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黎以戰爭(11)——營區被炸_風聞
富强的方向-退伍军人-老兵一枚,专注时评与政策2018-11-17 16:34
8月6日星期日 晴
營區遭襲,3人受傷
今天是一個不好的節日——農曆七月半,中國的鬼節。
今天確實不好,營區遭到真主黨火箭襲擊,3人受傷,並有設施被毀。
不是迷信,我昨天和今天右眼皮老跳,跳的時候我已經感到不妙。因為以我多年體會,確實每次有不妙的事之前,老是會出現右眼皮跳的情況。
上午11點40分,我突然聽到營區西側3、400米的小村裏傳來炮彈發射的聲音,好像是有4門炮。心想一定是以軍突進到這裏了,因為幾天前他們就到了營區西南側不遠一帶。我走出指揮所門口往那一看,發現確實有火炮向北面射擊,雖然看不見陣地的詳細情況和人員,但看得到炮陣地的大致位置,發射炮彈時炮口噴出的煙都能看見,射擊的目標位置就在營區北側約3000米一帶村莊附近。
以軍過來了!但司令部沒有通報啊?前方有加納營的C連,以軍越過應該通報的,怎麼回事?
情況更加嚴峻了,下一步不知會發生什麼情況,需要向唐尚平副營長交代一下。
之前我考慮到指揮所成員不能都集中在一起,萬一指揮所被炸全軍覆沒,那整支部隊就羣龍無首了,所以把指揮所人員一分為二,分在兩個地方。我在基本指揮所負責日常指揮,唐副營長和劉副營長在另外一個掩體,以備萬一我們這邊陣亡了他接替指揮。
於是我趕緊前往宿舍地下室掩體這邊向他們通報情況,交代事項。
我到達營部宿舍這邊,在前廳台階的地面上剛鋪開地圖,指着圖上的村子對唐副説“現在以軍已經到達西側村莊這一地區,正在向提爾方向射擊……”沒想到突然一聲巨大的爆炸,地動山搖的感覺,“打到營區裏來了!”這是唐副和我的第一反應。
一看錶,時間11點55分。
我們立即轉身一看,大門方向騰起一股巨大雲煙。距離基本指揮所僅約50米,距離我當時所在點約80米。
到底爆炸是在院牆裏還是院牆外?
用對講機一問,就傳來在院牆裏彈藥庫值班室被炸的報告,我又問有人受傷沒有?回答説有3人受傷!
糟糕!我們立即往那邊跑,邊跑邊呼醫院的周院長,要求做好搶救傷員的準備,接着馬上聽到報告説人已經到醫院了。
我立即跑到醫院,還未進門就已近發現台階上和地上大滴大滴血跡,心想不好,怕傷的很重。
進去一看,稍微送了口氣,就是田祥福額頭和左顴骨上一個小劃口,工程連3排戰士朱浩額頭上一個小劃口,掃雷參謀周峯右肩胛骨下方有一個傷口,也不大,就2*1的樣子,問彈片在那裏,進胸腔沒有?劉斌醫生説不清楚,還在檢查,趴在病牀上的周峯迴過頭回答説“搞不好進去了,很痛。”
醫生們繼續緊急處理。我擔心彈片進入周峯的胸腔,那就麻煩了,有生命危險,必須做開胸手術。
指示醫生抓緊救治後,我轉身立即回到指揮所,指令許副立即報告聯黎司令部,請求可能需要轉送大的醫院,因為可能要開胸手術,但我們不具備這樣的手術條件。
我已經判定並在向司令部的報告中説:一定是真主黨的炮彈打的,因為以軍已經佔領村莊並設立了火炮發射陣地,可能是真主黨反擊火力的偏差。從爆炸煙幕來看,應該是100毫米以上口徑的炮彈,因為威力較大。
這邊處理完後又回到醫院,他們已經轉移到地下,醫生説沒事了,周峯的彈片沒進胸腔,就是順着皮層下面由右向左滑動,進入傷口左邊皮下去了。
心裏鬆了一大口氣!不幸中的萬幸啊!
又回營指,主要是進一步搞清情況。
一會唐俊跑來説,哨兵在原處發現第二發炮彈,沒有爆炸,我立即下令馬上前往照相取證,核實到底是誰打的;因為詳細報告裏一定要這個情況。
結果唐俊他們調查回來説那是以前烏克蘭留下的處理過的安全廢彈。
正在按國內要求起草文字報告,唐俊又來報告説是火箭彈,還拿來2截殘片,果然就是,還有,哨兵進一步證實,火箭彈是從北方打過來的。
真是真主黨乾的!
真主黨到底是反擊以軍,由於技術不好產生的偏差,還是蓄意襲擊?
我看都有可能。因為的確以軍就在營區西北側的村莊,但距離我們400米左右,真主黨射擊會有這麼大的誤差?
還有,真主黨用火箭炮反擊以軍小部隊,我還從未聽説!
不排除蓄意襲擊把水攪渾、嫁禍以軍,進一步攪亂局勢的可能。
報告寫好後讓他們發送,我再去醫院看望幾個傷員。
沒想到,還在掩體口部,就聽到裏面傳來愉快的高昂笑聲,進去一看,一個個在談笑風生!大談今天運氣如何之好!被炸成這樣竟然沒大事。
特別是我的司機田祥福,當時被炸暈過去一兩分鐘的,醒來後自己從廢墟里鑽出來往醫院跑……
心裏好生欣慰,因為他們的傷確實不重,還因為他們這麼快就把心理調整過來。
也和他們再次談笑風生一會吧,我也加入行列,把他們一個個逗得哈哈大笑……
但那邊,國內那邊可是忙壞了,擔心壞了!
