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網賤賣：從輝煌到迷失的七年_風聞

**鋅刻度記者/**Clyde

做校園社區對陳一舟來説是一種情結，但就和那些剛剛走出校園的畢業生一樣，在微信微博前後交困中的陳一舟，後來並沒有為人人網找準方向。

1/ 校園社區的情結、驕傲與輝煌

11月4日，承載着一代人青春記憶的人人網被多牛傳媒以現金加公司股票的方式購入，其中現金2000萬美元，另有4000萬美元換股。消息一出，互聯網上掀起一波關於人人網和校內網的懷舊風潮。

人人網已加入多牛傳媒首頁的分發平台矩

“今天早上行長打開他的人人主頁回憶了良久他的大學生涯，我發現男生真的是從20歲到40歲都不會怎麼變化的——然後我也打開了人人主頁，發現它竟然變成了直播平台。”

就人人網被賣掉這件事，一位網友發出了這樣的感概。有意思的是，諸如此類的文字更多地出現在微博和微信朋友圈，而非那個曾被看作是“中國領先的實名制社交網絡平台”人人網。事實上，脱胎於2005年年底的人人網（那時還叫做校內網），推出時間要比微博首個內測版本早4年，比微信朋友圈功能上線時間早7年。這種轉變與陳一舟密切相關。

對陳一舟來説，做校園社區一直都是一種情結所在。

1999年，而立之年的陳一舟和周雲帆、楊寧兩位斯坦福大學同學一起創辦了ChinaRen，這個主打校友錄功能的網站迅速躋身當年國內流量排行前十名，是老一代網民心中社交網站早期形態的代表，但由於遲遲沒有找到可行的盈利模式，一年後陳一舟便將ChinaRen賣給了搜狐。

2006年6月，已經是千橡互動集團董事長的陳一舟再次出發推出5Q網。和他當時已經收購過來的其他幾近成熟的社區平台不同，5Q網幾乎是陳一舟從零做起來的校園網絡社區，而此時的5Q網必須和雨後春筍搬湧現的競爭對手爭奪市場，北大沈文博的底片網、耶魯張帆的佔座網、清華王興的校內網……在校園社交這條跑道上，陳一舟沒了當年ChinaRen一枝獨秀的那種風光。

因此陳一舟最終還是將目光轉向了收購，此前他收購過貓撲，而這一次他看上的獵物正是王興的校園創業項目校內網。在很多媒體看來，併購校內、改名人人是那些年陳一舟做過的最正確的事，但2006年校內網得以以200萬的價格賣給陳一舟，與校內網創始人王興創業早年的性格關係更大。

因為和陳一舟不同，王興做校園社區，帶着一種驕傲。

2017年，王興曾在創業十年之際談到校內網的出售這個話題時坦言，校內網融資失敗最終只好賣給陳一舟這件事，不能將責任歸於外界環境：“當時也有對手融資成功，我們的失敗可能是和投資人溝通有問題，無法讓對方對我們有信心。”事實上，當年陳一舟曾多次找到王興表達自己收購校內網的意願，甚至放出過“如果你們不賣，我可以拿這些錢砸到市場上推廣5Q網”這般頗具侵略性的話語，只是這樣的態度並沒有勸退年輕氣盛的王興，反而讓王興第一時間拒絕了陳一舟，轉而尋求其他融資手段。

但王興和室友王慧文沒能在紅衫投資人面前證明自己，據傳，周鴻禕當年在於校內網溝通過一次後，甚至還評價王興為“眼睛幾乎長到天花板上的海歸創業者”。最終，千橡得以在2006年10月成功買下融資困難的校內網。

2009年，陳一舟將校內網改名為人人網，作為當年國內SNS社交的代表，人人網一度擁有讓“後生”們都羨慕過的光輝時刻——被看作是“中國版Facebook”的它，在2011年5月4日紐交所上市後股價一路飆漲，市值一度探至74.82億美元，超越搜狐、分眾、優酷、網易、攜程和新浪，在美上市的中國概念股中排名第二，一躍成為中國互聯網市值第三的公司，僅次於當時的百度和騰訊。

人人網紐交所上市時的陳一舟

這種輝煌之下，現在人人網的境遇就越發讓人感到唏噓，目前，Facebook的市值為5600億美元，而人人網在被多牛傳媒收購前的市值僅為1.5億美元，上市七年，後者的市值縮水了將近50倍。

