還有人放言,某天他會在走出電梯時被殺。為了創辦這份報紙,他家裏被人砸過,在洛杉磯的辦公樓甚至遭人槍擊,警察上門偵查時,子彈還留在牆上。剛搬進新辦公樓時,短短一段時間裏,《僑報》員工被人故意打砸的車子竟有十多輛。
然而,正是《僑報》這支新軍生逢其時地豎起了“中國大陸報道權威”的旗幟。謝一寧説,你不講中國故事,別人會講;你不把它講清楚,有敵意的、不瞭解、瞭解不深刻的人就會瞎講,最後以訛傳訛,中國與世界的鴻溝就會愈來愈大。事實證明,美國社會需要這樣的報道。
在紐約創報後,短短几年間,《僑報》就於1992年在舊金山,1994年在洛杉磯三個華人最集中的城市,實現了同時印刷,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全美日報,發行覆蓋了14個華人最多的城市,發行量達十萬份。
隨着中國的崛起和國際話語權的提升,中國新聞成為世界上所有大型媒體無法迴避的報道熱點。2002年,緊扣時代節拍的謝一寧把《僑報》改為簡體字,成為美國目前唯一一家採用簡體字、唯一在北京設立新聞中心的中文日報。現在,僅在國內製作的新聞版面每天就達20個。
20多年來,通過報道和舉辦各種活動,《僑報》逐漸獲得了美國華文讀者的喜愛,而謝一寧仍然一直堅持着創報之初定下的理念:“第一,不允許我的報紙出現分裂中國的言行。我對總編輯的要求是如果有涉及分裂祖國統一的報道你要告知我,我的報紙反對這些;第二,如果涉及反映中國社會陰暗面的報道,《僑報》的記者要進行深入的調查,看看是否真實。翻開《僑報》,你會看到很多反映中國落後地方的報道。通過我們的報道,反映了事件的真相,也澄清了一些報紙的不實報道。我贊成新聞的社會責任感,這是我十多年前就信仰的一個理念。除此之外,我沒有第三條設限。”
被贊“二十五孝”
離開家鄉30餘年,走過世界各地,謝一寧卻仍是一口濃厚的潮音。至今,他仍保持每天空腹喝一壺功夫茶的習慣,和他剛去世不久的父親一樣,他只喜歡喝鳳凰單叢。
每次回潮州探親,他喜歡坐上三輪車,邊徐徐前行,邊和車伕聊天,這麼多年沒人聽得出來他是從國外回來的。
在新聞理念上非常國際化的謝一寧,內心卻十分傳統,保留着很深的家庭觀念。到美國工作後,他仍每年三四次回潮州看望雙親,反而比在國內工作的哥哥姐姐回得還勤。在親人朋友中,謝一寧的孝順是出了名的,有親戚甚至給他封了個號叫“二十五孝”。
“孔子説,父母在,不遠遊。好在還有一句:遊必有方。為了開拓、守住一方事業,不得不遠遊,我的內心對父母有愧。”去年9月,謝一寧父親的突然去世給他留下了無限哀傷和遺憾。
“表面看,我的人生似乎是一帆風順的,事業也沒有遇到過什麼了不起的困難;但必然地,在其他方面會有遺憾,比如父親一下子就走了。在失去親人的時候,我對人生的價值有了很深的反思。”傷心中,在老家的屋裏,遊子寫下一首《青玉案•清明》:楊絮柳煙鳳山霧,冥紙飄,斷腸處。舊棲新壠相對苦,哀思茫茫,悽淚幾許?且看清明雨。華章煉成誰與敍?香茗煮就捧無主。衣錦歸來空換取:南屋空餘,北堂肅穆,龕爐香一炷。
深深的家國情懷,也體現在謝一寧教育孩子的細節中。出生於北京的兒子在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讀國際關係的研究生,講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謝一寧認為兒子應該有良好的中國文化修養,並對祖國的歷史和現實都有深刻的認識,所以要求他每年一定要回中國走走,2008年北京奧運會時,兒子還到北京當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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