胡主席立馬就知道了,批示了:“向我維和部隊受傷人員表示慰問。要進一步採取有關措施保障我維和人員安全。”“我駐黎維和人員安全問題要認真研究,採取措施,部隊要加強自身防護。”我們的事情已經幾次驚動國家最高領導人。
很多的事情還要處理。
後來得知當時的情況還真然人感動:爆炸後,小田短暫昏迷,醒來後拉出被壓住的右腳,從炸開的大洞中向後繞出來後,又反回尋找周峯他們兩個,而周峯他們出來後也返回尋找小田,直到相互間都聽到呼聲後才分別往醫院跑;炸點那裏離醫院正好只有30米的直線距離。
看來,危險進一步逼近。必須進一步加強防護問題。
根據自己的經驗和思考,想出了一些辦法,於是命令部隊進一步採取措施:
——安排車輛儘量靠近各掩體停放以減小萬一又被炮彈直接命中時的衝擊波和破壞力;
——安排撤掉已經無用的彈藥庫值班室後的T型牆,用來遮擋轉移存放到人員掩體彈藥掩體;
——把牀和牀板、暫時不用的桌子、櫃子等等,安放到掩體上方,作為“架空防護層”,一旦炮彈直接命中,形成空爆,破壞力遠遠小於在土層爆炸的力量。
……
採取這些措施的目的和作用。是假如又有炮彈直接或靠近命中,這些辦法可以提前使炮彈空爆,從而大大減少對地層的震動,從而避免垮塌和引爆。
現在的消息傳遞,真使你感到這確實是一個高速的信息時代!才一個小時,新華社記者就打來電話,問你們受傷的人員怎麼樣?我們好生奇怪:怎麼這麼快?問他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他回答説好幾家國外媒體都報道了。喔!估計是聯黎部隊報告後,聯合國總部就對外通報了。
看來有必要接受採訪,主要目的是説清楚傷情,以免國內過分猜測與擔憂,遮遮蓋蓋反而把問題複雜化。
但是,大多數的採訪都被我拒絕了。
為了避免受傷人員的的家人過度緊張和擔憂,我專門規定了一條:任何人不許説出是誰受傷了。我們向國內的報告,也有意迴避了傷員的姓名。
杜照宇的遇難,已經使國內的親人們如熱鍋螞蟻一般了。我們又出現這個情況,他們就一定更為擔心了。
晚上叫小田和他妻子小孫打了個假情況電話,要不然她看到電視或報紙報道會亂猜,不知急成何樣。
沒想到小田的謊扯得夠大的:炮彈是在營區圍牆外爆炸的,受傷的人是嚇着了,跑去隱蔽時摔的。哈哈!想到小田這個謊言的場景——逃跑中摔傷的……當時笑死我了!
下午飯後我和許副,還有大難不死的、屁事沒有似的小田一起去勘查了現場,情況很清楚:一發火箭彈由北向南打過來,擊中彈藥庫值班室後面的T型牆中間爆炸,他幾個剛離開掩體到達值班室裏,那是一個集裝箱房子,距炸點就是1米距離,旁邊的樹被削掉一半樹冠、樹下的涼亭已經不見蹤影,他們所在的房屋徹底摧毀,緊靠值班室的3間集裝箱房子也是一片狼藉,裏面的營具七零八落,距那約10米的集裝箱也受損嚴重。

三名人員就是在這間集裝箱值班室裏受傷的,彈着點就在那塊炸掉的T形混凝土擋牆上
奇巧的很,彈藥庫值班室應該是營區裏最安全的地面建築,地勢最低,前方不到10米處有高牆,2米處有沙袋牆,後面還緊靠高大的“T”型牆,怎麼恰巧就被擊中了?火箭彈如果高出1米,就飛出後面的“T”型牆了,低1米就打到前方的院牆外側了,但是,如果向左偏半米,就直接擊中值班室了,沒人能活。
險!四周的彈片痕跡恐怖,不僅地面的水泥地上彈坑累累,就是10來米遠的另一個集裝箱上的鋼板柱粱也被擊穿,箱體上更是彈痕累累。
這裏的涼亭已經不見蹤影
樹梢被削掉一半
鐵門框體上的方鋼被彈片擊穿一個大洞
奇怪的是,他們幾個不僅活了下來,而且只是很輕的傷!
實在難以置信!
也許就是集裝箱的鐵皮擋住了很多彈片和衝擊波,也許最關鍵的是炸點就在集裝箱的角落上,集裝箱90度的角部立柱擋住了部分彈片,集裝箱2個平面的90度角度,將氣浪的衝擊波分為兩個45度的斜向分流了。
也許真的有菩薩保佑。因為誰看了現場,絕對不相信人會活得下來,更不會相信,只受一點皮肉傷;而且還有人説,那傷根本就可以不叫傷,只不過是因為火箭彈炸的,你才不得不叫傷;如果是平時走路、打球摔跤等情況受的傷,就沒人會叫它為傷了。
以軍的轟炸還在繼續,今天的事,使大家對已經習慣的炮聲又變得敏感起來,特別是剛才那幾發大當量的航彈,指揮所的不少人馬上穿上防彈裝具。
(完)