2/ 什麼都想要，但什麼都沒得到

今年6月底，人人網2018年第一季度財報公佈，財報顯示人人網一季度營收1.4億美元，虧損4160萬美元，人人二手車業務的營收佔總營收90%，達到1.2億美元，校園社區出身的人人，主營業務儼然變成了二手車。

這種轉變的背後，是陳一舟對社交業務細分市場和用户羣體的忽視。

“很多人覺得Google直到1998年才做搜索已經太晚了，後來的發展大家也都看到了。關鍵要想明白一個問題：你給什麼人提供什麼服務？”2011年人人網上市之際，已經借美團在團購領域打拼一年有餘的王興在一次微訪談中説道：“這個問題別人沒法替你回答。”

而從人人網上市後涉足過的業務內容來看，陳一舟顯然也從未想清這個問題的答案。

和以開放平台為支撐、一心做大做強社交業務的Facebook相比，人人網在拿到更多資金後在發展方向上陷入了一場混亂。據相關資料顯示，自2013年轉型開始，人人網以收購為主要方式探索過遊戲、資訊、視頻、直播和O2O等諸多領域，推出了包括糯米網、56網、經緯網在內的多個平台，投資過雪球、SoFi，自己也推出過人人分期、人人理財和人人二手車等等金融和交易業務。

人人車已是人人網營收的大頭，但營利甚

今年年初比特幣價格登上歷史高位，人人網還趁勢搭上區塊鏈的熱潮，對外宣稱要在自家的廣告業務中運用相關技術。

頗為有趣的是，在陳一舟本人久未更新的微博首頁上有一篇名為《人肉的力量不可能打敗黑洞》的文章，文中陳一舟這樣寫道：“社交遊戲特別是農場遊戲是包括Facebook在內全球各大SNS公司快速大量獲取用户的關鍵”。

但社交恰好是陳一舟在眾多領域踟躕往復中丟掉的東西。

騰訊在以通訊錄為核心的微信社交體系建成後關掉與人人網定位幾乎一致的朋友網時，人人網依然還停留在實名制階段未曾往前進一步；新浪、騰訊爭先恐後搶奪流量明星入駐自家微博平台時，人人網則將希望寄託在降低進入門檻之上，在2015年年底又一度放棄實名制，以至平台上一時多出好幾個“陳一舟”；最後，走投無路的人人網甚至推出“一個用户最多隻能有3000好友、一個賬號每天的訪問數量最高10萬”這樣的限制，直接燒掉了原本能夠為平台生產高質量內容的網紅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去年7月，幾乎成為一座“死城”的人人網最後一次嘗試轉型，用户登陸後的首頁展示內容從好友時間線變成人人直播，而即便是那些位於首頁推薦的直播間，觀看用户數量最多也僅有一萬左右。

人人網登錄後首頁內容為人人直播

逐鹿網創始人闌夕曾在一篇九年前的博文中評價説：“陳一舟是個傑出的商界領袖，但這也決定了他缺乏革新意識的事實”——對於掌握資本實力、一切靠買的陳一舟來説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對於一個要在“整合”與“細分”中仔細權衡的產品而言，陳一舟賣出人人網，最終扔掉屬於一代人的回憶，似乎就成為了一件難以避免的事。

鏈接·多牛傳媒：13歲人人的新起點

集團董事長王樂(左)與首席執行官姜楠(右)

2018年初，多牛傳媒重組了包括電玩巴士、A9VG、NGA、178在內的多家遊戲媒體，包括此前的科技媒DoNews、移動資訊客户端引力資訊在內，已經建立起註冊用户超過兩億、每天服務近兩千萬泛娛樂用户的媒體矩陣。

而多牛傳媒此次收購人人，看準的也是後者的人人直播業務。多牛傳媒表示，對人人直播的整合可以填補多牛傳媒直播方向的業務空白，進一步對多牛旗下的媒體矩陣進行完善。在未來，人人直播作為未來橫跨多牛媒體矩陣各個垂直領域的基礎服務平台。

按照多牛傳媒此前的規劃，人人網直播業務和SNS的分離其實也已經在規劃中。11月14日，陳一舟在多牛併購人人網社交業務的信中表示，“我很高興為人人網社交平台業務找到一個新的歸宿和起點。”

下一個「人人網」會是什麼樣

從2005年王興初創校內網，到陳一舟操盤人人網成為中國實名社交網站的巔峯。13年過去，匯入多牛傳媒的人人網，又到了一個新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